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岛
念清在它面前跪下,四年过去仍然看起来两个月大麒麟则是焦急地在年轻的白泽面前转来转去。离得近了,失控的白泽喉咙间带着可怕的威胁声,伸头就要咬它。
白泽的牙齿顺着麒麟的鳞片划过,差点就真的咬到它了。
这四年来小狼动不动就欺负麒麟,就和当初少年被师兄们‘欺负’一样。可也奇怪,麒麟就喜欢跟他玩,不知是不是神兽相吸。
如今看到这个样子,小姑娘几乎下意识地开口,“楚执御!”
她一般不叫他本名,如果叫了他的名字,要不然是少年惹了什么祸让她生气,要不然就是他又欺负踏雪。
这一声喊出去,念清自己和白泽都怔住了。
回过神来的白泽凶狠向着小姑娘咆哮着,锋利的犬齿森然地对着她,看不出一点瑞兽的样子,反而像是凶兽。
另一边,所有人都感觉天空的巨型血阵闪了闪。
齐厌殊抬起头,就看到鹤羽君与吕观海在外面打在一起,吕观海无法控制血阵,血阵开始不稳定。
虽然他们确实需要有人去打断吕观海,可是看到鹤羽君的出现,齐厌殊仍然青筋直蹦,他低声骂道,“真是疯了。”
玄云岛那些老东西们能玩阴的就玩阴的,尽量不和别人动手,生怕影响自己一点。可鬼修出身的鹤羽君才本该是那个最怕被人碰的。
他从无到有,逆天而行,以鬼修之力重塑身体,任何伤害都可能影响他的状态。只要鹤羽君没完全转到魔道,便会有这样的可能。
所以鹤羽君前世今生基本都坐在幕后的位置,除了前世想与修仙界联手却被玄云岛蒙骗之外,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今他与吕观海战斗,基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有一丝可能,齐厌殊都不希望鹤羽君与他人打斗。
这还不是结束,忽然间,结界外又有另外一个人杀了过来,是玄云岛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大尊者,曾峰!
曾峰看到结界外只有鹤羽君一人,立刻出手,要与吕观海一起围剿他。
鹤羽君以一人之力对付两个渡劫期尊者,立刻落入下风。
“他妈的——”
齐厌殊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可是结界外妖兽太多,结界无法打开,齐厌殊只能眼睁睁看着。
幸好鹤羽君审时度势,他被二人合攻有些力不从心,也绝对不逞强,立刻向着远处撤去。
吕观海要维持巨型血阵走不开,便停止了追击,只剩下曾峰紧追不舍,二人消失在仙城视野当中,只偶尔能感受到远处山林中地动山摇,密密麻麻的妖兽避其锋芒,瞬间散开了许多。
一对一的话,便没那么吃力。
齐厌殊这才放心。
地面上,念清跪坐在废墟之间,白泽被镇压在地面上,它双眸泛红,狰狞地咆哮呲牙着,看起来十分可怖。
成年体态的白泽看起来如此庞大,十四岁的年轻姑娘在它的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御御,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她着急地说,“快醒醒,不要让他们控制你!”
