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要查这些东西,还是要通过锦衣卫的手。
这样想着,东光的脚步加快。
等东光离去之后,戚秋刚想放下掀起的车帘,抬眸之时,一张熟悉的脸却映入眼帘。
戚秋的目光顿时一停。
只见街角的廊下,一个小摊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着墨青色衣袍的男子,男子衣着贵气,身形高大,腰杆挺直,棱角分明,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是韩言。
戚秋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街上撞见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韩言也抬起了头,看见戚秋那一瞬间,顿时也愣了一下。
柳树微垂,星火纷扰,明月倾斜下淡淡光辉,像是给河水披上了一层寒霜。
两人四目相望,都有些不自然在。
显然韩言也没想到会遇上戚秋,他身形一顿,直愣愣地朝戚秋这个方向看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紧贴着他,像是摊贩的摊主,低着头,也看不清其神色。
两人自新年之际见过之后便再也未曾相见,尤其是在谢夫人代戚秋上门讲清楚心意之后,两人都有些尴尬在,京城又这么大,两人都刻意躲开着,倒也很难相遇。
今日这般,纯属偶然。
许久未见,纵使尴尬,戚秋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便对着韩言轻轻地点头微笑示意了一下,也算是打了声招呼。
韩言看起来很是无措,身子绷得挺直,见戚秋主动点头微笑之后,匆忙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也僵硬地对着戚秋笑了笑。
两人隔着小摊,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戚秋微笑过后刚想放下车帘离去,却见韩言突然上前了一步,嘴唇好似蠕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戚秋手上动作一顿,疑惑地看着韩言,等着他开口。
晚风微拂,树影沙沙,韩言头顶的灯笼四下荡漾,烛光一时有些晃眼睛。
戚秋没等来韩言的下文,只见他又摇了摇头,身子退了回去,对戚秋低声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戚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明明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可就因为这句话,戚秋眉头微蹙,心里顿生怪异,但看韩言发现他已经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面色如常,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打算。
见状,戚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放下车帘,马车又缓缓行驶在闹市街上。
可纵使外面喧闹之声不绝于耳,但戚秋这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来,她倒不是担心自己,毕竟在这街上的暗处还藏着不少谢殊留给她的暗卫,她只是觉得韩言方才的神色有些不对。
虽说两人现在见面确实有些尴尬,韩言倒也实在不必如此僵硬勉强。
想了想,戚秋始终放心不下,她转过身去,透过被风扬起的车帘缝隙又朝后面看了一眼。
只见灯火通明的街上,韩言站在摊贩前,低着头,像是在仔细挑选着什么。
并无什么不对。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想了想,戚秋扭回身子,低下头,想要压下了心中升起的不安。
*
谢府的马车越走越远,韩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额上冒汗,他深吐一口气,能明显感受到抵在腰间的尖利之物越发用力,像是要穿透衣袍刺进来。
韩言沉声说:“这是闹市街,禁卫军就在附近巡逻,你若是对我动手,你也跑不掉。”
身后摊主打扮的男子又将刀往前顶了顶,“闭嘴!”
韩言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左右看了一下,男子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黑暗的小巷子,他拿刀顶着韩言的腰,低声威胁道:“跟着我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韩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很显然只要他现在跟着过去,恐怕接下来的生死就不由自己掌控了。
可若是不走……
“噗嗤”一声轻响,锋利的刀尖已经穿透衣袍刺了进来,韩言知道男子所言非虚,毕竟他方才已经喂了自己毒药,就算他不跟着去,恐怕也没有活路可以走。
明明晚风凉爽,韩言的额上却泛起了一层冷汗。韩言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出手,可就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怕他被人挟持在闹市街上,他也不敢出声呼救,因为他知道,不等他开口,自己就会被身后的男子一刀毙命。
一阵刺痛从腰间传来,刀尖已经刺了进来,韩言吃疼,刚欲跟着男子向前走去,一道清脆的嗓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韩大哥!”
身后男子的脚步猛然一顿,韩言也随之一愣,他转过头去,果然就见戚秋站在他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并欲抬步向他走来。
想到他身后的亡命之徒,韩言顿时一阵紧张,“你怎么回来了!”
戚秋笑着说:“马车坏了,我想着与韩大哥许久未见,正好过来说说话。”
说着,戚秋好奇探着头,朝着韩言身后瞧了瞧,“韩大哥,你身后的是谁呀,我可曾见过?为何他一直低着头,也不与我打声招呼。”
戚秋话音一落,韩言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后的男子身子紧绷了起来,眼见戚秋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前方,韩言顿时一阵着急,害怕男子对戚秋出手。
他清了清嗓子,赶紧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我们俩还有事情要忙,不能陪着你说话了。”
韩言不是没想过找戚秋求救,可看戚秋出门只有两个小丫鬟和一名车夫跟着,如今更是自己只身过来,他如何能置戚秋与危险之中,只好想尽办法赶戚秋离开。
这样想着,韩言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要走了,你也快些回府去吧,不然谢夫人该着急了。”
韩言说这话也是为了警告身后的男子,告知他戚秋的身份,若是他敢对戚秋出手,谢家是不会放过他的。
可他话音一落,身后的男子还不见有什么反应,戚秋却是有些委屈,“是什么事啊,韩大哥忙的连句话都不愿意与我说。”
韩言出了满头的汗,眼见戚秋就要走上前来,咬咬牙,刚欲出声呵斥,却突然只觉身后一道凛冽的寒风吹来,不等他反应,只听哐当一声,抵在他腰间的刀刃落了地。
“韩大哥,跑!”
