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 第340章

作者:上黎 标签: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其他世宗掌门纷纷过来见礼,岑知看见圣贤学宫的掌座云长清慢慢走来,月白长襟,清冠儒带,如云如玉的君子,在世俗腥风血雨的战场杀上不知多少个轮回,也有了血染风霜的威仪。

  “云掌座。”两人相互见礼,岑知问:“十八州如今可好?”

  “各州正在重新划分疆域,虽小有摩擦,但四海皆服,坏不得大事,玄天正在筹备大典,过些时候便该向两山十三门正式下请帖。”云长清露出笑意,目光望向对岸,岑知跟着望去,金甲军的旗帜烈烈飘扬,玄天宗的徽纹被阳光折射成一把古老的刀。

  当首一人覆金甲,披风猩红,高大的身影跨坐红蹄蛟马上,万千甲士簇拥在侧,如金龙盘踞,雄狮伏趴巨石阖目休憩,森烈威肃无言。

  岑知几乎想沉沉地叹息

  她想起师尊,想起曾经师门长老的音容笑貌

  她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

  未来就要渐渐变好了。

  楚如瑶忽然动了。

  众人齐齐闭嘴,看着她往前几步,步子踏在山崖边壁,俯瞰望下

  黑光旋转成越来越庞大的旋涡,像深海喷涌出的啸涡,吞没了广袤的深峡,磅礴涌动的黑渊中,亡魂尖耸怪戾的哀鸣涌向四面八方

  所有人目光骤然凝固

  深蓝的衣摆像潜海的龙,龙鳞清冷幽深,被怨灵浩大的力量覆上一层愈沉黑的暗光。

  楚如瑶冷冷俯望着他。

  晏凌慢慢侧过脸,在无数倒抽气声中,目光望向山崖的方向。

  这一对曾经至亲的兄妹对视半响,晏凌漠然偏回头去,他的背脊清瘦挺拔,背对着所有人的目光,扩张的黑渊如巨兽张大的血口被他生生踩在脚下,那双漆黑的重瞳折射不出任何色彩,只凝望着大湾的尽头,沉默地等待着。

  他们都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细微的水声乍像一根刺破雾霭的针,越来越大,越来越沉,变成溪流,变成江河,直至变成震龙怒吼的洪海

  瘦长的身影站在天边的遥崖,黑袍翻动,九尾如穹天之柱,赤色血艳如练

  血像从天的尽头倒悬,血水成海,翻涌着泼天的巨浪,浩浩汤汤滚来——

  今天天气真好

  林然吃得太撑了,坐在木屋门廊前捂着肚子消食。

  无情峰的草木生长,因为最近懒得打理,茂茂葱郁都爬满了屋壁房檐,阳光洋洋洒洒落下来,让这些新生的草木亮起温暖的光。

  没了江无涯刷碗,奚辛把锅和碗刷掉,一一放回原位,走出去,就看见她没骨头一样软软倚着门廊,捂着肚子装死。

  “让你吃够了就把碗放下,你聋了,非要把那一盘吃尽。”奚辛冷笑:“我是平时饿死你了,还是虐待你了,出去鬼混时不知道着家,招猫逗狗快活极了,一扭脸回来天天给我来饿死鬼投胎这一套。”

  林然装死,发出哼哼唧唧的小声。

  奚辛太知道她放什么屁,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笑更甚。

  “阿辛,阿辛。”林然看装死不行,立刻变换套路,挂出一脸猫猫落泪,可怜兮兮说:“别说我了,我肚子疼,肚子疼~”

  奚辛睨她一眼,冷酷无情:“那你去吐吧,吐出来就不疼了。”

  “…我不。”林然哼唧,对他张开手臂撒娇:“抱抱,抱抱。”

  奚辛看着像是想按着她脑袋塞进土里。

  但他到底还是走过来,撩起袍角坐下,表情吓人。

  林然不怕他这套,她放开扒拉半天的门沿,脑袋一歪就歪进他怀里。

  他穿着华贵馥艳的锦袄,金丝银线的饰纹覆满丝软布料,林然脑袋枕在他柔软的腿上,吭哧吭哧挪动着,努力寻找更舒服的姿势。

  奚辛看她像条毛毛虫动来动去,烦得要命,强制把她按住一个姿势,另只手抽出她束发的簪子,把她压着的头发抽出来。

  没有簪子硌着,林然一下就舒服了,也不扭了,舒舒服服枕在那里,一会儿那只手伸到前面,摸到她一直捂着的肚子位置,把她手拍开,自己手掌张开覆着慢慢地揉。

  他的手是温热的,化神之后,他可以离开无情峰,可以凝成自己的身体,冰冷的身体甚至也渐渐有了温度,林然时常会想,奚柏远已经死了,如果他愿意合道脱离沧澜,如果他能带着太上剑离开,他是不是就可以摆脱剑灵的身份,以另一种生命存在的形式生活在寰宇

  他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他是不是终于可以变回年少的自己?他是不是可以有新的人生?

