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 第53章

作者:上黎 标签: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要撞上了要撞上了!我的妈快停下别——砰!”

  “那凤翎往这边飞了!谁能捞一把?”

  “谁的鞋飞了——日!砸我脸了!!”

  还有侯曼娥撕心裂肺的一句:“你别抱我家林然,你放手不给你抱——”

  “……”

  所有人都冲向凤凰,怒骂,吐槽,哀嚎,交织着七情六欲,却热闹又鲜活。

  “他们都听不见了。”

  千琉恣笑着对林然说:“我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

  林然看着她渐渐虚无的身形,轻声:“好。”

  “她叫清音,是净湖转世的一朵佛莲。”

  千琉恣眼神陷入追忆,轻声地娓娓道来:“她不像你这么强大,她很柔软,倔强又执拗,善良得近乎天真,被人欺负了、被人捅了一剑,都不会生气,还愿意去救人家,像个小傻子,我有时候可烦她,又忍不住恨她,为什么要这么傻?如果不是那么傻,如果她可以顾惜一些自己,她是不是就可以活得好好的…”

  她的袍角一寸寸化为流光,然后是赤着的足,细瘦的脚踝,素粉的裙角…

  林然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我在听。”

  “她本平平安安转世一生,洗去七情六欲,就可以重归净莲之体,得道升仙的;可是她放弃了,她炼化了自己的精魄,拉我不堕魔,她再也得不了道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千琉恣像是看不见自己渐渐消失的身体,像和久别的老友说话,喋喋不休地絮叨着:“她想我做个好人,我就去努力做个好人,替着她那份,我继任云天宫,我斩妖除魔,我广收门徒传道受业,我平定四海让天下河清海晏…我成元婴,我入化神,我修得至高境界,可是我合不了道,我有心魔,她就是我的魔。”

  “我斩不了她。”

  她笑着:“我不想斩断她,所以我就不想合道了…我想兵解之后,化为尘埃,去找她,我想她永远陪着我,我也永远陪着她,我们就在她最喜欢的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永远地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林然轻声:“这里是凤凰出世的地方,这里会是世上最美的地方。”

  “是吧。”千琉恣笑,笑容竟有那么一点狡黠的得意,隐约可见当年云天之主的风华妩魅:“我也这么想…”

  她顿了顿,突然道:“林然,你要好好的啊。”

  你要有很多的朋友,要有重要的人留在身边,要拥有爱的能力可以温柔地去爱很多人,要自由,要不痛苦,要没有遗憾,要比我们都快乐幸福

  ——你要带着我们憧憬的所有可能,好好地活。

  林然看着她,轻轻点头。

  “真好,真好。”

  千琉恣笑,又亮晶晶地看着她,说了声:“我要彻底消失了,我记不住她了,你替我记得她好不好?”

  林然道:“好。”

  “你替我记得,云天宫有过一朵佛莲,她叫清音,是世上最可爱最可爱的姑娘…”

  她的身影如初升时的尘埃一寸寸飘散,只留下带笑的一句句:“你替我记得,千琉恣答应她的,都努力做到了,我一辈子都很快活的,再也没有不高兴过了,只除了…很想她…”

  “你替我记得…”

  尾音轻而温柔:“这个世上,曾经有过一个千琉恣,和她的佛莲清音。”

  她的身影彻底消散,无数晶莹的碎片落了她满身,又如清风无声地虚无。

  林然闭着眼,维持着怀抱的姿势,很久,才慢慢地、慢慢地点了下头:

  “好。”

  她会,好好地,都替她们记得。

  “轰——”

第39章

  云天之外,虚空瀚海之上,大大小小的方舟连横停泊。

  龚长老快步迈上万仞剑阁方舟台阶,步伐匆匆走到船头一个房间,推开门。

  疏影斜落,白衣青年负手站在窗边,正望着瀚海对岸祥云笼罩下的云天秘境。

  恢弘的金光映亮他清俊的侧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他神情疏淡温和,并不如何刻意彰显威仪,却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高华气度。

