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配绑定之后 第67章

作者:今寺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少年一身素衣,话语温柔,咬字极为清晰。

  苏广年看着裴观烛坐在那儿一身白的晦气模样,偏偏又不能当下说太难听的话遭人诟病,嘴张了又张,没说出字,只灌进一杯酒液。

  “是我与大哥话语不周了。”苏循年打着圆场,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尴尬,手举酒杯抬起,裴观烛却面无表情,歪过身子,手撑着木椅扶手不再看他们了。

  “夹菜,”冰凉指尖点了两下夏蒹的手背,“夏蒹先吃。”

  夏蒹面孔有些僵硬,却不是因为苏家兄弟这一来一回的话语生气。

  天命之人。

  其他男人花言巧语画大饼,恐怕都会觉得这样的词汇太过沉重。

  但偏偏裴观烛说的话全是发自真心。

  夏蒹呼出一口气,正要动筷子去夹菜,裴观烛恐怕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夏蒹端了盘子,正要去夹眼前的菜,忽然听到脚步声,掀起眼皮,是苏循年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裴兄还请多担待些,”苏循年的笑容一如既往地透着一股粘腻,“方才是我与大哥多饮了两杯酒,说话也没想太多,我在这里敬裴兄一杯,聊表歉意。”

  白瓷杯抵唇,裴观烛抿了口温茶,自始至终眼皮都没抬,夏蒹有些尴尬,正要张口说话,少年冰凉的手便攥住了她的手腕。

  “夏蒹夹菜啊,人要吃饭才行,”裴观烛看向她,瞳仁儿漆黑的眼睛不太一丝温度,忽然轻轻“啊”了一声,掀起眼皮。

  “你的歉意我知晓了,快回去吧?一直在这里站着,她没办法吃饭啊。”

  夏蒹轻轻呼出一口气,“也不是……吃不了。”

  她咽了下口水,闷头夹了一筷面前最近的菜放进嘴里,但偏偏苏循年就是不走。

  “但若这样翻篇而过,还是无法心安,”苏循年将酒杯交给身后的下人,从衣襟里掏出一方细长的木盒,“我方才对夏姑娘也多有得罪,这礼物便当做赔罪吧?”

  夏蒹瞧了眼裴观烛。

  少年始终没将白瓷杯放下,一双内勾外翘的凤眸微微弯起,未发表态度。

  夏蒹心里有些不安,还是抬手将苏循年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木盒子,挺重,料子却不如裴观烛送给她的那个大木盒的料子好,也不知是什么木,夏蒹掂量了一下,正想就这么放在桌上道声谢,偏偏苏循年开口,“夏姑娘打开看看吧?”

  夏蒹微微皱眉,手放到木盒盖子上慢慢拉开。

  里头躺着一把镶青玉的银钗。

  “砰”的一声,白瓷杯磕上桌,裴观烛面上没了表情,眼睛瞪得很大看着她手中用木盒装着的银钗。

  杯中茶液撒了少年一手,他没像平日里那样去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棉布帕子擦拭,夏蒹看不下去,忙放下木盒翻找自己身上有没有带着帕子。

  但偏偏她没带。

  “晚明,擦一下手吧?”夏蒹拽了下裴观烛衣角,也不管面前苏循年见她放下木盒时轻轻喊了一声。

  少年没动,眼睛只落在夏蒹面前桌上那个木盒里躺着的银簪上,好半晌,才轻轻呵出一声嗤笑。

  “好古怪啊,簪子,你看到了吗,他送何物不好?偏偏要送你簪子呢,”裴观烛说着话抬起眼皮,眼睛一边盯着满身僵硬的苏循年,一边慢吞吞从衣襟里摸出自己的棉布帕子,“感谢你,谢谢你,我和她,我们都原谅你们了,”他话语一字一顿,将帕子放到夏蒹手里。

  “对吧?夏蒹呢?你原谅他们今夜的无理了吗?”