  ——他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

  她的肚子很疼,那种疼痛牵扯到肺腑,连着心脏,她全身都好像开始疼。

  她慢慢佝偻起来,枕在他膝头,像一只受伤蜷缩起来的幼兽。

  奚辛感觉她在轻微地抽搐。

  他没有听见哭声,连低泣的呜咽都没有,但他能清晰触到掌下细弱肚腹的抽搐,像巨大的哀嚎在她腹腔中震荡,无声吞咽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要哭你就现在哭。”他冷冷说:“到今天为止,哭完,以后不准再哭,我不是儿孙满堂的凡人,不用你给我披麻哭丧。”

  她说不出话,只用力地重重地摇着头。

  “阿辛,阿辛”她摸索着攥住他的手,一声一声:“阿辛…阿辛…”

  “奚柏远死了,我就没有心事了。”

  奚辛垂眸,望见她死死攥着的手,目光渐渐柔软,以少见的温柔回握她:“你怕什么,这又不是终结。”

  “我不去轮回。”他说:“当剑灵也没什么不好,左右奚柏远已经死了,他那把孤剑以后就是我的剑,镇留在无情峰下,长生不老,春秋无衰,比起一代代被迫转世的人灵,还更逍遥自在。”

  “我死了,魂灵就回去剑里,在无情峰下沉睡,等哪一日你转世成了,我醒过来,就去找你。”奚辛说:“谁知道江无涯做了天道,日后还能不能想起什么,你轮回后八成也什么都忘干净,那就我来记,我留在这里,会记得清清楚楚,千年万年,任你转世成什么东西,我也会找到你,永远别想摆脱我们。”

  林然再忍不住哭咽,紧紧攥着他的手,哭得全身抽搐:“阿辛—阿辛——”

  奚辛望着她,用虎口慢慢擦去她脸颊的泪水,低下头,细细的嘴唇在她额头亲一下

  “…我知道那年上元节,是在青州,你陪我在夜里街上看花灯,后来花灯坏了,我们修好它,你拿走,恐怕早不知道丢在哪里,再没见过了。”奚辛忽然笑了起来,漂亮的眉眼舒展,有一点花枝般的娇气:“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要再陪我看一整晚的上元节,送我一盏新的花灯。”

  ——

  喜弥勒望着前方不远处一身孑然的身影,欲言欲止:“陛下…”

  妖主不言不语,负手而立,狭长眼眸微微半阖,血眸望着远方

  谁也不知他的目光望向哪里

  忘川大河从四面八方朝拜汇聚,滚滚呼啸而过,喜弥勒猛地瞪大眼睛,眼看着他一跃而下,九尾翻动坠进血海

  “陛下——”

  晏凌淡淡闭上眼,仰起头,身形倏然化作万千黑光,巨大的黑色旋涡倒转,迎着血海重重地冲撞

  “轰!!”

  楚如瑶猛一踩崖尖,整个人一跃而起,如寒月倒勾悬,太上剑挥舞出沉幽的流光,她双手交握,袖摆湮灭成灰,手臂筋脉根根寸断,竭尽所有的力气,将剑刃深深贯进黑渊旋涡的中心——

  无形的力波浩然震荡

  血海灌进黑渊,黑渊搅作旋涡,沉寂了万千年的亡魂疯狂奔涌而出,触到那柄剑,那剑倏然崩裂成亿万万星子般的光,星光纷扬碎闪,铺成一道不见尽头的路

  ——上古有大河忘川,饮之忘生平,亡者渡河而过,余魂魄入渊,行太上道而再入轮回,是为新生。

  怀抱她的美丽少年像星光消失

  “阿然姐姐。”他说:“我等着你。”

