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入赘后 第172章

作者:今夜来采菊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穿越重生

  陆深允许那颗后悔的种子埋进自己心里,以为终有一日会将它逐渐淡忘。

  不承想那颗种子竟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出无数个“如果”,每当他疲惫而又麻木时,这无数个“如果”就会跳出来肆无忌惮的作乱。

  “如果当初”“如果能重来”“如果是楚熹”

  对待自己的感情,陆深有着超乎常人的理智、冷静、清醒,他心知肚明,与其说后悔错过,倒不如说他极度厌恶而今的生活。

  这些关于楚熹的妄想,成了他痛苦的根源。

  随楚熹跳江的那一刹那,陆深是真的想结束这一切。

  死了,就彻底轻松了,再也不用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偏楚熹又不由分说的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要帮他救回陆游,要还他锦绣之都,要洗净他满身泥泞,要让他干干净净的重活一次。

  “好冷……”

  被子里的人皱着眉头,蜷缩起身体,脸颊的酡红不知何时褪去,愈发苍白憔悴。

  陆深低下头,隔着两层棉被抱紧她。

  他想,他或许不爱楚熹。

  但他这条命,就悬在楚熹指尖。

  星月未落,朝晖浮动。

  远处浅浅的金光随着鸡鸣扩散,一弯月影藏在白云里,就要看不见了。

  渔夫被老父亲的咳嗽声唤醒,赶紧从昨晚临时搭的木板床上爬起来,给老爷子端了碗温水,小声道:“爹,快喝点水压一压。”

  老爷子去云麓城求医无果,大概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愿意开口说话,只接过碗浅抿了一口。

  大嫂也醒了,披上外袍走到炕沿边,宽慰愁眉不展的公爹:“爹,别急,过两日我们一家人就搬去江南,江南有大夫,有药,没这么冷,你这病很快就能养好了。”

  “去江南……”

  “是呀,去江南,安阳城。”

  老爷子布满褶皱的脸显露出些许笑意:“安阳好啊,安阳是宝地。”

  想到家里那位缠绵病榻的安阳少城主,渔夫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对大嫂道:“去东屋瞧瞧,炕是不是凉了。”

  “哎。”

  大嫂认定陆深是楚霸王的入幕之宾,孤男寡女独处一夜再合情理不过,特地把东屋腾出来给他二人。

  走到东屋外,轻轻推开门,打眼往里面一扫,饶是成婚多年的妇人也不禁羞红脸。

  容貌俊秀的男子侧身躺在炕沿上,与只露出黑发的女子共用着同一个枕头,那般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仿佛喘气都能喷洒在对方脸上,而他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拢着几缕乌黑柔软的发丝,凭空添了几分缠绵的艳色。

  大嫂正要退出去,脚刚往后一挪,便惊动了熟睡中的陆深。

  陆深猛地睁开眼睛,掌心顺势贴上楚熹的额头,长长的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我有榜单字数,过年这几天欠下的,过完年准得补回来QAQ

第129章

  折腾一晚上,楚熹终于退烧。

  陆深紧皱的眉头方才得以舒展,他坐起身,看向房门处,视线稍显冷冽。

  大嫂讪讪一笑,询问道:“少,少城主好些了吗?”

  “嗯。”

  “那就好,那就好……”

  大嫂和陆深没有话说。

  她时而觉得很奇怪,像楚霸王这等地位尊贵的人,会盘腿坐在热炕头上和她侃侃而谈,言语中把她当成救命恩人一样看待,反倒是这“木头”,在楚霸王跟前虽然温驯平和,但离了楚霸王的眼皮子底下,总是冷漠而傲慢,透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大嫂悄声退出外屋,到窗下抱了一捧干柴,开始一天的劳碌。

  烧火做饭,免不得有动静。

  楚熹咕哝一声,费力地睁开眼睛:“要喝水……”

  陆深一手端着水,一手将她搀扶起来:“给。”

  清醒后的楚熹不会再毫无顾忌的倚靠在他怀中,只撑着褥子勉强坐直,接过水碗一口饮尽。

  仿佛干枯的花木得到雨水滋润,楚熹面上立时有了几分血色,嗓子也不似刚刚那般沙哑,仰起头问:“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日。”陆深盯着她道:“既然你已无大碍,今夜丑时后,我们便渡江。”

  楚熹搓了搓脸颊,捋了把短发,眼神逐渐清明:“会不会太匆忙?你和大哥大嫂都商量妥定了?”

  陆深瞧她这副模样,便晓得昨晚自己同她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又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她昏睡期间发生的事。

  安阳对外宣称找到了少城主,薛军撤出沂江,谢燕平那边咬定陆深已死,派人到沂军大营接管兵权,是以沂军也停止了搜寻。江上风浪平息,渔夫大哥自然愿意铤而走险,举家迁至安阳城,他提出的条件,于他而言难如登天,于楚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唔……”楚熹咧嘴笑笑,一派轻松地说道:“我本还怕老爹慌了阵脚,一听闻我掉江里了,非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可,没承想他还挺稳当的。”

  “也许是,这样还能抱有一星半点的期望。”

  沂江自东海至西北,延绵数万里,支流千百,这时节水流虽不甚湍急,但每每清晨傍晚都格外迅猛,一旦坠江溺亡,大多尸首难寻。

  沿江找了两日,仍没有踪迹,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死了,或是流落江北。

  下令放出消息的人,必然不愿她死。

  楚熹沉默片刻,问陆深:“谢燕平真以为你命丧沂江,还是顺水推舟夺取兵权?”

