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半弯
甚至陈闵自觉对不起谢家之下,恨不得跪下来求陈智丰,即便不能交代出幕后主使,最起码在媒体面前给谢家正名也行啊。
可一切都是枉然,陈智丰拒不合作,等他因为不堪忍受精神力崩溃的折磨彻底疯掉,就更问不出什么了。
“既然是精神力崩溃引起的,不然就让人把他和智霖一起护送过来。”谢锦程无疑明白,谢林晚怕是看出来些什么——
外孙女身上神奇之处太多,谢锦程已经渐渐能接受。
当即拍板道,“到时候看看,还有没有救治的可能……”
竟然连长子,也有机会吗?就是自持如陈闵也禁不住激动的好险没掉泪。
陈智丰和陈智霖是第二天一大早就送过来的。
事实上不但陈氏兄弟,就是谢景卿,听说陈琪竟然愿意回谢家后,也连夜搭乘飞机,赶回了京市。
两辆车几乎是一前一后抵达主宅。
瞧见久违的妻子,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的谢景卿也是激动不已,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陈家的车子也打开,两个彪形大汉“扶”着一个手上和脚上都有镣铐的人从车上下来——
与其说是搀扶,倒不如说是挟持,被两个大汉这么夹着,那男子根本没有一点儿行动自由。
一开始谢景卿还有些错愕,等瞧见男子的长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头白发萧萧下,是一张漠然到瞧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倒是和印象中一般的俊色夺人,却是没了那由内而外洋溢的书卷气,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抹飘荡在世间的游魂。
尤其是露出衣袖外的一截手腕上,遍布了各种各样或啃咬或自残的伤痕。
“那些都是他自己弄的……”陈闵转头,不忍去看木头一般杵在那里的儿子。
会给他戴上手铐镣铐,也是因为但凡有一点儿自由,陈智丰就会把他自己弄得惨不忍睹……
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刚要说什么,却是听见一阵镣铐撞击声,陈闵下意识抬头,脸色顿时一变,却是陈智丰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从两个大汉手里挣脱出来,正跌跌撞撞的往谢林晚站的地方冲。
之前陈智丰一直表现的很是配合,两个大汉自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反抗,力度还如此之大。
“抓住他!”陈闵声音都直了——
陈智丰可不但是自残,还会伤害能触及到的所有,不管是人,还是物。
事实上陈智丰在精神病院的住所,根本除了地上的床垫之外,什么都没有,之所以如此,除了怕他拿来伤害自己之外,还因为他会不管不顾的毁坏所有。
之前已经见识到谢林晚在谢家有多受宠,陈闵简直不敢想象,真是儿子冲过去,伤到了谢林晚,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两个大汉也回过神来,忙大踏步上前,按住戴着镣铐跌跌撞撞往前跑的陈智丰。
至于说谢林晚,则在瞧见陈智丰失控后,就被谢景予和谢文潼给护在了身后。
甚至老爷子也张开手臂,仿佛护着鸡雏的老母鸡似的,挡在前面。
那边陈智丰已经被大汉再次制服,只明明被压得半张脸都似乎要埋入地下了,陈智丰却依旧不肯屈服,倔强而执着的朝谢林晚这边伸着手。
“舅舅,我过去看看。”谢林晚说着,就要从谢景予身后绕出来。
“你——”谢景予无疑有些不愿意——
事实上别说陈智丰,就是他自己的命,谢景予以为都比不得外甥女重要。
“舅舅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谢林晚语气执着而笃定。
谢景予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却也知道谢林晚的性子,既然说要过去看看,那必然是要过去的。
好一会儿才皱眉道:
“我陪你过去,还有,不要逞强,以你自己的安全为主。”
什么叫不要逞强?陈闵和陈琪明显都有些疑惑——
不是说谢林晚也就是谢家福星一个身份罢了,怎么谢景予的意思,倒像是晚晚也是灵舞者似的,更甚者,还是非同一般厉害的那种?
正迟疑间,谢景予已经护着谢林晚来到近前,然后让两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谢林晚的靠近,陈智丰竟然停止了挣扎。
谢林晚蹲下来,拿纸巾轻轻帮陈智丰擦拭嘴角流出的血痕:
“很痛吧?牙齿松开好不好?”