  少年忽然凑近,檀香腻着一股子清茶气息,夏蒹咽了下口水,攥紧了被递过来的棉布帕子,一声不吭攥过裴观烛被茶水淋湿的手。

  “我原谅了,心领,”棉布帕子擦上少年手背,夏蒹起眼,看向苏循年,“所以老爷您还是将这礼物收回去吧,实在太过贵重了,奴不敢收。”

  苏循年看着她侧过身,发间插着的白玉镶金钗,视线微顿,良久,才转头与首位坐着的哥哥对视一眼,轻笑一声。

  “那也好,夏姑娘心胸真是宽广。”

  令人窒息的木盒被拿走,苏循年回到主位,夏蒹松出一口气,终于擦干了少年的手,正要将手中帕子递还给他,抬起眼皮,便对上了少年视线。

  他眼睛弯起来,低垂看着自己的手背,兴许是察觉到她视线,掀起眼皮与她对上目光,面上笑容清浅,却令人恐惧到难以言喻。

  “幸好夏蒹没有收那个簪子,”苍白指尖拿过夏蒹手中的棉帕,少年的声音很低,呼吸打在她面侧,“差点我就有些不开心了,虽然现在心情也并没有多好。”

  “那要怎么样,你的心情才会好?”

  夏蒹明白裴观烛话语背后的含义。

  他说的不开心,差一点不开心了,就是差一点就想当场杀了苏循年。

  “夏蒹多吃些东西吧?”裴观烛微微歪过头,“我看到夏蒹吃东西,看到你开心,我也会觉得开心的,啊,但是——”

  “但是你的开心,”他眼睛转动到另一侧,像是在思考话语,“绝对不能和除我以外的人扯上关系哦,绝对不能,好了,夏蒹快点吃吧。”

  夏蒹微微皱眉,也吃不下去了,“我的开心,不能和除你以外的人扯上关系,那又是什么意思?”

  裴观烛轻轻“唔”了一声。

  “夏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是何意呢?”他盯着她,“毕竟你总是因为别人这么开心,你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说的是何意呢?”

  “我不知道,”夏蒹皱紧眉,“我想不起来我最近哪里惹到了你。”

  “惹到了我?”裴观烛偏过头,“夏蒹没有惹到我,又为何要用这样古怪的词汇去形容呢?”

  她不吃饭。

  自从没了那两个人存在,陪在她身边,她便总是像这样面孔严肃,很少笑。

  而他其实那么喜欢看夏蒹笑起来的样子。

  “好想讨你欢心,”他拿起桌上的玉箸,慢条斯理放进夏蒹的手里,少年的指尖比玉箸还要凉,脸近乎贴着她,见她拿稳了,又去拿自己身前一动未动的玉箸,“好想你能开心,夏蒹究竟怎样才能因我而开心?我也是才明白,我好像一直都不太会哄女人呢,一直都不太会,我遇到的那些女人,给她们一些首饰和金子,她们便会开心到不得了。”

  夏蒹听着他的话,想起了当时梦中那个抹着艳色口红的裴府丫鬟,脑海中浅浅浮现起那个女人的面孔,便见少年握着玉箸的手落入她视线内,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夏蒹面前的盘子里。

  “快些吃吧,”裴观烛道,“你我都是。”

  ……

  夏蒹和裴观烛吃好了饭,便直接拒绝了苏循年兄弟二人提出的酒宴邀请。

  苏府游廊漆黑,唯一好的地方就是大概因为宅子在京师,并不比裴府游廊那样长的可怕。

  夏蒹走在裴观烛身边,看少年手里提着的宫灯,暗淡的光晕摇摇晃晃投映到青石砖地上,掠过少年雪色衣角,和提着那盏宫灯的,苍白纤长的指骨之上。

  他转过头,一路无言。

  夏蒹随他视线看过去,他在看游廊外的绿园。

  “苏府也有很多口井呢。”

  少年冷不丁道。

  “嗯。”夏蒹应声,看着绿园里一口又一口孤零零的井,想起藏在草丛里的东西,忍不住靠裴观烛近了些。

  “真是令人感到生厌。”身边裴观烛道,语气平静。

  夏蒹起眼,张了下嘴,“……晚明说的是,这些井吗?”

  “是啊,”裴观烛侧过脸,漆黑的瞳仁儿看向她,“井这种东西,真的很令人感到生厌,但我讨厌井的原因,其实说起来有些可笑呢,夏蒹要听吗?”