白泽的喉咙里传来沉闷的吼声,它身体被压得不能动,便侧着头像是想要咬她一样,不断地挣扎。
“清清,太危险了,别离他这么近……”苏卿容上前,想要将小姑娘带到稍微远点的地方,却被清清拒绝了,她不肯离开它。
在无人看得见的半空中,身形透明的白泽从玉佩中现身,它注视着地面上的少年,温柔如海的眸子有些担忧与悲伤。
世界万物平衡生长,天生拥有祥瑞之力的神兽看似是从出生起便受人敬仰,可实际上,神兽要承载消解世间的黑暗力量,守护世间和平。
神兽生来善良,只不过也会有行差踏错的可能,曾经出现过神兽坠化成魔的例子。
再后来传承的时候,便会让年轻的小瑞兽慢慢长大,用数百上千年的时间去了解这人世间。神兽基本都会下凡渡劫,等到经历过人情冷暖,体会过五味杂陈,变得成熟之后,才会正式接替自己的职位。
可是楚执御……若是按照神兽的年纪,他还很小很小,却被玄云岛抓住,用上古邪阵影响了数十年,将烙印打入他的魂魄之中,想要以此驾驭白泽,要他为己所用。
哪怕楚执御几年前逃脱时已经捏碎了后天形成的妖核,魂魄里的刻印却没办法轻易解决。
他被强行狂化,在还未成熟之前,就要经历对于神兽而言最可怕的事情。
白泽注视着在野兽躯体里挣扎的少年,这是它的孩子,白泽心中极痛,可是又什么都不能做。
每个神兽都要经历自己的劫难才能蜕化,这是属于楚执御的磨难,没人能够替代他度过,他只能靠自己。
它的目光看向他身边神情担心急切的小姑娘,眸子柔和了一些。
白泽的身影渐渐消失。
楚执御陷在混沌之中,在头顶血阵的重压下,他昏昏沉沉,意识被浑浊的洪流裹挟着,逐渐变得恍惚,只剩下胸膛中燃烧着无穷的暴戾,想要摧毁一切的兽性。
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像是蚂蚁一样不断钻入他的脑内,控制他的神经,让他放弃思考、诱惑他随波逐流,将身体完全让位给本能而黑暗的兽性,这样他就不用再痛苦挣扎了……
冷汗顺着少年的脸颊留下,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想要将一切都甩出去。楚执御扬起头,他的脖颈青筋绷起。在层层束缚与压制之下,他痛苦又愤怒地咆哮着。
现实中,血纹白泽仰头长啸,整个结界不断在晃动,它似乎已经发狂,看起来极其可怕。
可是虞念清却感受到它声音里的绝望,她的心也跟着疼痛了起来。几乎不受控制地,她毫不惧怕,反而伸手出双手抱住白泽的脖颈。
“楚执御,你快点回来!”念清紧紧地抱着它的脖子,她的脸埋在白泽熟悉又柔软触感的毛毛之中,眼眶不由得湿润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再也不逼你看书了……我只要你恢复原来的样子,好不好?”
清清很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忽然变得如此糟糕。
几天前大家还在沧琅宗里过着悠闲平和的生活,昨天她才刚刚赢下初试,和师父切磋,准备第二天的比试。
可是一夜醒来,一切都变了。
原本无数人期待的最大的盛典断壁残垣、血流成河,修仙界曾经人畜无害的灵兽们发狂失控,成了最可怕的敌人。
修仙者们本该在切磋台上论道的,如今却刀兵相向,昨天还陪着她修炼的楚执御也失去了意识……
她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修仙界是否也像是这里一样混乱,会有很多人受伤吗?那些门派里的年轻弟子,在仙城里居住的普通百姓,兰若城里她曾经的小伙伴们,她们还好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切忽然变得如此糟糕了?
白泽一直在愤怒地挣扎着,念清紧紧地抱着它的脖颈,眼泪被柔软的白毛拭去。
就在这时,齐厌殊压在它身上的威压忽然被白泽撼动,它的身上忽然迸发出极大的力量,猛地击碎了齐厌殊的桎梏!
“清清!”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众人再要上前,却被白泽的力量挡了回来。
崩塌的烟雾散去,只见白泽立于废墟之中,它的眸子泛着红光,喉咙响着威胁的低吼声。
念清在它的双爪之间,被白泽的身形笼罩。
就在这时,仙城头顶的巨大血阵更加闪动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大钟的响动在天空扩散着。别说被它控制的白泽,就连普通修士听了这不间断的嗡嗡钟声,都觉得头痛欲裂。
白泽低下头,血红的眸子看向小姑娘,它呲着牙,不断地靠近她的面庞,可不知为何,它又忽然剧烈摇起头,像是要摆脱什么一样。
“御御,你可以的!”念清毫不惧怕,她伸手摸向它的胸膛,眼眶泛红,声音却坚定道,“对抗它,不要让它赢过你,赶走它!”
楚执御仿佛在看不见尽头的混沌海浪中起伏,他昏昏沉沉,唯有念清的声音,每一次都带来些划破黑暗般的光明。
他失衡了,可也是第一次如此强大。他甚至能够透过那凶兽去感受到周遭的一切。
他感觉到清清流泪了,她是一个从来都不哭的孩子。她这样伤心,是因为他吗?