  周围万千花草一瞬蓬勃盛放,鸟儿踩在枝条轻快地鸣叫,阳光明明亮亮洒下来,春意盎然,风光正好

  林然倒在门前,头枕着冰冷的门槛,慢慢蜷缩起来,像母体中的婴儿渐渐环抱住自己

  她闭上眼,颤抖抵住自己的额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第236章

  聂海是位面局第十七号任务者。

  他有很多名字,数不胜数,大多记不清了,只剩下一个‘聂海’,他也忘了是什么时候起的,反正顺嘴叫到现在,他于是就叫‘聂海’。

  他做过人,做过机械生物,做过妖魔鬼怪,当过许多动物,甚至做过微粒尘埃或者城市星球意志,一切寰宇生灵能想象的不能想象的玩意儿他都当过,不过他终归认为自己是个人,在不同位面间穿梭,始终坚持以人的意志存在与自居。

  只有像他这样最资深老辣的老任务者,才能如此深切地明白一个‘人’给自己定位的重要意义,那是一种远远凌驾于肉身之上的必须的至高的精神需求,像无边海洋的一道灯塔,像深邃太空的一个坐标,是无形又浩大的标尺,它定义生命、定义存在,定义意义,寰宇万千位面,亿万万的生灵,它们生命的尺度,少则分毫,多则千万,似大似小,似深刻又单薄,却大多不足以真正领悟“标尺”的意义。

  但任务者不是。

  他们属于位面局,从肉身到意志,从魂灵的颗粒到存在的成体,这是亘古的法则,是命定的规律,他们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对自己的“定义”。

  抓住它,苟延残喘活下去;抓不住它,就只有毁灭,再没有第三条路

  聂海一直是如此坚持的

  ——直到他被生生拉扯进沧澜。

  从寰宇深处传来难以形容的浩大的力量,当时他正在执行任务的位面被生生拽出既定轨道,拽出无数叠错的时空与不可描述的距离,化作一颗流星,崩裂的碎片带着他狠狠坠进一望无尽的碧色深海里。

  他运气不错没死,或者说,没死的那么彻底,破破烂烂的身体被【位面局意志】支起来强制修复,到底又醒过来了,后来他才听说还有不少同样被拉扯进来的任务者同僚,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当然都是当场湮灭,这还算好的,最惨的是那些半死不活的,聂海就眼看着一个任务者全身碎得只剩几块烂肉,意志飘散在周围,这样也是要被拉起来复原的,毕竟每一个活着的任务者都是位面局的珍贵资产,不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它是不会罢休的。

  但还没修复完,这个位面就诞生了新天道,强硬无比,生生隔挡住【位面局意志】的操纵,于是那个任务者可算能痛快死了,聂海倒是有点羡慕他了。

  他醒过来,看见的是几个长老,告诉他这里是沧澜,他们是万仞剑阁,聂海最初以为这是个寻常设定的修仙位面——直到他看见那无数碎星般依傍伫立在广袤沧澜大地的凡人世界。

  聂海当时脑子轰的一声巨响,几乎天旋地转

  这是一个元界

  万物之始,元

  只有寰宇最浩大、最完整、最有潜质的位面,只有最有可能分裂为亿万新位面之源头的位面,有资格被称为“元界”

  这是一个传说,哪怕对于绝大多数位面局任务者,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传说

  但聂海的任务牌是第十七号,他是仅存的寥寥的那么几个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活着的人

  比如元界的存在,比如【位面局意志】对元界的忌惮与压制,比如……每一座元界的湮灭,都将伴随着一位意志大成的任务者的牺牲。

  “卧槽!”走在路上,他旁边一个年轻的任务者猛地跳起来,指着远方的天空语无伦次:“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聂海停在无情峰山路的半腰,转头深深望去,望见一座浩大的虹桥横贯在遥遥的云雾中,自人间大地架起,尽头直伸向望不见边际的云端,流光华彩,飘逸神渺,隐约可见虹桥之下黑光与血红缭绕。

  “那是此界的轮回路。”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是个削瘦苍白的女人,剪着利落的短发,脸颊有大片尚未愈合的伤疤:“在这个沧澜界,饮下忘川水,渡过黑渊,踏上那条太上道,一个死人就能转世轮回,生生不息。”

  年轻的任务者显然刚被选中做任务不久,什么都不懂,听得迷迷糊糊,震惊瞪大眼睛:“人人都能轮回?那世界岂不是能永远轮转?”

  “这样可以一直通过轮回自我调整,那位面没有承载极限,不会衰败,不会毁,没有既定的生命周期,不就能长生不老?”他越想越激动,兴奋大叫:“这也太牛逼了!我之前两个任务世界就没这样的,这咋弄的?有没有教程给广大位面推广一下,我感觉这个弄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世界稀里糊涂死掉了!”当然,听说任务者也稀里糊涂死得很多,这下也不会出事了吧。

  聂海被他的天真逗笑了,露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