  夏蒹目光对上少年的眼。

  “嗯。”

第70章 暗红花海

  夏蒹目光对上少年的眼。

  “嗯。”

  “我幼年时,这样说起来,夏蒹你也知道,”他弯了弯眼角,“我院中那口被你封掉的井。”

  “嗯。”

  “那口井,”他看着绿园中的井,“是我阿母自尽之地。”

  指尖微顿。

  夏蒹起眼,裴观烛视线始终未分给她丝毫,漆黑的眼珠像是晕成一团的墨,“我看着阿母跳进了井里,她是痴傻,大概是不知道跳进去人就会死吧。”

  “但其实,我当时知道来着,”他看向她,面上笑容清浅,“我知道人跳进去会死,一直都知道。”

  “嗯,”夏蒹吸进一口气,嗓子有些干涩,“那你讨厌井的原因……?”

  难不成是因为愧疚吗。

  夏蒹皱起眉。

  她不想裴观烛会因为那个不配当母亲的人的死而感到愧疚。

  “因为我并不喜欢她,但一看到井,便总会想起她,”少年语调平稳,散在夜色下,宛若月光静谧,“真是令人作呕。”

  “这便是血脉牵扯,”少年眉眼弯弯,动作轻巧将右手宫灯换到左手,牵起夏蒹落在身侧的手,“哪怕子嗣欲逃离母体,哪怕与母体天人永隔,血脉也不会因此斩断。”

  夏蒹垂下目光。

  这是裴观烛第一次和她说起过往,虽然大概也只是看到井有感而发,这大概也是第一次,她从裴观烛口中听到他对过往曾带给他伤害的人说出自己内心的厌恶情绪。

  但她偏偏,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她自己虽然也和亲生父母关心并不密切,父母忙于工作,夏蒹从小便和奶奶生活,但虽然父母无法做到正常人家该对孩子做到的陪伴,夏蒹也从来没有因此对他们产生过厌恶情绪,只是一直都十分平淡。

  “夏蒹你其实,一直都很想逃离我吧?”

  游廊另一侧吹来晚风阵阵,树叶沙沙蝉鸣不止,夏蒹看着裴观烛的眼睛,他面上带着清浅的笑,苍白指骨下是宫灯摇晃,夏蒹喉间干涩,没说出一个字。

  “你想要逃离我,厌恶我,这我一直都知道,就像当年,我知道人跳进井中会死一般心知肚明,”他微微偏过头垂眼看她,兴许是垂下眼皮的缘故,原本美到锋利的面孔也好似神佛垂泪,月光一映,他苍白面容像清冷白玉,手揽着她的手,轻轻闭上眼,将她的掌心贴到了他自己冰凉的侧脸上。

  “夏蒹肯定很厌恶我,你觉得我很自私吧?”他用面庞缓缓轻蹭她的掌心,视线微微抬起,“是吧?毕竟小暑那么漂亮,招世人喜爱,与我不同,我这样丑陋,世人都厌我,惧我,你肯定一直都很想离开我吧?”

  “我……”

  夏蒹皱起眉心,“你为何……”

  总是说自己丑陋?

  但相貌方面,对于裴观烛而言,大概一直都是一件无解之题。

  因为裴观烛曾说过,他的理想型是来喜,那个细长眼厚鼻宽唇的傻奴。

  夏蒹不想直面与他争锋:“于晚明而言,何为丑陋?何又为美?”

  “丑陋,”他闭上眼,揽着她的手腕,夏蒹抿紧唇,被他带着,感受到自己的指尖一寸寸抚摸过他眼睛,鼻梁,嘴唇,最终,停在下巴,少年睁开眼,瞳仁儿盯住她,“这便是丑陋,而美,”

  裴观烛放下她,抬起自己的手,冰凉指尖轻轻碰触过她的额头,抚摸过她的眼皮,好似用细笔在画纸上描绘五官轮廓,夏蒹睫毛微颤,感受到他指尖游离到她嘴唇,面庞有些发痒的抬起视线。

  却正正巧巧撞入裴观烛看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