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永安
“哗啦!”
是一捧泥土砂砾!
“昏君!妖女!不得好死!放开我,放开!”
魏殊恩抬眸望去,人群噤若寒蝉,撒泼的,是一个年约十五、唇红齿白的少年,他赤红着眼睛,声嘶力竭骂着绯红。
“什么龙章,你还我海市!”
“外姓凭什么统治我朝!”
要不是被亲兵凶狠架住,少年还想蹬两脚象辇。
国师脸色糟糕,还是出了意外!
但绯红并未动怒,她的纱扇拂开了帘子,半探出了一张经过妆点的脸庞,炽烈鎏金的天光之下,她的眼尾划着一枝枝血痕。
“凭什么?”
“凭的是我兵马强盛,技高一筹!你若有实力,今日也能反我,而不是被人像鸡崽一样提着,动都不能动弹。”
少年涨红了脸。
“你,女子为君,乾坤颠倒,大逆不道,众生因你陷入苦海——”
绯红大笑,语调兴奋,不带一丝愧疚。
“哈哈哈那就陷吧!”
“众生不臣我,我便让他们尽!臣!鬼!神!”
她的瞳孔被天光照出了粼光,少年忽觉胆寒,嘴唇失了血色。
王城巡游顺利完成,没有人再像那孤胆少年一样,不长眼撞上婚车。绯红也没有杀他,而是把他领了回去,她会让他好好看看,真正的乾坤颠倒,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绝好场面。
看着新人回到了内殿,国师以及世家总算长长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了,这种事跟他们就没关系了,怎么闹都不会牵连他们。
魏殊恩手指去勾绯红的腰间革带。
“不急,我给你送一件礼物。”
绯红击掌。
很快就有宫人领着一个少年进来,双瞳泛着幽绿,乌发系着金环,在精致的袍服装扮下,有一种异族的惊人漂亮。
“魏童。”
魏殊恩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
“副主。”
魏童跪下。
绯红笑道,“你第一件事,不是想要找他吗?我这算是履行承诺了。”
履行承诺?
怕是她将魏童囚禁了起来,调教了一番之后,又送回他的身边,当做暗探一样监视他。都是行家,魏殊恩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笑容含义?魏殊恩唇线压得绷直,但也仅是一瞬,他藏匿了那一丝凉薄,眼尾堆积起了柔情蜜意,“你为我出力寻他,今夜夫君可要出力,好好犒赏娘子。”
绯红笑意更甚。
她曳着裙摆,倒了烈酒,随后端起玉合卺杯,递到他面前。
“今日你我大婚,还有最后一礼,喝了这一杯合卺酒,你我,夫妻一体,共承宗庙,共治天下!”
那金缠丝的杯口里,盛着一捧月光般的酒酿。
但魏殊恩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她不会在酒里放毒吧?
下一刻绯红就似笑非笑开口,“怎么,你怕我在酒里放毒,毒死你这个夺我河山的仇人?”
魏殊恩亦是眸中翻涌着情海,“怎么会?哥哥既然上了你的贼船,就没想着下去。”
他白玉般修长手指接过玉合卺杯。
殿内红幛重重,淌出血海般的艳,魏殊恩与她勾缠手臂,正要一饮而尽——
“陛下!玉屏关失守了!”
元魏将领提着滴血的长剑,不顾阻拦,莽然闯入帝王的红帐。
“是刚来的战报!早在半个月之前,龙荒,龙荒的骑兵假借送聘礼之名,骑破了玉屏关!”他愤然斥责,“陛下,这含章三公主背信弃义,拆毁盟约,以大婚为名,出兵元魏,根本就是利用您!陛下,您不可一错再错了!”
“她就是天降煞星,要来毁我元魏国祚的!”
天降煞星低笑,“扫兴,人还没睡呢,来得可真快。”
元魏将领怒目而视。
她抬了抬袖,酒水溢出杯口。
“所以这一杯合卺酒,大哥哥还喝吗?”
魏殊恩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半分也没有,他轻声得近乎毛骨悚然,“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在算计我,没想嫁给哥哥?”
“你对我的喜欢……是假的么?”
从头到尾,都耍着他玩呢。
“噗哈你好天真哈哈——”
她恣意狂笑,声浪放纵,眉梢似刀刃般出了锋,胸脯的金粉簌簌滚落。
“亡国之恨,不共戴天,区区情爱,就妄想折了我的骨?你当我是那些被哄一哄睡一睡就高兴的小蠢货呢?”
