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岛
扑通、扑通、扑通……
慕容飞呼吸急促,一个场景横插在他的眼前。
炎热的夏天,他来到了长鸿剑宗的外门山峰。
慕容飞过去基本不来外门,那一日却是忽然兴起,不仅去了外门,还在外门看了好一圈,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他吊儿郎当地靠在树梢上,看着下面身影在努力地练剑。
她看起来才六七岁大,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那是个瘦弱矮小的孩子,纤瘦的手臂仿佛比木剑还要细,不知是如何撑着自己努力地去练习做好每一个动作。
尽管如此,她仍然会被严苛的教习批评,因为年纪太小,身体没有力量,不论怎么努力,动作总是会变形。
教习骂她‘吃得比老鼠还要少’,于是在每次用餐的时间,总能看到小小的身影坐在角落里,含着眼泪努力地吃东西,可最终吃进肚子里的食物,总是因为她自己给自己加练的时候因为太累了而吐出去。
有一天,慕容飞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那么小,还是个很小的很小的小家伙,手上却都是茧子,因为高强度训练不长个头也不长肉。
“修炼不是一时之事,要懂得劳逸结合。”有一日,他说,“这样下去,你迟早要成剑疯子。”
小女孩吓得一抖,她抬起头,看向树梢上的他,这时才意识到树上有人。
“剑疯子是什么呀?”她问。她的声音年幼,透着一种没长大的小孩劲儿。
她不适合修炼。慕容飞没由来的想,她应该再养几年身体。
他知道她是自己日后的小师妹,因为经脉问题,被宗主放在外门磋磨。慕容飞本来对此没什么问题,可直到见了本人,才方觉这个决定太残忍。
她还是半大孩子呢!
于是,慕容飞便经常带一些高级的丹药给她,因为训练强度太大,所以给她吃了些辟谷丹,才勉强维持住她那瘦弱的小身板。
时间长了,每次慕容飞来看她的时候,她都会开心地唤他‘师兄’,声音柔软又动听,有一种像是小动物一样的依赖感,让人想摸摸她的头。
他在场景里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总觉得那会是双明亮而漂亮的眼睛。
后来,慕容飞舍不得了。
他回山峰抗议,要求他们将她接回来,可是师尊和其他长老都拒绝了他的要求。
“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师尊说,“这孩子是天生剑骨,她或许会是整个长鸿剑宗未来的领袖,我们必须对她严厉一些,确认她有在逆境中也努力向上的心性。”
“可她才七岁!”慕容飞抗议道,“她都抡不起剑,天天受伤,我看着都痛。”
师尊却叹息一声。
“她的经脉还要遭一大难……如今的痛与之相比又算什么?”师尊可惜道,“若是再早几年,或许她的经脉还有救。可惜,可惜啊……”
那时慕容飞还不太懂师尊在可惜什么,只是幸好,后来单薄的小女孩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一个孩子比成年弟子还要刻苦,还要努力地抓住自己的机会,已经证明了她的韧性和品德。
她终于被接回亲传弟子的山峰。
那一天,慕容飞以为自己才是最开心的人,结果没想到,好像其他师姐师兄也一直关注她。后来,后来……
他的太阳穴针扎一样痛,他想努力抓住那些记忆,可是记忆像是沙子般从指缝溜走。
阳光褪去了,他又回到冰冷潮湿的地下牢房。
慕容飞恍然抬起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空了。
第72章
长鸿剑宗发生的事情被捂住了两个月,最后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只不过除了孙乌木和少数几个弟子之外,长鸿剑宗的其他弟子并不知道细节,也不晓得这些事情是沧琅宗出世后带来的连锁反应,只知道有一个弟子犯了大错,被依照宗法处决了。
这件事若是放在平常,恐怕会引起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议论,只不过沧琅宗的热度还未消散,所以关注的人也少了些。
本来在七星阁的排名上,虽然沧琅宗位居第一,可与排名第二的长鸿剑宗不过几万分之隔。
这几万分对一个普通弟子而言是天价数目,可对一整个门派而言并不算多,毕竟长鸿剑宗是大门派,麾下的弟子多,执行任务的人也多。
两个月的时间,长鸿剑宗的点数在慢慢吞吞地增长,许多闲散的修士都期待长鸿剑宗越过沧琅宗,重回第一。
结果看着点数分差越来越小,沧琅宗瞬间又加了点数,将距离重新拉回两万分。
原来,是养好伤的谢君辞和秦烬闲来无事,他们又不能去妖魔二界,便将重心放在了那些无人触碰的高级秘境上。
二人轮流出去历练,遇到难啃的秘境,便一起去。两个月下来踏遍了六七个高级秘境。
从秘境里得来的材料宝物用不到的便交给七星阁换点数,用得到的就拿回门派。
虞念清快五岁了,沧琅宗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研究如何治疗她的经脉。
经脉是可以更换的,而且后天打造的经脉大多都强于先天,若是更换得当,让修士在境界上再跃进一次,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鲜少会有人选择这条路。更换经脉会对修士造成极大的痛苦,和抽筋挖骨也差不多了。如果挺不过去心境动摇,甚至会反过来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可惜经脉大多是天生的,并且在累伤之后,几乎没有复原的可能。
沧琅宗的师兄们庆幸的便是这一点了,念清被谢君辞救的时候才三岁半,及时地封闭了经脉,没有继续伤害她的脉络,如今才有一线希望。
若是再晚几年才被发现,就很难有转机了。
小姑娘和之前长高了不少,她总是在大殿门板上量身高,门板上刻下的痕迹歪歪扭扭向上延伸,她已经比去年长高了半头,如今显得很健康,脸颊也肉乎乎的。
只不过,她也算是个小药罐子,这一年半以来经常要吃些治疗养身的丹药,还要喝各种珍稀灵药做成的药汤。
念清的小脑袋瓜子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喝药呢。
她最开始很听话,师兄们让吃什么就吃什么,后来混熟了,就慢慢变得淘气了。
苏卿容将药端过来,小念清就是不喝,还和他绕着桌子捉迷藏。
“清清,听话,过来把药喝了。”苏卿容的手稳稳地端着碗,一边脚下围追堵截,语气还很温柔,“等喝完药吃甜糕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
念清在主殿里到处躲,用家具和师兄转圈圈。其实她根本跑不赢师兄们,他们就是喜欢逗她,等她跑一会儿再把她逮到喝药。
可每次小姑娘都要例行逃窜,原因无他,越好的灵药喝起来越苦,太苦了!感觉喝完之后嘴都是麻的,要好久才能恢复过来。
相比之下她还是喜欢吃丹药,就算有苦味也很快消散了。
眼见着苏卿容要抓住自己了,念清便灵巧地跑到了台阶上,躲在齐厌殊的软塌上。师兄们都不敢和齐厌殊像是她那样没大没小,她一上台阶他们就没辙了。
“师父,救清清。”念清拽着齐厌殊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
齐厌殊正在看医书,他头也没抬,顺手把小姑娘揽过来,念清察觉不对已经晚了。师父的手臂有力地揽着她,她只能徒劳地蹬蹬腿,然后认命地萎了下来。
苏卿容端着碗走上台阶,他蹲下身,轻笑道,“你这叫自投罗网,知不知道?”
