作者:睡醒就饿
虽然发音奇怪,不过大家显然都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屋里三人一愣,几乎是同时开口了。
李风燃:“有什么可客气的?”
谭斐远:“不是,我怎么就成叔叔了?”
刘晴:“小棠真会说话。”
再互相对视一眼,三人又是同时开口。
李风燃:“这么说我还是挺年轻的。”
谭斐远:“小刘也来叫个叔叔听听。”
刘晴:“小棠真可爱。”
三人都是警察,平常也忙的要死,又陪着她外头逛了一圈,看了看几个公共的场所,比方食堂、浴室跟图书馆等等,天才刚黑下来,他们就告辞了。
顾棠依依不舍送他们到了门口,还得了好几个承诺,“过两天再来看你。”
三人上了车,照例是谭斐远开车,李风燃叹了口气,道:“这才一天,就大变样了。”
“是……昨天把她救出来的时候,我拉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她在抖,一离开那破地方,会说会笑了。”
“什么自闭?”刘晴没好气道:“就是被人吓的被人打的,发出点声音就是错,又没人理她,那可不就自闭了?”
顾棠安心在救助中心住着,每天进步一点,从跟人见面打招呼微笑开始,渐渐的也能帮着工作人员搀扶老人家。
她不管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包括专业的医生来帮她重建认知,她的进展也是飞快,还叫医生在她的资料上加了一笔。
“病患认知重建迅速,又强烈的与人交流的愿望,性格开朗,高度怀疑自闭是外因导致,因无人与其交流导致的自闭。”
“通过与病患的交流发现,她的认知水平以及智力记忆等等,都处于未开发状态,不存在迟缓或者低下。”
“高度怀疑病患长期无人与其交流以及遭受长时间虐待。”
这是心理医生的评语,还有去医院检查身体的结论。
“病患恢复能力强,在救助中心居住一周之后,贫血以及营养不良的情况有明显的改善,胃溃疡愈合中,多器官功能水平已经恢复到正常值。”
“参照病患的恢复能力,病患应该是遭受了长期不间断的虐待,才导致入院时多器官衰竭,并伴有明显的胃溃疡。”
顾棠一天天的在好转,几乎都要成为救助中心最受人欢迎的救助对象了。除了听不见,说话语调奇怪,发音也奇怪,她几乎跟正常人没什么差别了。
就算是发音奇怪这么说话,其实也不太影响别人听懂她的意思,毕竟都是母语,外国人那种不仅发音奇怪,语序也奇怪的都能听懂呢。
于此同时,顾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晚上八点,顾译跟张佳果两个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则放着法院的传票。
总结一下就是他们被公诉人起诉了,理由两条,第一,涉嫌虐待被告人,第二,侵占被告人父母留下来的遗产。
之后是各种告知事项,以及开庭日期等等。
顾译心跳得紧一阵慢一阵的,张佳果更是不敢相信,“她告咱们?她凭什么告咱们,我是没给她吃还是没给她喝了?你是她哥哥又不是她爸妈,本来就没有养她的责任,给她一口饭吃是情分,不给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译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对她好一点,她能告我?”
“不对啊!这事儿不对啊!她连话都不说话,她就是个傻子,她怎么告你的?”
“公诉人!”顾译用力戳着传票上公诉人三个字,大声道:“公诉人!你懂不懂什么叫公诉人!”
“我知道你嫌我没文化!”张佳果一下子涨红了脸,“我就是村里出来的,我就读了个中专就出来做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顾译一下子软了下来,道:“我不是也大学没毕业,我上学上到十八岁,你也一样,我不过是个开班车的,我又怎么会嫌弃你。”
张佳果这才不那么激动了,她道:“我刚才就是着急了点,你不知道,想她这种女孩子,还想要父母的东西,要是在我们村里,她都能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现在还说那些干嘛?”顾译没好气道:“重男轻女是不对的。”
“不对不对,那你说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会不会抓你去坐牢?”张佳果小心翼翼问道,“你可不能坐牢,我一个人怎么养儿子?”