  陆深道:“事到如今,我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担心陆游……”

  陆深失踪,陆游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谢燕平也许会对陆游下手,以绝后患。

  “别怕。”楚熹扬起脸,朝着他抿唇笑,脸颊圆鼓鼓的,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眸显出几分娇憨。

  明明只有堪称敷衍的两个字,却让陆深莫名安心,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必有所畏惧。

  陆深不由地轻笑一声,忽然冒出些许复杂的情绪,羡慕薛进,又很好奇薛进此刻作何感想。

  凭着男人对男人秉性的了解,陆深以为薛进绝不会很痛快。

  “少城主,你醒啦!”

  “是呀。”楚熹皱了皱鼻子,小狗似的嗅:“嗯?什么味道,好香哦。”

  大嫂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煮了点粥,家里不剩多少精米了,掺了小半碗糙米,还请少城主不要嫌弃。”

  薛进经常夸楚熹不挑食,好养活,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当真不嫌弃那有些噎嗓子的糙米。

  看楚熹大口大口吃得香甜,向来细嚼慢咽的陆深也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待吃饱喝足,洗漱一番,楚熹病容褪去大半,又恢复往日活蹦乱跳的精神,她自觉庆幸,得亏是身体强壮,免疫力高,这场病搁在寻常百姓身上准熬不过去。

  陆深也很庆幸,楚熹捡回一条命,他同样捡回一条命,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渡江之事颇为顺利。

  大哥大嫂简单收拾了家当,领着一老一少和两位贵人趁着夜色登上小渔船,小渔船两侧围着腥臭的渔网,五个人将将挤在一块,经验老道的渔夫大哥在前面撑船,不出半个时辰就靠了岸。

  期间江北驻军察觉到动静,只以为是偷渡客。

  眼下战事一触即发,保不齐哪日就打得头破血流,江北的偷渡客骤然增多,想管也管不过来,驻军至多费些力气拦截货船,好方便中饱私囊。

  陆深掌权时没少派人抓捕偷渡客,他当自己足够严防死守,轻易不会有漏网之鱼,可这会成了偷渡客,才恍然察觉军中存有如此大的疏漏,他以引为傲的沂都水军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玩忽职守,故而上岸之后始终面色沉沉。

  楚熹在太川军营待了三年,很明白陆深的郁结之处,走上前笑着宽慰他道:“这些兵士听命于陆家,如今群龙无首,难免散漫一些,想想也是好事,他们在谢燕平手底下,必不会太安稳。”

  沂都嫡系军队里只要十之一二效忠陆家,效忠双生子,对薛军攻打江北都是极大的助力。

  不过也仅仅是在三分成算上多添一分成算罢了。

  陆家一倒下,四角之势瞬间瓦解。

  瑜王明面上仍效忠朝廷,谁敢在周文帝和瑜王两座大山下兴风作浪,这意味着江北八州将要齐心合力,把薛军驱逐回西北。

  这三年来薛军休养生息,各方面储备充裕不假,可北六州自古以来就是养兵饲马之地,旷日持久的战事更养出了数十万强悍的帝军,双方真刀真枪的杀起来,薛军赢面委实不大。

  楚熹不愿江南百姓以血汗灌溉的果实,填了朝廷那口无底洞,更不愿大军压境,毁了这安生乐业的太平景象。

  尤其不愿,和楚楚骨肉分离。

  倘若薛军战败,撤回西北,她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纵使凭着楚家在江南的威望,也不够庇护这天下头号反贼的女儿一生周全,自要让楚楚和薛进一起回西北。

  所以,哪怕一分成算,她也要奋力一搏。

  笼络陆深,是这盘棋当中不可或缺的一步。

  楚熹用手托住陆深肩上的行囊:“累不累?”

  “还好。”

  “那我去帮大嫂啦。”

  “嗯。”

  陆深虽沦落至此,但骨子里的傲气丝毫不减。楚熹看着他弯了弯眼睛,脚步轻快的走到大嫂身旁,意欲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大嫂急忙避开:“别,怎么好让少城主做这种粗活,这也不沉,就是几件旧衣裳。”

  渔夫大哥肩上扛着更多家当,他七岁的小儿子则小心搀扶着年迈的爷爷,一家人在夜色中相互依靠,微驼的背,细碎的步伐,平实而又无所畏忌。

  楚熹眼珠轻晃,到底从大嫂手里夺过较小的包袱:“咱们不好惊动兵士,且得走一段远路呢,左右也不沉,我帮你提着嘛。”

  大嫂嘴上不说,心里觉得很熨帖,而总是怀有戒备的渔夫大哥也彻底放下了戒心,对楚熹展露笑脸。

  楚熹提着包袱,又追赶上陆深:“你肚子饿吗?”

  “不饿。”陆深看向她的额头,轻声问道:“还难受吗?”

  “嗓子有点紧,没什么事了,我身体可棒呢,说起来要多谢你照顾我,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痊愈。”

  旁人实在很难看出楚熹在讨好陆深,她待人接物总是这样,仿佛有种不经修饰的率直,难听些讲是粗浅,甚至是想到一句吐一句的颠三倒四,可有那双眼睛支撑着,就是真诚的可爱了。

  陆深挪开视线,薄唇微抿,过一会才道:“想痊愈得喝几服药,不能耽误。”

  楚熹压低声音:“你还活着的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咱们先去常德城,找一家客栈住下,等把陆游救出来再回安阳。”然后就这样好像突然间想起来似的说:“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好几次,要请你们去安阳城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