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屋子里宽敞明亮,窗前桌案上摆放的秋水仙沐浴在光亮下。
谢夫人身边站了不少奴仆,衣着得体,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戚秋看,好在戚秋稳得住,福身一礼大大方方道:“戚家戚秋给夫人请安。”
谢夫人站起身亲自将戚秋给扶了起来,那双不沾春水的手很温暖。
她想拉戚秋坐下,“快起来,无需多礼。我和侯爷在江陵时曾多次受你父母关照,很是感激。自打收到你母亲来信后,我和侯爷就都盼着你来呢。”
谢夫人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让人心生好感。
戚秋依着谢夫人的力道起身,低着头乖巧地被谢夫人拉着坐下,恭敬道:“家父家母对夫人和侯爷也甚是挂念,此番上京嘱咐晚辈一定要上门拜访,给您二位请安。前两日未在京城安置妥当,故而不曾上门请安,还请夫人勿怪。”
说着,戚秋就要起身行礼致歉。
“何需这般客气。”谢夫人连忙拉住戚秋,“你是个乖孩子,心意既到,这些虚礼便是最不打紧的。只是此次你一个女儿家只身来到京城,不知在哪安顿的?”
“晚辈暂住在客栈中。京城中的宅子已经修缮好了,只需再买些奴仆去打扫打扫即可。”戚秋回道。
戚家在京城是有宅子的,所以纵使戚家原本打的主意是让原身进了京城后住在谢府安置,却也不知怎么开口去跟谢家提。
戚父戚母几番讨论之后无奈地打消了心思,哪成想原身在离家前曾不小心偷听到了戚父戚母的私下谈话,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为博得谢夫人怜悯,原身进门就先垂泪,一顿哭天抹泪之后虽成功住进谢府,却惹得府上下人轻视刁难。
敛去回忆,戚秋想到系统布置下来的任务,心思百转。
谢夫人闻言点点头,“安排妥当就好。”
顿了顿,谢夫人又道:“你一个姑娘家只身来到京城,想必多有不便之处。若是遇上了麻烦和不明白的事不要怕,只管吩咐了下人来谢府问我。”
“多谢夫人。”戚秋站起,对谢夫人福身一礼。
谢夫人赶紧拉住戚秋,“何须如此多礼,若是真要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姨母。”
“虽然你母亲这脉淡出了淮阳侯府,可到底还是一家子。还记得小时候,你母亲常常带着我玩闹,虽后来分了家离得远了,这份情却断不了,在江陵的时候我就没少受你母亲的照拂。”
这话一出,满屋皆是一惊,屋子里的下人这才正眼打量着戚秋。
没想到,竟还真是个表小姐!
李婆子眼皮子一跳,越发庆幸起自己方才接待戚秋时没露轻视出来。
原身的曾祖父是被过继到淮阳侯府的,后来淮阳侯府分了家,原身这脉旁支既是庶子又无血脉亲缘,自然慢慢淡出了淮阳侯一族。
也因此府上奴仆很少知道谢夫人娘家还有这一脉亲戚,当原身递上帖子自称表小姐登门时,下人们自是不识且多有不屑,以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穷酸户上门来胡乱攀亲。
毕竟上一个自称表小姐登门的还是老侯爷庶弟故交的儿子的妾侍的舅母家的外甥女的表姐。
下人们接了不少远道而来的“表小姐”,没想到如今竟然迎来了个真的。
虽然原主这一脉已淡出了淮阳侯府,可只要这淮阳侯府的族谱上一日还有着原身的名字,这表小姐原身就能当的名正言顺。
只是书中见面时,原身不知因何缘故没有自己主动提起过,而谢夫人只顾着哄哭得梨花带雨的她,也没找到时机开口说起此事。
再后来府上大事不断,谢夫人便也顾不上这般小事了,倒叫原身背了“胡乱攀亲”的名号被府上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奴仆暗里挤兑了好一阵子。
现如今谢夫人当着满屋子奴仆的面主动提起此事,府上的下人心里头都有数,等日后戚秋住进谢府时也就能省下不少事。
戚秋在心里默默地呼出了一口气,可想起之后要发生的事却又不免心焦。
第2章 初见
书中有说,谢母虽然和善,却也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
就拿她第一次和原主见面时的场景来说,其实她很不喜原主第一次见面时哭哭啼啼的做派,但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在后来和奴仆的私下交谈中才可见端倪。
谢夫人在心里想的什么,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所以眼下谢夫人虽亲和,戚秋却也没有松懈。守着规矩地跟谢夫人闲谈,礼数丝毫不乱。
聊着聊着,便到了正午,谢夫人自然不放戚秋告辞,命下人备好了饭菜留着戚秋一同用过了午膳后,戚秋又陪着谢夫人小坐了一会,收了谢夫人给的见面礼后这才起身告辞了。
来时还好好的天,出府时却阴了下来。
乌压压的黑云,罩在天上,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把戚秋送出府的依然是李嬷嬷,较之上午来时,李嬷嬷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谄媚。
见变了天,李嬷嬷赶紧给戚秋送上了几把油纸伞。
戚秋深知小鬼难缠的道理,含笑让丫鬟接过,上马车时塞给了李嬷嬷一袋子厚厚的赏银。
等马车走起来后,跟着戚秋的丫鬟山峨撇嘴道:“小姐何苦还要回那客栈里。那女掌柜的如此欺人,上午我们走时还跟小二讥讽小姐,如今回去了可不是还要受她白眼。”
“不回去,水泱怎么办?”戚秋道。
山峨说的正是戚秋眼下在京城里住的客栈。原身头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一上来便挑中了一家黑客栈。
那客栈女掌柜的蓉娘背靠大树嚣张得很,见原身是个不懂路数的肥羊,说什么也不肯放人,原身是想走都来不及。
如今住了不过两天,光房费就去了原身不少的盘缠,气的山峨天天跟蓉娘理论,连去官府击鼓鸣冤都想了。
今日早上要登门去谢府,掌柜的怕她们跑,把另一个丫鬟水泱和行李都扣在客栈了不说,还让戚秋拿了三十两的出门费。
山峨一想到曾经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打手堵着门出不去的场景,还不禁后怕,“您干嘛不直接将此事告诉了谢夫人,求她为您做主。谢府在京城家大业大的,难不成还会害怕一个客栈掌柜吗?”