  听见推门声,他侧目看来,未语先笑:“龚长老,许久不见。”

  “江主。”

  龚长老虽已收到消息,但仍一直不太敢相信,直到亲眼看见江无涯站在面前,才反应过来,心绪颇为激动,深深一拱手:“惭愧,我才收到掌门传讯,知道您出山,没能及时迎接,实在是惭愧。”

  “龚长老太客气了,我此行轻车简行,特与掌门说了不必大动干戈。”

  江无涯让礼到桌边,两人寒暄着落座,江无涯要提壶为两人倒茶,被龚长老主动接了过去,特意微微倾身,姿态很是敬重。

  两人虽然同为万仞剑阁元婴长老,但龚长老只是元婴中期,而江无涯早在几百年前就是元婴后期,元婴跨越一阶如隔天堑,实力更是天壤之别……更何况,即使不论这些,就凭他是江无涯,他就理应享有任何最高的礼遇。

  外面谣传纷纷,都视这位无情剑主如昨日黄昏,日渐沉寂无名,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他们这些知道当年事的剑阁长老们都心知肚明。

  江无涯性情温和,并不摆架子,但龚长老却不想僭越,倒了茶,放下提壶,才笑着道:“许久未见江主了,您可算是想开了出来走走。”

  江无涯笑道:“云天秘境快结束了,孩子们难得出来一趟,掌门有心让他们在外面入红尘历练,只是掌门无暇抽身,正好我一介闲人,在山上待得一把老骨头都要松了,就当出来带带孩子。”

  龚长老也笑了:“那这些孩子可是有福了,一个个本就是初生牛犊年少轻狂的,又让江主亲自抽身带着,怕是幽冥绝地都敢闯一闯吧。”

  江无涯笑:“便是他们敢,我也是不敢的,若是伤着碰着几个宝贝疙瘩,要掌门知道了,可得给我好果子吃。”

  龚长老知道这纯属玩笑话了,出去历练怎么可能有不受伤的,无情剑主当年一柄太上忘川剑势压天下,剑下累累白骨成山,哪位长老带队都可能心软、顾忌这顾忌那不舍得练孩子,唯有江无涯,说笑归说笑,脾气好归脾气好,动起真格的来,却是最狠得下手操练的。

  当然龚长老还不知道,江无涯也是有不舍得的,比如他家小徒弟,他肯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洒洒水放过了——毕竟谁家孩子谁疼,双标才是人类的本质嘛。

  高兴过后,龚长老看着孤身的江无涯,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问:“请江主莫怪罪,恕我多提一嘴,江主出山,宗里应该都好吧…那位奚…”

  “你不就是在说我吗。”

  散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个高瘦的人影晃出来。

  纤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兜帽边沿,露出一张白得似雪的面孔,眉目冶丽,眼尾狭长,唇色红艳,眼波斜斜一挑,便似揉进万种风情,妖诡到荼蘼不详。

  龚长老看着他,呆了呆:“你是…”

  “我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奚公子吗,怎么,认不出来了?”

  奚辛掀开兜帽,里面竟没有外衫,直接是一件白色绸缎中衣,松松垮垮披着,领口微敞,露出的皮肤是和脸一样的雪白,看着骨骼瘦弱,却覆着一层薄而清晰的肌理,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隐约泛着玉色的绸光,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看触手是不是真比绸缎更细腻柔韧。

  龚长老知道奚辛体质特殊,身形相貌永远只能固定在少年模样,如今看着面前这容貌似曾相识、却分明已经是个青年的奚辛,大吃了一惊:“奚公子?你怎么——怎么变成?”

  “我怎么变了模样?”

  奚辛抬了抬尖尖的下巴,似笑非笑,凉凉一哼:“傻眼了吧姓龚的,那当然是我长大了!”