小姑娘萎靡不振地靠着齐厌殊的怀里,看着苏卿容要喂她,她说,“我自己喝。”
苏卿容要一勺勺地喂她,还是她自己一碗干了比较快。
齐厌殊这才松开她。念清双手端着碗,苏卿容的手撑在碗底,她自己一口气喝了药,越喝小脸越皱。
“慢点喝。”苏卿容看到她着急喝药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结果他刚说,她就呛到了。
念清咳嗽着,齐厌殊和苏卿容都伸出手来拍她的后背,等这口气顺下去了,她才继续把药底子也喝完。
放下碗的时候,她的眸子里蓄起了生理性的泪水,氤氲在眼眶中打转,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清清真乖,真勇敢。”
苏卿容抬手喂给她甜糕,小姑娘像是仓鼠一样鼓着嘴巴,一边用力嚼,一边眼泪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其实没哭,就掉了一滴眼泪,是刚刚又苦又被咳嗽出来的,只不过还是把苏卿容心疼坏了,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出殿去透风。
看着苏卿容将小家伙抱出去,齐厌殊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有点出神。
谢君辞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这一幕,他在门口揉了揉念清的头顶,一进来就看到齐厌殊注视着殿门外,轻轻地叹息一声。
“孩子怎么长的这么快?”齐厌殊说。
虞念清刚来的时候虽然已经三岁半,但身形瘦小,和两三岁的幼儿差不多,谢君辞救她的时候,她都能趴在他的手臂上睡觉。
如今她还有两个月五岁,长高了不少。
若是在外人眼里,小孩子似乎三五岁没什么区别,可师尊师兄们天天带她,就会感觉她长得很快。
齐厌殊又感慨道,“她还没长大,我就有些怕她长大了。”
她之前年纪小,总是口齿不清地叫他师虎。
如今长大了一些,开始师父和师虎混着叫了,说不定今年过去,就看不到她小时候呆萌萌唤他师虎的样子了。
长大挺好的,只不过让齐厌殊莫名有点惆怅。
“清清健康成长,这是好事。”谢君辞安慰他道,“等长大了,师尊还可以教她修炼,还可以做更多事情,她还要和我们一起相处成百上千年呢。”
谢君辞这么一说,齐厌殊才觉得心里好受点。
幸好他们不是凡人。齐厌殊忍不住想,不然养大一个孩子,没过几年就要和她分开,看她嫁人,做爹娘的得多难过。
修仙就不同了,哪怕是剑骨,登仙之路至少也要几百上千年,他们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一起渡过。
谁又能想到,一开始嫌弃人家的齐厌殊,养孩子竟然养出了一颗老父亲的脆弱心,就因人家为一个称呼问题便伤秋感怀。
看到他神色好了一些,谢君辞这才说,“师尊,你和师弟要的仙药如今应该是全了,还需要什么吗?”
如今虞念清喝的那些药都是极其珍贵,用来调节经脉的,大多都是万金难求的灵药做成,除了治疗经脉,自然对身体、对日后修炼都有好处。
齐厌殊沉思了一下,他说,“这段时间应该够了,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吧。只不过……”
“还需要弟子做什么?”谢君辞问道。
齐厌殊想的是其他事情。
虽然这些珍贵的灵药很有效果,但并不能完全治愈,还需要其他方法一起来。比如,她需要一套锻造经脉的心法,或许还需要一个特殊修炼的地方,能时时刻刻温养治愈她的身体。
齐厌殊跟谢君辞说了他的想法,他说,“你们二人在修仙界走动的时候可以听听消息,或者寻找一下类似的地方,比如仙池或者上古尊者的洞府之类,应该会有此机缘。”
看到谢君辞专注的样子,齐厌殊就知道他听进去了。
怕他这认真的性子真的天天去找,齐厌殊又补充道,“不过并不着急,她现在才四五岁,你们十年之内能找到就行。本尊要先教会她一套锻造经脉的心法。”
谢君辞下意识称是,慢半拍察觉不对,他又问道,“师尊说的是什么心法,弟子怎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齐厌殊放下书,他漫不经心地说,“本尊还没把这心法编完呢。”
谢君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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