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廊雨
许久之后，苏天赐收回了落在李铁兰身上的目光，他抬起手搓了一把脸，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不管你知道了些什么，也不管你到底有多少其他形式，反正我把话给你搁在这儿，甭管人家未来红不红，至少现在人家一家子是蒸蒸日上的，你要是想要好日子过，就收起那些小心思来，你要记得，咱们现在是求人的那一方。”
李铁兰勉强笑了笑，闷声闷气地说道：“我知道咱们是求人的，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吗？明儿咱们就去求苏清影。”
两口子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当做无事发生似的岔开话题：“对了，明天再去咱们可不能像是今天这样了，咱们得计划好了。”
今儿他们两个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没想到最后柳絮果和苏清泉两个出来搅局，苏天恩那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拿不出当让男人的利落劲儿来，光是听他那媳妇儿的，害得他们两人丢了这么大的人。
等明天去了封工可不能像是现在这样子了。
“苏清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咱们去了之后，不能像是今儿这样了，咱们得哄着她，把琪玉的苦处说一说……”
李铁兰的脑子要比苏天赐的活络一些，她仔细想了想，总结了一下今天失败的原因，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觉得今儿他们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太贪心了。
“咱们要是一直卖惨，把所有难处都说了，甭管他们说些什么，咱们就当做没听见似的，反反复复就说是咱们错了，让他们饶了琪玉。”
苏天赐闷闷地开口说道：“还有一点，我觉得咱们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话，仔细想想，柳絮果说的话也是对的，咱们让他们帮忙把琪玉给弄出来，要他们做的也不是啥光明正大的事情，他们想要帮忙，也得走点灰色地带。”
之前他们两口子光想着可以利用周围人一起给苏天恩和柳絮果施压，结果到最后却弄巧成拙，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把他们自己也搭进去了。
那两口子虽然不近人情，可是有些话说的倒是也没有错。
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甭管什么话都好说，要是让其他人掺和进来了，那事情可就不能由着他们控制了。
两口子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这一次过去，他们就是冲着要让苏清影的答应把苏琪玉给救出来的，如果不成，他们就跪死在苏清影家门口。
反正儿子要是救不出来的话，他们两口子活着也没有意思，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保住苏琪玉。
为了宝贝儿子，不管做任何事情他们都愿意。
初六的时候苏清影就开始正式去上班了，在家的这段日子她也没有闲着，对封工现有的发动机技术进行了第三次升级改良，这次进实验室，她估计又得忙起来了。
毕竟她现在拿出来的只是个想法，能不能成，还得看封工的技术可不可以跟得上。
“清影，如果不舒服的话，记得休息一下，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得多注意着一点身体，知道吗？”
送苏清影上班的路上，方正业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她，这些话在家的时候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现在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多提醒了两句。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苏清影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正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叮嘱过我很多遍，我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
他似乎是过于紧张了些，仿佛她还是小孩子似的，反反复复不停说着 。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不是怕你一旦投入工作，就想不起来其他的事情了？我可是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饿得都能吃下去两头猪的样子。”
苏清影：“……”
回想起去年发生的事情，苏清影面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下来：“行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那个时候不是不认识你么？现在有你跟个小管家婆似的不停唠叨，我还能忘记吗？”
她过去忙起来确实是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吃饭都要放在后面，要不是饿得实在受不了 ，她估计也不会想起来吃饭这一茬，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技术部内部有食堂，方正业还跟自己的那两个小助理交代过，她怎么可能忘记吃饭这回事儿？
“方厂长，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记得你的话，你放心，我保证会好好吃饭，好好工作，请方厂长放心！”
听出了苏清影话语中的认真之意，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他骑着车，安安稳稳地将苏清影送到了技术部，约定好晚上过来接她的时间，方正业目送着苏清影走入了技术部的大门，这才调转了方向，朝着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方向去了。
自从当上了副厂长之后，方正业的工作变得比过去忙碌了许多，他进了办公室没多久，付军就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两人也没有多做交流，不过简单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副厂长要做的事情和保卫科科长可不同，工作的复杂程度要高上许多，不过好在方正业有股韧劲，自己闷头钻研，不懂不会的也会放下身段去请教彭进步，折腾到现在，他也能把手头的工作给处理的有模有样了。
二十七号厂房上次彻底损毁了之后，没多久后又开始重新建造，不过入了冬后，工程就停了下来——冬天不好盖房子，得等到开春了才行。
不过其他几个厂房倒是可以正常运转，产量也维持在一个很稳定的度上。
方正业将这些文件全都翻看了一遍之后，瞧见了最后的那些废料，因为技术原因，他们提炼钢材的纯度不达标，就会产生不少废料，这些废料因为杂质过多，导致无法使用。