楚执御挣扎着,他的意识被包裹在黑暗的泥土里,他奋力、奋力,终于顶破了头顶犹如千斤重的泥沙,换得了短暂的清明。
他抬起头,凶兽也抬起头。
他们的眼睛‘看’到了同样的景象。
无数发狂撞死在结界上的妖兽倒在已经被血污沾染的屏障边,它们的尸首很快被同伴撕咬殆尽,结界旁森森白骨已经堆积成山。
昏暗血红的天空将原本漂亮的月明仙城映照得犹如人间炼狱,街道上到处都是血迹,房屋里安置着死去的修士尸体,也有些重伤者在不断惨叫。
妖兽已经杀完了,战争却远远没有结束。
仙门宗主长老还有精英弟子们与世家的子弟打成一团,所有人都红了眼睛,仿佛头顶的巨大血阵影响的不仅仅是妖兽,更是所有人,他们被激发出最凶残狠厉的一面。
凶兽逐渐安静,白泽抬起了头。
白泽的眸子看向更远方,整个修仙界已经陷入混乱。除了提前做好准备的世家家族,各大仙城、门派都已经乱成一团,成群结队发疯了的兽潮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得了。
这……这还是修仙界吗?
年轻的白泽怔怔地看着这幅炼狱景象,看着这些与它本无关联的人。
楚执御想起夏天悠闲清凉的风,师父和师兄们在喝茶说话,他和清清蹲在一边,在地上比比划划,旁边放着饱满甘甜的水果。
他想起沧琅宗一起去不同的仙城,去人界,去见识那些风土人情不同的城镇,街道上总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路边好心的店主会因为他眼巴巴地看着摊子上的东西,而笑着送给他一个。
他脑海里更多、更多的是小姑娘,是沧琅宗、长鸿剑宗,是麒麟,是鹤羽君,是见过的所有人。
神兽一生十分漫长又任性,是否成长,只是随它们的一念之间。
想要一直陪伴虞松泽的麒麟不想长大,便一直都是幼崽的模样,仿佛这样才能将时间停在这里,永远和它想要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而楚执御因为遇到了虞念清,才决定要长大。
原本他只是个犹如白纸般干净纯粹的孩子,身上带着洗不掉的野性,相比于做复杂的人,他更情愿缩在狼形之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感她所感,学着她去做一个人,去体会小女孩所爱的这个世界。除此之外,他好像从来没下过任何决策,仿佛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可是在这一刻,在注视着犹如人间炼狱般的修仙界,楚执御第一次迸发出了自己的念头——他想要保护这个世界,他想要和所有人像是过去那样生活。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强烈到不断地在他的胸膛之中凝聚,形成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原本犹如铁链般束缚着他的刻印忽然变成脆弱易断的草绳,少年抬起头,他奋力挣扎着,黑色的海浪不断褪去、前方的光明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站在废墟上的白泽扬起头颅,仰天长啸,所有人不由得稳住身形。
白泽的身上的红纹似乎在渐渐褪去,丑陋的鳞片也逐渐消失不见,尾巴一甩,原本分为的三股细尾重新归为一起,周遭的戾气也逐渐消失不见。
念清怔怔地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眸子。
那双眼眸比大白泽的眼睛更浅、更年轻,不似深沉的大海,反而像是干净清澈的湖面。
他们互相注视着,念清尾音微颤,“楚……楚执御?”
看着它的眼神,她下意识伸出手,还没摸过去,白泽便主动贴了过来,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它后退两步,开心地在废墟上左右横跳,看起来又像是长了角的狼狼了。跟它爪子差不多大小的麒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晓它好起来了,也汪汪叫着在旁边撒欢。
一大一小两个神兽这次终于没有打架,年轻的白泽低下头,与踏雪碰了碰。它已经很轻了,仍然把小麒麟拱得翻了个跟头。
白泽抬起头,它迈开步子,踩着空气向着空中飞去。
结界外,控制着血阵的吕观海看到它恢复了意识,顿时变了脸色。他口中的古文邪咒念得越来越快,白泽的脑海里,刻在魂魄上的烙印顿时一痛。
只不过这次他的把戏不能如愿了,白泽疼的偏了下头,然后便继续向着天空跑去,它的双眸闪过蓝色的光芒,纯净的瑞兽之力粉碎了自己脑海中的烙印,也让结界外的巨型血阵碎为齑粉。
如此大阵仗的上古邪阵忽然被打断,吕观海受到的反噬可想而知,他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白泽却暂时顾不上它,它看向远处的山川河流,看向无数失控的妖兽,白泽仰起头,它再一次发出长啸。
上一篇:绿茶被迫说真话后爆红了
下一篇:转生领主后我依旧是社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