顾译拿着传票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道:“正好明天周六,先去找个律师问一问。”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收拾,还不约而同带上了顾峰诚,在法院附近找了个律师事务所。
律师嘛,都是站在代理人的角度上说事情的,虽然这两人又扭捏又不敢说实话,遮遮掩掩的说了一大通什么类似于“警官误会我们”,“小女孩子减肥是正常的”,还有“她也就是七八岁的智力,两个小孩子一起玩,打打闹闹的难免身上有点伤痕”等等之类的话,律师还是从他们的话语里提炼出了需要的信息。
律师道:“先说第一条,涉嫌虐待,这个主要是要争取对方的谅解。”
“我们根本就没虐待她!”张佳果气愤地说,“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变态,我们怎么可能虐待她!”
“都是我的错。”顾译叹气道:“我一天在外忙碌,也没空顾着家里,她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最该是人陪着的时候,但是我要忙着赚钱养家,每天回来累个半死,早上还要早起,基本是吃过饭,洗洗就睡了。”
律师点了点头,赞许道:“陈词的时候就这么说,二十天之后就开庭,你们现在就要想法庭陈词怎么说了,总体上的大原则就是我错了,我一定改,然后再说说无奈和误会之类的。”
张佳果不太开心的样子,律师又道:“你刚才说她住在餐厅改的小卧室?我劝你们可以把她的房间换到小卧室去,叫法官看见你们的决心。至少要有个表态,有利于轻判。”
张佳果张嘴就想说凭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换了还能换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身上一定是有伤痕的,不然不会以虐待罪起诉你们。”律师又提了个意见,他扫了一眼顾峰诚,道:“你们儿子七八岁?”
张佳果跟顾译两个不约而同点了点头,他们为什么心照不宣带着他一起出来?
难道是因为留他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吗?
明显不是啊,就是因为七岁的小孩,干什么都行啊。
“那就说是他打的,什么姑姑不理他啊类似于这样的借口,要根据她平常的行为来找,这个你们比我熟悉。”
顾译下意识点头表示赞同,立即掩饰一般咳嗽一声,道:“我是真的对不起她,我答应给她安人工耳蜗,到现在都没攒够钱。”
“这一条也要加到陈词里去。”律师又道,“下来咱们说第二条父母遗产的问题,你父母死的时候有没有遗嘱?”
顾译摇了摇头,“没有,就我们兄妹两个,她又是这个情况,哪儿有什么遗嘱呢?”
“妹妹怎么能跟哥哥争家产?”张佳果迫不及待的插嘴。
律师不赞同地道:“在法庭千万不能这么说,一点意思都不能有!”
这么一警告,张佳果哼了一声,不甘心道:“本来就是。”
“遗产这一条其实是跟第一条挂钩的,对方还未满十八岁,如果监护权被剥夺了,那肯定是要分割遗产的,一人一半没的说,所以我的建议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第一条。只要她的监护权还在你手里,遗产就不用分割。”
顾译忙点头,“肯定的!那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她救了我的命,我怎么可能把她拱手让人?”
律师赞许的点头,“就是要这个态度。还有一点,因为对方是残障人士,自己没法开口,所以肯定是代理人案件,而且会参考救助她的民警跟救助中心以及你们邻居的证词,这个就要你们自己努力了。”
顾译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们去救助中心找她?”
“可以,她听不听的见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要让救助人员看见你们的努力,为了跟她一起生活做出的改变。”
顾译松了口气,又找了个理由强调一遍,道:“这是我的亲妹妹,她生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我几乎是把她当成女儿养大的,我怎么可能放弃她呢?”
咨询过后,两人回到家里,先把餐厅改的小隔间收拾干净,因为房间很小的关系,原主常年贴着墙睡,再加上张佳果是非要等到她身上有味儿了才给她洗澡,那一面墙早就被蹭得又黄又黑了。
顾译买了水性漆刷了遍墙,干了之后把自己儿子的小窗搬进来,因为他睡得还是儿童床的关系,床长度只有一米八,所以脚下还能放个小小的简易衣柜。
周末两天,他们就忙着布置屋子了。
“这比打扫卫生还累!”张佳果揉着腰,愤怒地说:“还花了这么多钱,我一定得从她身上找回来!”
顾译道:“等她十八岁就能工作了。”
“有人要她?”张佳果嘲笑道:“又聋又哑,什么都不会,洗盘子都没那个体力。”
“咱们可以给她申请一个残疾证,挂靠在公司能免税,遇见好一点的公司还能给她教社保,就算找不到公司也能领低保,这样以后就不用操心她老了以后的问题。”
顾峰诚噘着嘴看见自己的东西被搬去那个小到离谱的房间,道:“对!我才不要养她呢,早点把她赶出去!”