但是厂子的冶炼设备和轧制设备不足，生产想要提上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除了炼钢的车间之外，其他零件制造车间的生产显然也是跟不上的，返工和不达标的零件很多，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厂子内部的技术人员短缺，而且他们使用的这些机械都是外国淘汰下来的，购买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因为机器常常出问题，导致很多车间时不时地就会停产。
这些问题想要解决，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方正业也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他得先将情况都摸透了之后再说其他的。
一上午的一晃而过，到了中午的时候，方正业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到食堂去吃午饭——付军倒是提过几次可以帮他买午饭，但是却被方正业拒绝了，工作不忙的时候，他通常会自己去食堂解决，如果实在忙不过来，他才会让付军帮忙。
他是自己的秘书，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可以了，这些额外的工作并不需要他来做。
走到半路的时候，方正业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察觉脚步声靠近，方正业猛地转过身来，抓住了来人的手，将他的胳膊反剪在了身后。
那人疼得嗷唠一声叫了出来：“疼疼疼疼！是我啊正业，你快点放开我！”
方正业定睛一瞧，发现这个跟着自己的人竟然是方正堂，此时他被方正业反剪着手，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瞧见他这个样子，方正业松开了方正堂，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堂哥，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自打自己离开办公室之后，方正堂便一直跟着他，这人又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偏偏要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方正堂甩着自己的手，活动着刚刚被方正业拧疼了的胳膊，听到这话，他闷闷地说道：“我这不是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你说话吗？说到底我也是为了你好……”
自打大年初一那一天苏红玉被抓走了之后，方正堂他们家的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公安局的人把他们一家人给查了个底朝天，虽然最后也发布公告，说他们一家人确实和间谍没有关系，他们是清白无辜的，可是他们一家人的名声到底也是被损坏了。
方正堂依旧是车间主任，但是他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那些工友们对待他的态度已经跟过去不同了，之前他上班的时候，闲来无事找他聊天说话的人可不少，时不时的还有人会约着他一起去吃饭，大家勾肩搭背，啥话都能说，有不少几个还经常会跟他说些小秘密啥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媳妇儿是个间谍，明明他是个无辜受害者，他也是被蒙蔽在鼓里的人，可是在其他人的眼中，仿佛他跟苏红玉一样，也是个间谍。
人家倒是没有当着他的面儿说些什么，可是对待他的态度却格外生疏冷淡，大家伙儿虽然嘴上还是叫着他方主任，可是跟过去完全不同了。
方正堂的心里面觉得很憋屈，他难受得厉害，想要跟人家说清楚，说他不是间谍，说他就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受害者。
但是没有人肯听他的话，他一往人家跟前凑，大家就会散开去做其他的事情，有些被他堵住实在躲不开的，跟他说话也是嗯嗯啊啊应着。
“方主任，咱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咱们大家伙儿对你没有任何意见。”
“方主任，咱们知道你是啥样的人，可是……看在过去咱们关系好的份上，你就别为难咱们了成不？”
“方主任，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咱们也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实在是工作太忙了……”
反正说啥话的人都有，那些人话说得都好听，可是做的事儿却完全都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他们对待方正堂的态度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出来不对劲儿，更别提方正堂自己个儿了。
他憋屈得厉害，可是却那那些人没有任何的法子，毕竟人家不跟他来往，他也不能强逼着人家顺着他来不是？
自打开始重新恢复上班之后，方正堂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他熬到现在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来找了方正业。
“正业，我真的是没有了办法……你能陪我聊一聊吗？”
方正堂想要上前抓住方正业的胳膊，但是想到刚刚他反剪了自己胳膊的那一手，方正堂到底是没敢上前来。
他正怕方正业还计较着之前苏红玉做的那些事情，有点不敢靠近自己的这个堂弟。
方正业：“……”
瞧着方正堂的模样，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说道：“我们去食堂再说吧。”
第293章
见方正业并未像是自己的那些工友一样, 对待他的态度变得冷淡疏离，越来越怪异，方正堂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了方正业的跟前，不自觉地搓了搓手, 干巴巴地笑了起来。
此时就连方正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之色。
方正业并未多说什么，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食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正堂急忙跟了上去, 他绞尽脑汁地找着话题, 想要和方正业多聊一聊。
“正业, 你这几天怎么样？苏工身体如何？她有没有啥不舒服的地方？”
“我过得还不错，苏工她身体很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那个, 要是你们没啥事儿的话，可以到我家吃顿饭，我搬家之后, 你和苏工还从来都没有上门来过吧？我最近手艺有所提升, 你不嫌弃的话, 来尝尝我的手艺？”
听到方正堂这话，方正业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对方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方正业笑了笑, 说道：“不用了, 我最近工作比较忙, 应该没有什么时间过去了, 等有时间再说吧。”
其实方正堂和方正业两人年岁相差的并不大，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和方正业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说，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话题，结果没说两句，就开始冷场了。