那一杯合卺酒被绯红猛地一掷。
青玉杯耳猖狂擦过魏殊恩的脸庞,酒液溅湿了男人的年轻眉眼。
他心口微微浮出一丝疼痛。
她眼睫之下,是既冷血又悲悯的神色,如同一座冷艳幽暗的浮屠。
她幽幽道,“等我屠了你的国,灭了你的族,血债血偿之后,我会考虑,让你做我的万千爱奴之一。”
“那一天,孤想,不远了。”
第279章 全族被灭文女主角(22)
“宗政绯红,你真要与我为敌?”
魏殊恩伸出手指,缓缓拭擦面上的酒液。
他不笑的时候,什么情绪都会被吞得干干净净,双眸宛若黑水银丸,哪怕是睫下那一颗殷红的泪痣,也难以驱逐蔓生的寒意。他声音漠然,如碎玉冰棱坠地,“含章皇室昏庸无能,致使奸臣横行,民不聊生,一群尸位素餐之徒,我屠尽了他们又如何?”
他唇角微弯,却是极其讽刺的,“你竟然要为了这一群腐烂恶心的家伙,跟我翻脸?”
绯红满袖酒香,她指尖抬起,好似轻闻那味道,半边脸被红袖吞噬,只余一双燃着斑驳光影的褐瞳。
她说,“魏怀慈,你装什么呢?”
是的,你装什么呢。
你当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是什么墨汁吗。
战争是权力的游戏,赢家是天生帝王,拥有一切,输家则是一败涂地,沦为战利品。嘴上的正义,说得再好听,都不过是让掠夺显得更为虚伪温和,可他该吃的,该抢的,该得的,是半点都没手软。
——这是她为主神准备的最合适的人设。
天生帝王,冷情绝爱,任何事物对于他而言,都只是战利品。
而宗政绯红,含章三公主,是他最为喜爱的战利品,为此他可以披上一具温柔得近乎慈悲的皮囊,告诉她你别逃,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看,这世事险恶,人心叵测,你那么娇嫩,那么脆弱,一场风雪都能折了你的羽翼,我怎么能让他们伤害你?
所以我将他们全部杀光,你的身边再也没有暗刺,你只能怯生生地依附着我。
好巧,她的作风跟他是一模一样。
她知道自己最喜欢的人类,不是救赎的阳光,而是阴沉狡诈,冰冷彻骨,虚伪假意的怪物,她要在他心上凿开那一层最厚的冻土,腐烂的根茎养出了最热、最烈、最艳的血,这主人用情之后,还试图剜出一捧甜血来融化她。
然后哭着喊她,为什么还不爱他。
绯红单是想想那场景,就兴奋得战栗,口干舌燥,皮肤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女主[绯红]爱意值90.1%。
很不对劲。
魏殊恩眉眼压下一片阴霾。
他明明清晰感知到了她的好感数值,但对她的预判,仍然相差千里。
女主偏离了既定轨道。
她察觉了什么?
不,她不应察觉,所有数值都告诉他没有偏差,只有她成了变数。
魏殊恩捞了绯红一眼,她像是一个不满足的孩子,权力被她踩在脚下,她还要踩下他这一颗头颅,做那白骨累累的京观,供她日夜欣赏。可惜,他也不太爱仰视着人的,居高临下,才是正确的视线。
他不再掩饰。
“你说得对。”
他用那根濡湿的手指,摩挲着她眼尾的一枝枝血痕,这是域外国家的红柳妆,而他的眼角,则是贴上鳞片状的点缀,俩人身披绛红婚服,似人非人,似妖非妖,“那我不装了,你这样做,让哥哥很不高兴,当然,我喜欢你,我不会杀你。”
他的眼波横生戾气,口吻却愈发平和,“我会,再一次,剁掉你的翅儿,记得别哭。”
魏殊恩毫不犹豫,丢了青玉合卺杯,转身离开。
身后的人凉薄地说,“魏怀慈,这是你我大婚,你这一走,所有的,海誓山盟,都不作数了。”
魏殊恩喉结滑动,溢出“哈”的一声。
她的骑兵已经踏破了玉屏关,她竟还跟他说,这一切不作数了。
“那就——”
“不作数罢!”
他拔起元魏将领的长剑,劈砍了殿中的花灯,转眼间红幛燃起猩火。
他亲手做的,独一无二的,柿子灯,也被他一脚踢碎。
上一篇:我道侣是APP拼来的
下一篇:原来全家就我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