戚秋倒是也想如此,可无奈系统傍身,身不由己。
除了系统布置下来的任务,她还有一条铁律必须要遵守,那就是维持原主小白莲的人设不能崩塌。
而人设崩塌的后果就是戚秋宣告任务失败,彻底死亡。
百分为满,十五为及格线,低于十五就算人设崩塌,而戚秋初始白莲值就只有十五。
不仅如此……
【系统尚未绑定,宿主需接受绑定考验。系统颁布考验为:{独自完成客栈打脸蓉娘任务},此番考验是检验宿主应变能力的硬性规定,只有通过此次考验,宿主才能顺利绑定系统,换取解药。】
而为了这项检测,蓉娘被强行降智,一个有脑袋的人竟然真的能放心让她出门,也不派人跟着,更不怕她逃跑。
戚秋无言以对。
回了客栈,许是蓉娘不在,店里仅有的几个伙计冷眼看着戚秋和山峨上了楼,并未过多刁难。
山峨松了口气。
水泱正在房间里清点着行囊,见戚秋山峨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手上麻利地想将收拾好了的首饰匣子塞回木箱里去。
趁着今日太平,戚秋便早早洗漱歇下了。
翌日。
外面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浓云翻滚,薄雾笼罩着京城的街街角角,拂晓的寒气四下蔓延,透着阴冷。
正是酣睡之时,街上冷清寂静,空无一人,便是粥铺早点摊也远没有到开张的时辰。
景悦客栈二楼的房间却被人踹开,雕刻镂花的木门发出一声“哐当”巨响。
客栈里的两个伙计随着掌柜的蓉娘走了进来。
守在门口的水泱顿时惊醒,有些害怕,想要上前去拦。
蓉娘没搭理她,看着里间缓缓坐起的人,缓缓说道:“小姐,今日的房钱也该付了吧。”
早猜到会有这一遭,戚秋缓缓坐起了身。
不等她说话,山峨倒是先开了口。她怒道:“前个儿才让你们要去了百两银子,难道还不够付今日的房钱吗!”
蓉娘不紧不慢地说,“自是不够,这才来打扰小姐不是。我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挣钱的,你们若是没钱就出门左拐,还住什么客栈。”
山峨被气的血色上头,戚秋却是突然开了口。她嗓音压得低,听起来有些虚弱:“我们是没钱了,听掌柜这话的意思是愿意放我们走了?”
蓉娘没料到戚秋会是这个反应,一愣,随即笑道:“走可以,随身带的包袱要留下。”
“凭什么。”山峨气道。
闻言,蓉娘笑了一声,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便从门外一涌而进,乌泱泱地站了一排。
水泱吓的退后了好几步,山峨的脸色也是顿时一白。
静了一瞬,戚秋缓缓说道:“不就是要银子吗,吓唬人做什么?山峨,去给他们拿。银子没有,就拿首饰抵。”
闻言,蓉娘这才舒心。
等蓉娘拿了银子退出去后,戚秋看了一眼窗外,将谢夫人给的镯子递给水泱,不慌不忙道:“下次若是那蓉娘再找你麻烦,便把这个给她吧。”
水泱顿时急了,“小姐,这可是……”
戚秋目光幽深,对水泱眨了眨眼,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听我的就是了。”
水泱一愣。
果然,不到晌午蓉娘又借口生事,讹走了不少银子不说,那只镯子也被抢了去。
到了下午,戚秋又病了起来。
蓉娘掀开床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起了一头冷汗的戚秋,眼眸一眯,怀疑道:“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的?”
“你……我家小姐都病成这样了,哪里是能装的!”山峨气愤道:“不信你们就找大夫来瞧!”
话音刚落,戚秋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山峨赶紧拿了帕子去给戚秋擦嘴,却不想一道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蓉娘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挥手,“赶紧带去凝晖堂,别死在我这儿了,真是晦气!”
凝晖堂是京城里医馆,里面的大夫只坐诊不出堂。
趁着山峨和水泱扶戚秋上马车的功夫,蓉娘对着一道随行的伙计招手,压低声音小声道:“瞧好她是什么病,若不是什么大病,就把人直接带回来,日后留给孙家烦心去,别让她们拿自己的银子开药,这花的可都是以后我的银子。”
孙家是京城有名妓院的老鸨。
伙计了然一笑,连忙点点头。
像这些模样生得好的外乡女子,进了客栈之后,除了身上的银子保不住,还会被蓉娘卖到青楼里,赚最后一笔银子。
秋日本就多雨,出门时天就阴了,果然马车没走几步路,雨滴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等到凝晖堂时,雨已经下大了。
秋风呼啸,带起的雨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只听大雨顺着屋檐淅淅沥沥地往下落,砸在青石砖上,便溅起几点小水花。
下了雨的秋日,还是冷的。
山峨和水泱扶着戚秋下了马车,给戚秋拢紧了衣领,撑起马车上备好的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