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茶
阿宛忽然开口，冷笑不止：“籍籍无名的失败者，格格不入的神经病，还有被所谓道德法律束缚的……那种真实，和大学城里的自由比起来，有什么重要？”
话音间，阿宛已经从背后欺身逼近唐心诀，在被精神之刃轰开之前，她叹气般笑了一下：
“那是你们的真实，我……我们不需要。”
她胸膛被具现化的精神力豁开一个大洞，鲜血潺潺流出，但立时就有更多黑雾争先恐后钻进去，蚕食一样“修补”她的伤口。钢铁拳头的虚影中，阿宛身体被高高抛掷到空中又落下，最后化作地面上扭曲的几块。
队友接连倒下，越穹却连眼睛都没眨。他的技能全部轰炸到唐心诀面前，让她没有心神分析情况。但张游的提醒还是飞快出现在脑海：“这些考生身体都有点奇怪。”
虽然实力上远远不如606，但他们被攻击之后失去行动力的过程快得接近诡异，仿佛根本没使用任何防御技能。即便倒在地上也大睁着双眼，就像是……等待着什么一样？
瞬间，唐心诀收回手，当机立断：“先走！”
“他们不是失去战斗力，他们是故意的，这是祭祀。”
如果没被越穹逼得这么紧，那她们早该看到，弥漫视线的黑雾背后，这些[坏学生]阵营考生七扭八歪倒下的位置，正好连接成一个圆盘，一圈一圈环绕收缩，最后凝聚在阿宛所处的中心点上，如同一朵没有花瓣的巨大向日葵，铺展开黑红相间的诡谲纹路。
和丧尸校园副本中，郭果用天眼见到的祭祀场景，一模一样。
判断刚刚落下，清脆的咯咯笑声就从黑雾中徐徐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忽然笼罩四肢，直到郭果艰难地握住吊坠放出[净化]，这种突如其来的重力压制才消散些许。
一个身形娇小却头颅奇大的身影，从考生们的身体上慢悠悠走了出来。
“第一次见面，环境这么脏，真是不太体面。”走出来的女孩笑了笑，露出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徐梦，这是我的姐姐，她叫徐真。”
说到最后一句，她明媚的五官忽然收缩成痛苦一团，紧接着脖子咯吱转动，另一半头颅就这么转了过来——在连接两个半脑的丑陋瘤子后面，竟是另一张相貌十分相似的女孩脸庞：
“不好意思，我妹妹太不懂事了。明知道你们在考试，还偏要过来打扰你们，希望不会给你们留下什么坏印象。”
在606警惕的目光下，徐真徐梦两张脸同时笑了起来：
“毕竟，我们以后可是要一起共事的同学呀。”
虽然对方的意思和李小雨所差无几，但眼前的同体姐妹却更令人心生恶寒。
郭果感觉吊坠烫得快要把胸口灼穿了：“谁要和你们一起共事？”
她们的归宿是现实世界，更何况就算死在游戏里，她也绝不会变成这样的鬼怪——她们现在已经算是见多识广，知道大学城不是所有鬼怪都是这么丧心病狂。
很多鬼怪还保存着相当一部分人性，虽然游戏从未明说，但是种种线索表明，大学城的本土鬼怪都是由人类进入“地下”，又从“地下”爬上来演变而成。
但它们为什么汇聚在大学城，又在这一巨大的系统里承担什么角色和目的，才是至今未能明确的事。
当然，如果可以，最好她们直到通关最后一场副本前都不用清楚这些。
就像辅导员警告过的一样。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多。
还好，和她们的谜语人同伴一样，徐梦两姐妹也没有把话挑明的习惯。在让606变成“同类”之前，她们很显然对如何让四人变成尸体更感兴趣。
原本被越穹控制的黑雾几乎是瞬间就被两姐妹抽干，在她们身后凝结成一条双头巨蟒，随着鬼怪的动作对四人穷追不舍！
一本鬼怪的压迫力在此时格外明显。四人甚至怀疑，这才是高级鬼怪不被副本限制时的完整体实力。不平等的信息差下，她们没有一上来就和陌生敌人正面硬刚的打算。张游抛起四张加速技能卡，光华落在四人手中同时捏碎，霎时将她们速度提升到两倍有余，拉开了与鬼怪姐妹的距离。
