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半弯
至于说谢景予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灵舞者,姚明远更是没有看在眼里。毕竟众所周知,历来激发出精神力越晚的人,天赋也就越低。
唯一还有点儿看头的,就是谢文潼了。说实话听说注定因为激发出巫祝之力而早夭的谢文潼竟然扛过了死亡这一关不说,还将体内巫祝之力收为己有,姚明远不是不震惊——
历史上那位晚大人惊才绝艳,才帮着谢氏先祖跨入精神力者的大门。
这个时代的谢家,可没有一位晚大人做靠山。结果谢文潼却竟然扛了过来,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谢氏组合,姚明远也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再厉害又如何,还能强得过吴凤芝?
还真想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他这边想着心思,那边周迟带来的人,已经抬了好几个硕大的箱子下来。
旁边围观的众人顿时目露好奇之色——
什么年代了,送礼物还有论箱子送的,怎么看这样的举动都有些傻。这位周公子,不会是哪个土豪家出来的傻少爷吧?
好在周迟也没有遮掩的意思,直接令人打开箱子,里面却是一块块灰扑扑的砖块。
不是世家的涵养还在,场中众人好险没笑出声来——
这位周公子确定,他这样,真不是跑来闹场子的?
华国古建筑不是一般多,这样的老砖,不说俯拾皆是,也寻常的很。
唯有姚明远,神情却是一僵——
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下一刻,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谢景予忽然上前,探手就想拿箱子中的砖块。
却被站在箱子旁边的周迟随从给拦住:
“这里都是珍稀物品,退后……”
“无妨,”周迟的声音跟着响起,“所谓物归原主,这些本来就是属于谢氏的……不知在下这件礼物,谢族长可还满意?”
一句话出口其他三大世家的主事者也想通了其中关窍,一时都变了脸色——
当初谢家被驱逐出巫祝世家,可不只是嘴上说说,更是由执法队出面,连谢家地皮都刮了一层带走。
这里的刮了一层,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而是真就如此做了——
于他们这些古老的世家而言,家族传承根本无处不在。
谢家尤其如此。也因此,惩罚下来后,但凡带有特殊花纹的建筑物,外表都被刮平,有些带有完整画面的墙砖,也被直接拆掉带走。
再没有想到周迟竟然如此肆意妄为,姚明远一时头上青筋都要迸出来了——
这些古砖在转了一圈后,一则各方意见不一,二则太过零碎兼且上面花纹玄奥,没几个人能看得懂的情况下,最终被送到执法队封存。
当初闹了那么大阵仗,才从谢家带走的东西,结果这么容易,就被周迟又给送来了?
明明这之前,执法队在灵舞者和精神力者眼中,还高深莫测,被周迟这么一搞,却是瞬间成了笑话。
相较于姚明远的跳脚,执法队那边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尴尬似的,依旧低首肃立,规规矩矩的站在周迟身后。
“谢谢。”手轻轻抚摸着那些镌刻了无穷岁月印记的古老方砖,饶是沉稳如谢景予,也不觉湿了眼眶,朝着周迟深深一躬,“周公子这份恩情,谢氏记下了。”
“谢族长无须多礼,”周迟往旁边让了让,没有受谢景予这一躬,声音也是冷冰冰殊无半点儿多余的感情,“我也是有事相求,所谓先礼后兵,要是接下来无法让我满意,这些东西,我还是要带走的。”
就是求人的时候,也这么拽,果然是自己认识的周迟。姚明远提着的心好歹放下去些,忽然就有些同情周文龙——
得亏周党魁心脏够好,不然被这么个糟心儿子给刺激的次数多了,说不定一早就得死翘翘了。
“那是自然。”多少年来的人情冷暖,让谢景予早就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虽然对周迟接下去要提什么要求还有些拿不准,可对着谢宅这些旧物,谢景予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拒绝。
“周公子里面请。”
周迟微一颔首,身后的人推着轮椅跟着谢景予就往里走。
其他人心痒痒之下,也都跟着往里去,姚家人自然也不例外。不想谢景予忽然站住脚,视线直直的看向也要抬脚进谢家主宅的姚秀明:
“我之前说过,还请姚小姐离开,谢氏主宅,拒绝姚小姐入内。”
这之前,姚秀明就已经隐忍多时——
谢景予可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好容易抢到手中的男人。这要是结婚后,谢景予肯低头弯腰,说不好姚秀明也不会那么意难平。结果事实却是,这么多年来,谢景予对她的态度,始终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不冷不热。
但凡谢景予肯做出一点改变,她怎么可能生出那样多的事端?本来还想着,有姚明远这个大堂兄在,量谢景予也只有低头求饶的份儿。结果事情却是一件接一件。
先是谢景予正面和姚明远对上,不肯退让分毫。接着更是从岳兴口中得知,谢景予竟然也成了灵舞者的消息。
天知道那一刻,姚秀明心脏都差点儿停摆,更是生出无穷的愤恨——
再怎么说,她也担着谢氏家主夫人的名头呢,结果谢景予成为灵舞者这件事,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再有就是,从前废物一样被百般折辱的谢景予都不肯对她假以辞色,眼下跻身灵舞者,怕是只会逃的更远……
被各种各样极端的情绪所萦绕,姚秀明已经处于彻底失控的状态,忽然推开旁边的人,朝着谢林晚站的地方扑过去——
之前谢景予对她冷淡,对世间其他女子,也没有热情过。要说唯二的例外,就是谢薇和这个贱人了。
当年的谢薇,自己都不放在眼里,这个贱人,又凭什么?
只她动作快,谢文潼动作更快,还没挨着谢林晚的身,就被谢文潼一把推开:
“你想干什么?”