张佳果吓得拍了一下他的背,“不能这么说!你很喜欢她,你想跟她亲近,但是她不爱搭理你!”
“知道了!”顾峰诚噘嘴掉脸跑到大卧室,直接躺在他们的大床上,把头一蒙,“我讨厌她!”
“这孩子!”张佳果道:“你可别再乱说了,小心当着人也说秃噜嘴!你放心,等她回来就叫你们搬出去!”
“你骗人!”顾峰诚把被子一掀,道:“我都听见了,你跟爸爸说至少得让她住半年,还说救助中心会有回访!”
“行了!”顾译大声道:“都别吵了,你跟你妈住大房子,我住小房子,我就回来睡个觉,我无所谓的!”
这个周末收拾房子,下个周末顾译就各方打听,找到了救助中心,而且还是一个人去的,理由也挺充分。
“既然是诚诚打了她,你想啊,诚诚在的时候你也在,那就是说你没尽到照顾她的责任——”
“我怎么没好好照顾她了?”一说这个张佳果就急,“我告诉你,要是在我们村里,我这么好的大嫂是要有奖状的!我没把她十六岁就嫁出去就是对得起她了!”
“你看你,我这不是跟你分析吗?”顾译眉头一皱,“你得改改,没几天就要开庭了,你可不能在一点就着了!”
“知道了!”张佳果没好气道:“你继续说。”
“按照这个思路——”顾译说完一顿,忙又改口道:“按照律师给咱们说的思路,律师的意思是,要让诚诚把这事儿认下来,你就是没看见,厨房油烟声大,你听不见也是正常。那就得我先去找她,这样就符合逻辑了。”
“行行行,感情我们都是坏人,咱们家里就你一个好人是吧。”
“就这一次,下一次你们跟我一起去,主要是让工作人员看见就行,律师不就这么说的?”
张佳果翻了个白眼,“就你们麻烦!”但是她也不得不同意,家里十多万的存款,当年公公婆婆就留下一套房子,等两人过世之后,他们卖了房子又用顾译跑车那几年攒下来的钱,全款买了这套两室两厅的新房。
因为是全款,还打了九二折呢。
张佳果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是靠近工业区的房子,还是非常郊区的地方,打折下来是1652万,这价钱,在她村里,能起七八个二层小楼。
城里的房子是真的太贵了。但是孩子想好好上学,没房子还真的不行。
如果真的没保住监护权,当初她公公婆婆的房子一共卖了八十万,她就得分给那个聋子四十万!
非但要掏空他们家的存款,还得负债,凭什么?
一个傻子,拿着四十万也是被人骗的份!一想到这儿,张佳果咬牙切齿道:“你去看她!她这次回来我一定对她好,我天天给她吃猪油拌饭,半年她要是长不了四十斤,我跟她姓!”
到了周末,顾译买了牛奶水果,提着东西来救助中心了。
早上十点多,阳光好得不得了,顾棠身上穿着谭斐远给她买的大红羽绒服,虽然这衣服审美直男了一点,但是不得不说,救助中心的各位受过创伤的人都觉得这衣服好得不得了。
大红色喜庆还保暖,顾棠也挺喜欢的。
虽然走两圈之后就得热,她还是穿上了。
谭斐远就在她旁边陪着一起走。警察休假时间挺随性的,没有什么周末,基本是都是排班,而且这个案子已经进入了法院程序,他们三个也不是一个小组了,自打第一天之后,就再没有一起来看过她了,都是谁有空谁来。
这也是李风燃提醒的,“得抽空去看看她,尤其是小谭,你把她就出来的,在她眼里,你就是她的——”
李风燃脸上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男妈妈,你得去看她。”
被老前辈这样调侃,谭斐远狠狠瞪了一眼刘晴。
李风燃又道:“那正经来说呢,就是你救了她,她在你身上难免会有点精神寄托,所以你时不时去看看她,也是帮助她走出来。”
“第二条就是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也不太会说话,听也听不见,难免有些人会欺负她,咱们时常去看看,也是震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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