唐心诀：“分散跑！”
鬼怪是二位一体，她们凝结成的黑雾也是如此。在不剥离主体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同时分成两股追人，如果分散四股必然实力大减，能给她们更大的斡旋空间。
四人立刻分开，同时踏入四条不同的小路上。这一举果然奏效，鬼怪方很显然反应了一瞬，然后才快速分配追击对象：
只见鬼怪姐妹头颅向两边撕扯裂开，徐真的头从妹妹身上飘出，身后黑雾巨蟒也一分为二。顷刻之间，四个黑影高高散开，下一秒又同时飞入一条小路，在郭果身后穷追不舍！
郭果：“……”
你们分开之后又同时选我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第294章 大学城文明守则
小小的一个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好在鬼怪方也旋即意识到这点，而且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弱”的，身上却有几个棘手的辅助异能护体，也不是那么好抓。
它们短暂犹豫之后又立刻重新分散开四股，分别追向606四人。
“不要被骗了！她们就算分开，一个人也像四个人一样协同难打。”越穹阴冷的喊声却突然从远处响起。
“抓住其中一个人就行，她们一定会回头帮那个人，不会扔下同伴自己走的。”
这一提醒立竿见影。
鬼怪姐妹立刻反应了过来，于是它们再次汇集成一团，朝它们判断中最重要的人——唐心诀追了过去。
越穹：“？”
“你姓唐对吧，我们听说过你……你的异能是辅助吧？不知道抓住你之后，你的室友们还能剩多少实力呢？”
几人身后，徐梦脸上咧开期待的笑容。
越穹：“……”
我让你们抓人，不是让你们选最难对付的那个。
口罩下的脸抽动一下，他只能继续提醒：“唐心诀不是辅助异能者。”
“哦。”徐梦恍然大悟，对唐心诀说：“你就是那个颇有名气的治愈者？”
越穹：“那个治愈者姓白！”
眼见606四人越跑越远，他头上黑气横生：“她是精神力异能者，还有一个极难对抗的物体类异能，那个东西长得像马桶搋……别伸手接！！”
面对唐心诀突然转身回攻，鬼怪姐妹还以为对方会扔出什么炸弹或技能光环，却没想到只是一条塑料马桶搋，在一个饱满且没有半点攻击性的弧线后，被妹妹稳稳当当接在了手里。
徐梦对提醒声置若罔闻，好奇地举到脸前看：“嗯？”
同一秒，马桶搋中突然传来一股巨大吸力，像一张饿了许久终于要干饭的嘴，朝徐梦的脸啊呜一口咬了上来！
虽然马桶搋攻速快，但鬼怪的反应力也是常人难以看清的，只见徐梦轻轻松松一扭头，便和徐真的脸替换了位置，自信道：“这点雕虫小技，也敢用在我身上？”
呵，根本毫发无伤。
徐真：“……”
猝不及防被马桶搋吞了一半脸，正好打断她阻碍606的施法，还带来一股强烈的不适和危险感。她暴躁地夺过双手控制权，试图从脸上把武器拽下去，没想到看起来吸附力极强的马桶搋却一触即掉，刚上手就轻松分离——
连带着她的脑袋，也一起轻松分离了。
“姐，我轻了！”
“因为你姐没了。”
“嗯？？”
前面距离被又一步拉大，后面烦人的东西又在叽叽喳喳，鬼怪姐妹似乎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开始认真对待这场追逐战。
不知它们使用了什么能力，那些被祭祀绞碎的考生竟又重新从黑雾中拼凑起来，面孔僵硬地朝四人漂浮追去，顺便帮徐真拉扯马桶搋，方法则是用他们的身躯代替徐真的头被吞噬。
咬牙声从最后方传来：“那是我的傀儡，你们不能越过我使用。”
“是吗？从你用他们召唤我们那一刻起，这些人就不属于你啦。”