身前的戚秋顿时一扫方才的委屈,对着韩言大声喊道,韩言也不敢耽搁,在刀落地的那一瞬间就抬步朝前跑去。
几声尖叫在身后响起,韩言快步跑到戚秋跟前,拉着戚秋又往后面跑了几步,这才敢回头看。
只见挟持他的男子已经被一个黑衣男子摁倒在地,刀也被夺了去,街上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后退,有些已经跑去叫巡逻的禁卫军了。
韩言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刚欲抬手抹去额上的虚汗,这才发现自己还拉着戚秋的衣袖,赶紧松了手,脸上泛起一抹红。
看着戚秋,韩言深吸一口气,面上残留着罕见的有些狼狈之态。他微微垂眸,嘴唇轻轻蠕动,有些欲言又止。
戚秋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见人被制服住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轻舒一口气后这才转身看向韩言询问道:“韩大哥,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一问韩言只觉得腰部一阵疼痛,方才挟持他的男子下手可是一点没顾忌,如今鲜血顺着腰部滑落,已经渗透了衣袍。
戚秋显然也注意到了,连忙让山峨去叫大夫来。
韩言摇了摇手,刚想说自己没事,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身子不可控制地向后面倒去,最后一幕看到的便是戚秋着急的神色。
第149章 风雪 谢殊回忆线索片段
韩言晕倒在地,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
戚秋怎么也想不到韩言会晕倒在她面前,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叫来车夫将人扛上了马车,又派人去韩府通知了韩家人。
等韩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时,韩言刚被凝晖堂的大夫把完脉。
只见大夫一脸凝重,看着戚秋和韩夫人说道:“你们谁是家眷?”
韩夫人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赶紧上前一步,急道:“我是,我是,请问大夫我家小儿怎么了。”
大夫净了净手道:“病人中了毒药,配制解药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日需要在府上静养。”
说着,便弯下腰开始写药方。
“中了毒?!”韩夫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微微颤抖,震惊又无措地看着戚秋,半天都未说出一句话来。
但韩夫人到底是大家出身,虽然惊慌倒也没有失去了分寸,稳住了心绪便开始询问戚秋今日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秋想起那个挟持韩言的男子,赶紧将事情经过给韩夫人讲了一遍,随后说道:“那人身上说不定带着解药,不如派人去禁卫军那里问问,让他们帮着审问一下。”
韩夫人匆忙赶过来,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算是终于清楚了,连连向戚秋道谢之后,赶紧派人去禁卫军那里询问。
禁卫军那边倒也还算麻利,一听此事连忙进行搜身,只是可惜,男子身上确实没有携带解药。
无法,韩夫人只好先将昏迷不醒的韩言带回府上,等着大夫将解药配制出来,但显然韩夫人也并不打算就这么干等着,又派人拿了令牌去了皇宫,想必是去求太医了。
因着韩言的事折腾了一番,戚秋回府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纵使早已经派人告知了谢夫人,谢夫人也依旧不放心,戚秋前脚刚落地,谢夫人便迎了出来,一看就是一直等在外面的。
“这天子脚下,闹市街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吓人。”谢夫人一边拉着戚秋往回走,一边说着。
戚秋也是连连点头,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京城之中到底是谁要置韩言于死地,竟还如此迫不及待,选择在了闹市街上动手。
谢夫人显然是有些后怕,对戚秋嘱咐道:“以后若是遇到这种事,你可不能再这么鲁莽上前,要小心别伤着了自己。”
戚秋知道谢夫人这是为了自己好,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句好。
谢夫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又嘱咐了戚秋两句,便放她回了自己院子。
翌日一早,许是韩言醒了过来,韩府也终于缓过神来,派人给戚秋送来了一些礼品,以示感激之情。
派人送礼时,戚秋正抱着谢殊的“亲儿子”小毛,听东光的回禀。
谢殊不在,戚秋就主动承担起了帮谢殊养“儿子”的责任,戚秋知道谢殊宝贝他这只鸡,给他养的毛光锃亮的,如今窝在她怀里咯咯叫个没完。
一边顺着怀里的鸡毛,戚秋一边感慨道,托谢殊的福,她能过上别人撸猫撸狗她撸鸡的生活,还真是非同凡响。
你别说,还挺别有一番风味的,就是早上不能再睡懒觉了,因为小毛会一大早就鸡叫个没完的。
东光回禀着打探来的消息,还不忘偷瞄着戚秋:“那书斋掌柜的姓单,单名一个全字,今年四十六岁,杨安人士,十一年前上的京城,书斋的宅子便是他自己的,只是这些倒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至于别的,还请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说完,东光看着戚秋顺着小毛的鸡毛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感叹,怨不得人家说夫妇相像,虽然表小姐和公子还不是夫妻,但却也越发相似了。
这顺毛沉思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
这样想着,东光又不免咂舌。
戚秋并没有注意到东光的小动作,还在心里盘算着,十一年前就已经上了京城,可见这件事牵连有多深,这让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陷入了深思,手上一个没注意便用了些力道,撸掉了一两根鸡毛,气的小毛回头啄了她一口,果断的从她的怀里跳了下去。
戚秋讪讪地转过身,倒了一杯茶抿了口后说:“玉品阁的事怎么样了。”
东光早就准备好了,将抄好的账本递给戚秋,“属下趁着玉品阁关门,偷溜进去抄写的,请表小姐放心,定是一句不错的。”
戚秋接过,大致地翻了一下,眉头却微微紧皱了起来,“这账本……怎么看着不全乎。”
东光赶紧说道:“这顶上只记了这些卖出去的大单子,属下找铺子里的小二打听过了,平日里卖出去的那掌柜的并没有记过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