  龚长老不敢置信,去看江无涯:“江主这…”

  江无涯点点头:“龚长老见谅,他刚被我揍了一顿,脑子给气坏了。”

  龚长老:“…”

  奚辛:“…”

  奚辛装逼当场惨遭打脸,瞬间恼羞成怒:“江无涯!”

  “怎么叫人呢,龚长老高低比你辈分高,算你半个师兄,你平日与我没大没小就算了,出来还不会叫人。”

  江无涯略带警告盯着他:“奚辛,你再给我折腾,看我一会儿接着揍你。”

  奚辛:“…”

  龚长老:“…”

  龚长老哪敢让这位祖宗叫自己师兄,这位可是对江主都能甩脸子的凶残主儿,他可惹不起,赶紧摆手:“不敢不敢,奚公子就直呼我名便可。”

  奚辛气得头发都炸了起来,他意识到,赶快压住无风飘起的头发,心疼地握着长发,轻柔地把打结的发丝顺开。

  不行,他不能生气,这具人偶身体本来就很脆弱,他好不容易养出来一身好皮子,又一笔一笔精心描摹出的漂亮眉眼,这一气,可是真的会气“坏”了身子。

  奚辛狠狠瞪着江无涯,暗自磨牙。

  这个老东西,自从知道他想要林然之后,天天不是语重心长地絮叨,就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奚辛心里憋着火,只恨不得把人倒着埋进土里。

  但他不能生气,气出了皱纹不好看了,阿然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就更无动于衷了,他还怎么去勾她的心、摄她的魂。

  龚长老心惊胆战看着两人,生怕奚辛一个想不开在这里飙剑气大开杀戒,就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劝架的时候,却见奚辛狠很剜了江无涯一眼,一下在旁边椅子坐下了。

  “我懒得和你说话。”

  他冷冷哼了一声,不知打哪儿摸出一个小镜子,又拿出一瓶软膏来,用手指挖了一雪白的膏体,仔细地对着镜子抹到脸上,神似晨起慵懒梳妆的娇妇,一圈圈用指腹细致耐心地揉开,揉得脸颊越发雪白莹润,染着一点薄薄的粉,只如桃花瓣轻点春水,潋滟不可方物。

  江无涯:“……”

  龚长老:“???”

  龚长老整个人都懵了,呆呆问江无涯:“江主…奚公子这、这是?”

  江无涯眼睛好疼,辣得疼,额角一抽一抽地跳。

  他能说什么?说最近奚辛看多了不知打哪儿找来的画本子,满脑子祸国妖妃迷乱君王的传奇爱情故事?

  江无涯倒宁愿是之前奚辛的心思还没暴露的时候,他总是有所顾忌,还能勉强撑着个正经样子;可现在不知道是被发现了破罐子破摔怎么的,每天越发肆无忌惮,在江无涯忍耐的边缘大鹏展翅,给江无涯气得脑门直突突。

  江无涯头痛地摆摆手:“他闲着玩,不必理会。”

  奚辛置若罔闻,对着镜子把眼尾描得更长,只薄薄红唇吐出一声轻嗤。

  江无涯:“…”

  龚长老看着娇横的奚辛,又看着无奈扶额的江无涯,忽然反而笑起来:“许多年了,没见过江主与奚公子这样说话。”

  两人一顿。

  “这次再见,江主与奚公子都变了许多…不那么孤寂了,有生气儿了。”

  龚长老止不住地笑,追忆起往事,眼眶都微微发红,看着他们:“真好,仿佛又回到当年江主带着我们诸师兄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下山历练的时候…我真是高兴。”

  江无涯和奚辛都没有说话。

  他们当然知道龚长老的意思。

  只有少年人才会为了一时意气而唇枪舌战,有的时候,还能为一件小小的事而憋闷、吐槽、斗嘴,已经是一种鲜活。

  这份鲜活、这份生机,于他们而言,已经太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