之前姚秀明口口声声叱骂谢林晚,已经惹恼了谢文潼,这会儿看她疯狂的样子,唯恐会伤到自家妹妹之下,无疑用的力气更大,姚秀明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站不住脚之下,直接摔倒在地。
这样的变故,就是姚明远也动了肝火——
要说他有多在意姚秀明这个堂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谢家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姚秀明出手,却委实等同于把姚家的面子撕下来往脚下踩:
“谢景予,这就是你们谢家的待客之道?”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跟在姚家人身后的保镖随即围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之前一直神情平淡的周迟,在瞧见被姚秀明针对的谢林晚时,本是随意搭在轮椅上的手一下收紧,攥着扶手的力道之大,就是旁边跟着的执法队人都吓了一跳。
“把她丢出去。”好一会儿,周迟终于开口。
纷乱的人群顿时静了一下。姚明远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后知后觉的回头,正对上周迟没有半点感情的冰冷眸子。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那种感觉,仿佛自己突然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似的。
下意识的蹭了下手心的冷汗:
“让周公子费心了……”
刚要说谢文潼,他们姚家自己就会处理——
周迟再是胡闹,可也不会糊涂到,真就会为了谢氏打姚家的脸。这点儿自信,姚明远还是有的。
只他对周迟的了解,明显比不上跟在周迟身边的崔景生。
几乎就在周迟话音一落的同时,崔景生就对身边黑衣人低声吩咐了句什么。
然后下一刻,姚明远眼睁睁的瞧着对方走向狼狈不已眼睛都红了的姚秀明,不顾姚秀明的反抗,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揪着衣领子就往外拖。
事起突然,姚家的保镖,也都惊得站在了那里——
能监管精神力者和灵舞者,决定了但凡是进入执法队的,全都有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精神特质。华国人谁不知道,执法队里随便拉出来一个,曾经都是名声赫赫的凶悍之人。
就凭他们这些人,人家绑起一条胳膊,也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更别说被制住的是姚秀明这样的弱女子了。
脖颈上衣领勒得太紧,硬生生把姚秀明所有想要辱骂谢林晚的脏话全都压了回去。
一直拖到大门外,执法队员随手一丢,姚秀明就滚出来好几米远。好容易抬起头,却是正对上那黑衣人残忍的眼神:
“滚!”
被无边的寒意笼罩,这一刻姚秀明甚至觉得,好像有一把死亡的镰刀,正悬在她的头顶。
平时的嚣张气焰,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唯余那种犹如直面死亡一般的可怕的恐惧。从小都是锦衣玉食长大,一直都只有她欺负别人,从来没有被人欺负过的姚秀明哪见过这样的阵仗,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你,你……”回过神来的姚明远脸都气的绿了,还想再说,却正对上一直默默侍立在周迟身旁的崔景生冷漠的眼光,顿时息了声——
旁人不知道,姚明远却是清楚,经由崔景生处决的精神力暴动者,怕是一把手都数不过来。
如果说其他执法队员是魔鬼,那崔景生就等同于阎罗殿里的阎王。
所以这位周家三公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崔景生对他服服帖帖?
也是到这时候为止,所有人也终于明白,轮椅上这个瞧着不良于行的年轻男子,绝对是出身顶尖的那种,要不然,怎么就敢如此肆意妄为?
倒是周迟,视线却始终定在谢林晚身上——
旁人都以为,他是精神力出了岔子,才会在两年前突然就残了双腿。
事实却是,他根本不是因为精神力出问题,伤到双腿,而是因为一个让他痛恨的明明荒诞无比,却怎么也无法逃脱的噩梦——
梦里的他始终在追寻一道缥缈的身影。
明明那身影纤细柔弱,却是任凭他如何拼命去追,怎么也追不上。即便是睡梦中,他都能体会到自己的惶恐和绝望。
只是那样软弱到让人憎恶的蠢货,怎么可能和现实中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呢?
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胆敢玩弄他一颗心的存在?
可虽然这么想,却无法阻止梦境中的蠢货,不停到处奔跑,只为了看一眼那个不愿为他片刻停留的虚无的身影,更甚者在对方身形消失在一片悬崖上方时,那个蠢货竟然也义无反顾的跟着跳了下去。
那一刻,梦中的周迟能无比清晰的体会到那个蠢货的无助、悲伤和绝望。
而这样软弱的情绪,还不是周迟最不能忍受的。让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梦中蠢货的跳崖,竟然还能影响到现实的自己——
两年来,每天都要做那样一个同样的梦,映照到现实的结果,就是他的双腿疼的如同刀割剑刮一般。
周迟不能忍受,他的命运就这样被一个荒诞离奇的梦左右,却偏偏无能为力。
而就在刚刚,和对面那个女孩子目光相撞的一瞬间,梦里一直向前奔跑,始终不肯回头看他一眼的婀娜身影,忽然就有了脸,一张,谢家女孩子的脸。
第51章
周迟的视线太过直白, 其他人也就算了,谢景予却敏感的察觉出不对,顿时心生警惕, 当即上前一步, 挡住周迟的视线。
站在周迟身前的那一瞬间, 一股蓬勃的精神力扑面而来, 也就是谢景予多年练武,身手非比寻常, 再换个人, 比方说谢文潼那种级别的,怕是都别想扛得住。谢景予脸色一瞬间顿时有些发白。
明显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言不合就发动攻击, 更要命的还是周迟那双眼睛, 里面写满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暴虐情绪,谢景予甚至觉得,他对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想要撕碎世间所有的暴君,或者是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
等周迟漫不经心的移开眼神,谢景予压力骤减的同时,手心里瞬时出了一身薄汗。甚至隐隐有些后悔, 之前答应对方的太过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