方正堂觉得有些尴尬，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侧的堂弟，恍惚之间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和方正业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越来越远了……
他很快便收敛了自己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然后勾起了嘴角，笑着说道：“这样啊，那算了，等你什么时候不忙再去吧。”
之后他又说起了最近自己听到的一些趣事儿，左不过是一些东家长李家短的，没什么营养，可到底不至于让人感觉到冷场。
从这儿到食堂也没有多远的距离，方正业随口应和着方正堂的话，到了食堂之后，方正堂殷勤地说道：“今儿还是我请客吧，正业，你觉得如何？”
说着，方正堂小心翼翼地看着方正业，那模样就像是生怕他不答应似的。
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可以，你去买饭，我去找个位置。”
见方正业如此好说话，方正堂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快步朝着窗口出走了过去，准备好好选几样菜。
其实冬天也没啥新鲜玩意儿，食堂的菜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挑不出啥好的，方正堂这次过来也算是做足了准备，他带了不少的钱和票，买了不少好菜，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请方正业到外面的国营饭店吃饭有些不合时宜的话，他更想请方正业到外头去吃，至少在外面环境比较好，也没有这么多厂子里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正堂的心理因素，他总觉得周围那些工友们的目光时不时地就会落在他的身上，那些人看看他，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仿佛是在讲究他什么似的。
方正堂有些不太自在，他极力忽略周围人的目光，假装自己并不在意他们，不过猛然加快的脚步还是泄露出了他的心绪，证明他并不像是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
“怎么了？”
端着饭菜快到方正业跟前的时候，方正堂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在了地上，也亏得方正业反应迅速扶了他一把，要不然他端着的那些盘盘碗碗的怕是都要摔在地上。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方正堂勉强笑了笑，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刚刚不小心，得亏你反应快，要不然的话我估计得狠狠摔一跤。”
方正堂心有余悸地说道，然后极为自然地在方正业的对面坐了下来：“吃吧，今儿食堂做了萝卜烧肉，人家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你快点尝尝。”
方正业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而方正堂悄悄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然后扬起笑脸看着方正业，兴致勃勃地说道：“正业，我瞧着你手艺不错，你是不是会做萝卜烧肉？要不然的话回头你教教我怎么样？现在我一个人过日子，有时候就想在家吃饭……”
买饭的时候方正堂想起了方正业厨艺不错，他立马就想到了用这个来拉近跟他之间的距离，说完这番话后，方正堂抬头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方正业，仿佛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和方正业学习做菜。
而方正业则淡淡地说道：“做菜也没有什么技巧，我都是自己摸索着来的，你要是自己愿意钻研的话，很快就能上手的，我教不了你什么。”
听到这话，方正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他勉强朝着方正业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说道：“这样啊……说来也是，你现在都是厂长了，工作挺忙的，确实抽不出时间来，是我唐突了，对不起，正业。”
方正业笑了笑：“没什么。”
两人的对话进行不下去了，方正堂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他没滋没味地吃着碗里的东西，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和方正业搭话，只是想出来的那些点子没等实行就被他自己给毙掉了。
越想，方正堂就越觉得憋屈，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丝毫不受影响的方正业，他心里头越来越难受，憋了好半晌之后，方正堂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了。
“正业，上次的那件事情虽然我并不知情，可是到底是我对不起你，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你别跟我一般计较了……”
在发现和方正业绕弯子可能起不到任何效果之后，方正堂索性也抛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对着方正业道歉。
说一千道一万，苏红玉做出来的事情，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虽然他确确实实不知情，但是这也不是他推卸责任的理由，方正堂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找方正业，此时见到了对方，又因为各种各样的莫名其妙的想法，说不出那些道歉的话。
可是他终究还是把这些话给说出来了，方正堂吐出了一口浊气来，闷闷地说道：“我知道现在我说这些可能有些迟了，但是你要相信我，咱们两个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对你咋样你应该也清楚，我是不会害你的……”
不过这一次没等方正堂说完，方正业直接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抬头看着方正堂，温声说道：“堂哥，你不必跟我道歉，我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苏红玉被抓了，你们也受到了影响，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谁都不要再提了。”
方正业要的本来也就不是方正堂的道歉，在这起事件之中，方正堂也算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是被苏红玉给牵连的，这一点方正业很清楚，所以他自然也不会对方正堂如何的。
他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道歉，着实没有什么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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