徐梦嘻嘻一笑，随意地挥手捏碎一名考生僵硬的脖子，塞入自己裂开的下颚，速度顿时又快了几分。
“看来它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鬼怪的对话也被606几人听入耳中。虽然越穹已经转化成鬼怪，但仍没拥有足以媲美李小雨等一众一本鬼怪的实力。而鬼怪之间也没什么信任互助可言。能把它们绑在一起的，必然是一种极大的利益。
果然，随着追逐迟迟没有进展，鬼怪一方又起了内讧。但比起越穹的气急败坏，徐梦姐妹态度却更轻松：“没关系，这种召唤开始了就不会停，好戏还在后面呢。”
正如它们所说，至少此刻，它们本来也没抱着能把606一举歼灭的期望，但无疑能成功干扰四人的任务进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徐真终于在被马桶搋彻底吞噬之前，把自己剩下的半颗头扯了出来，缓缓揉着脸：“你们实力进化的速度确实很出人意料，但考试里实力并不是一切，能不能完成任务通关，才是唯一标准。可惜了你们千辛万苦拿到的学生证，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不断呸呸吐水，很不愿意吃考生的马桶搋忽然停止了和鬼怪的纠缠，就在徐真腾出手准备摧毁它时，马桶搋轻巧地一个扭头，就被唐心诀召了回去。
“未必，学生证也不只在报到处有用。我想在教育部老师面前，也还是很有必要再出示一下的。”
话音落地时，几人第一次看到鬼怪姐妹变了脸色。
——等等，它们追了多久了？
鬼怪这才发觉，它们追逐的过程中，虽然把606带偏离了原本宿舍区的位置，自己却也踏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空间路线。
而现在，在606正奔向的正前方，不知何时浮出一座若隐若现的高大建筑。
无论考生还是鬼怪，看到它的第一眼，都得直面一股无差别攻击的压迫气场，仿佛一双严肃的眼睛，审视着所有人。
——教育部！
徐梦立刻反应过来：“你用异能蒙蔽我们？”
徐真也惊极反笑：“利用教育部借刀杀人，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
精神力虽然不能控制一本鬼怪，但稍加影响对方的感知还是绰绰有余。
唐心诀笑笑：“你们自己的大学，迷路了还要怪我们吗？”
撤掉精神力屏蔽，露出教育部的瞬间，连好几丈开外的越穹都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面色阴翳不定：“……那是什么？”
“一个对坏学生阵营可能不太友好的地方。”
看见几只鬼怪的表情和反应，唐心诀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有地图和精神屏蔽的情况下，她们最初分散不仅是为了拖住鬼怪，也是在尝试向教育部的方向移动。
[可是教育部……]郭果也担忧过一瞬。
[如果规则上，我们应当害怕教育部，那它们一定会比我们更怕。]
唐心诀回答。
从种种信息都能判断出，教育部是整座大学城权限和等级最高的部门。相比起对具体学生和副本事务的管理，她们能隐隐感知到，教育部对大学城的控制是更宏观和核心的。
换句话说，教育部的立场，就是大学城的立场。
而屡屡违反副本规则，就连剿杀几个考生都要偷偷摸摸不敢声张的“坏学生”阵营，无论它们出于什么目的，都显然与大学城的利益并不一致。
唐心诀在赌，她赌这些鬼怪不敢直面教育部。
——以及，对方并不知道这一点在606身上同样生效。
*
对她的计划，张游最先懂了其中的弯绕。时间有限，她只是含蓄地问了一句：
［我们不是好学生，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