“没用的。”陈闵摇头——
儿子从来都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对外界从来半点儿反应。至于说刚才的异常,应该是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刺激太大之下,疯癫的更厉害所致、
结果下一刻,一个冰凌般清冽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
“……好。”
第95章
陈闵整个人都懵了, 掏了掏耳朵,又茫然的看向陈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喃喃道:
“我耳朵, 耳朵好像, 出问题了……”
“没有, 大哥,你的耳朵没出问题, 刚刚, 智丰他确实开口了,他和晚晚说, ‘好’……”
“是啊大哥, 我们都听到了,刚刚,确实是智丰在说话……”谢景卿轻轻揽着妻子,也跟着红了眼睛……
先后被妹妹和妹夫证实,陈闵终于明白,他没有幻听,止不住也跟着上前一步, 含泪道:
“智丰, 你还认得我吗?我是,爸爸啊……”
趴在地上的陈智丰却仿佛没听见似的, 没有给他半点儿反应, 依旧努力的昂着头, 直勾勾的看着谢林晚。
“你们放开他, 去休息吧。”谢林晚冲两个依旧摁着陈智丰的两个大汉示意。
谢景予皱了下眉头, 到底没说什么——
看陈智丰弱不禁风的模样, 又戴着脚铐镣铐,就是待会儿真有什么意外情况,他也来得及防护。
那两个大汉无疑就有些迟疑——
从被陈家高薪聘请,他们也在陈智丰身边好几年了,可是亲眼见过陈智丰发疯时的可怕样子。
别看人瞧着瘦弱,发疯的时候却是力大无穷,还丝毫不顾及他自己是不是会被伤到,每次都是闹得人仰马翻,手和脚那儿更会由于他的疯狂挣扎,而血迹斑斑……
“听,晚晚的。”陈闵点头。
汉子只得松开手,依着谢林晚的意思去做。
直到离开院子,还止不住回头,却惊奇的发现,这都几分钟了,陈智丰竟是依旧乖乖的趴在地上,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
“站起来吧,地上好脏的。”谢林晚瞧着陈智丰,柔声道。
“好。”陈智丰点头,果然艰难的弓腰起来。
别看陈智丰瘦,个子却很高,瞧着至少一米八六。
站起来比谢林晚高了一头还多。
结果站到一半,陈智丰忽然停住了,竟是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平视谢林晚的眼睛,用平板的声音一字一字道:
“……让,智丰死,姑姑,别死,好不好?”
一句话出口,就是始终肃着脸的谢锦程也瞬时破防——
刚才之所以忽然那么听话,其实是因为,陈智丰把晚晚当成薇薇了吗?
只是陈智丰不是疯了吗,怎么会知道,谢薇已经死去的事?
“姑姑好好的,智丰你也好好的……你就是做了场噩梦,所以别睡了,好不好?你喜欢看姑姑跳舞对不对?姑姑待会儿教你跳舞好不好?”
谢林晚说着,转头看向陈闵:
“把钥匙给我,我帮他把镣铐给去了……”
“可以,可以吗?”陈闵已经有些哽咽——
那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曾经陈闵对长子满怀期待,结果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成了疯子。这些年来,陈闵无数次向漫天神佛祈祷,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指望孩子成才,只要他能活的,像个人,就好。
抖抖索索的把钥匙交给谢林晚。
“让我开。”谢景予想要去拿陈闵手中的钥匙。
谢林晚却是摇了摇头:
“不行……舅舅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耐不住谢林晚的坚持,谢景予只得把钥匙给了她。旁边谢家人顿时都捏了一把汗,唯恐距离那么近,陈智丰真是疯起来会伤到谢林晚。
事实上察觉到周围人的靠近,陈智丰果然就有些躁动,却在瞧见越来越近的谢林晚后,竟然奇迹似的把那点疯狂又给压了下去。
“让我看看你的手……”谢林晚柔声道。
陈智丰瞧着手腕上的斑驳伤痕,讷讷道:
“丑……”
“不丑……你把手伸过来,我帮你打开好不好……”谢林晚继续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道。
陈智丰垂眸,静静看着带了不知多少年的镣铐。
谢林晚也不催他,和他一起沉默着。
好一会儿,终于有镣铐叮当的动静传来,下一刻,那双手就微微颤抖着伸到谢林晚面前。
谢林晚托住他的手,把钥匙伸进去,耳听得咔嚓一声响,镣铐应声而开。
“来,站起来。”
随着谢林晚的话,陈智丰果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跟上谢林晚的步伐。
和身形灵动的谢林晚相比,陈智丰就和蹒跚学步的孩子似的,一开始只是机械的追随着谢林晚的脚步,渐渐的步履也开始变得轻盈,视线却是始终专注的停在谢林晚身上,那模样就如同一个渴望得到长辈表扬的孩子似的。
“嗯,智丰表现的真好,这颗糖给你,吃了后,梦就醒了……”旋转着的谢林晚终于站住脚,手里多了一颗去了外皮的薄荷糖。
说着,拉过陈智丰的手,把糖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陈智丰痴痴的瞧着那颗糖,抬头深深的看了谢林晚一眼,果然把糖送进了口中。
脸上跟着浮现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林晚纤指轻拂,遥遥朝着陈智丰做了一个拈花的动作,下一刻陈智丰高大的身形就如同喝醉酒般慢慢摇摆,终是四肢舒展,缓缓躺倒在地上,片刻间就呼吸平稳,竟然睡了过去。
事实上这一刻,整座院落都笼罩在一种玄妙而又神奇的氛围中,大家只觉得,仿佛回到初生的婴儿时期,一个崭新的世界在眼前绽放,万物萌发出无尽的生机……
“这是,祁家的,春祈?”不知过了多久,谢景予终于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