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幕
“可不就是个祖宗!”那人咂巴了下嘴,“听说那些陪媵的贵女都吓哭了,全都跪着赌天咒地,她们被送过来是服侍主母的,不敢肖想谢大郎君,那些送嫁的大家管事郎君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怕新妇一鞭子直接送他们去见祖宗。”
又是一阵抽冷气的声音,大家直呼好家伙,这谢家新妇让他们开眼界了。
“人家亲家哥哥都说了,这些贵女培养难得,如今带着车子房子仆佣嫁妆求收留,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人到了主母手里,还不是主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人说完感概道,“这亲家哥哥是个实在人。”
四周一阵哄笑,纷纷点头:“可不就是实在人,有人上门送钱送人,有啥好清高的,收了便是,便是立时转手送出去都是一份重礼。”
“那可不,那可是大世家的贵女啊!就是庶女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那些大世家可是从来不把女儿外嫁的,情愿送给门当户对的做妾也不会下嫁。”那人啧啧两声压低声音道,“你们不知道吧,城里不少人家都蠢蠢欲动了,要不是今日谢家大郎君婚礼,怕是已经有人忍不住带上重礼上门求亲了。”
“真的?”
“那可不,从那些大世家手里求个女儿是难如登天,但是从谢家新妇这里求就容易多了,要是成了,得了个世家贵女回家不说,还和谢家搭上了关系,万一要是谢家给面子当闺女嫁出去那就是正经的亲戚了,这种好事儿还不上赶着。”
“可惜家中不富裕,要不然我也回家准备重礼上门试一试,万一要是能成,那说不得几代之后我们家也能改换门庭了。”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呐!”
“等等,那这些姑娘的娘家就没有意见?”
“你们知道什么,那些大世家姑娘多的是,这种陪媵的都是庶出的姑娘,家里一抓一大把,体面的早早就被主母看好了留在嫡女身边培养,以后要跟着嫡女出嫁的,而这些被送到别家做陪媵的,那就是贵重一点的礼物,主母还是别家人,就是那么个意思,还真以为那些世家能为这么一个女儿出头?”
“怕是今儿个死了,消息传回家,娘家立刻能再送一个过来赔礼。”
“这些大世家不把闺女当人,外头却求不都求不到。”
“所以谢家那十几个可不就奇货可居了。”
“谢家这回赚大发了。”
“那是人家新妇厉害,谢家又有了新家规,换个要是真的收进了后院,谁还要,不嫌膈应的慌?”
将新娘抱下马车的谢砚,还不知道过几天将会有一大波人带着媒婆上门求人家送他们家的陪媵。
还没有到谢家的镇子,就有收到消息的谢家管事迎出来,另带了几位谢家族人带着身后十几队马车拐弯去了外头紧挨在一起的两处庄子上安置,至于沈风则理所当然被留在了迎亲队伍里。
开玩笑这事儿哪里用得到亲家郎君帮着处理,他们谢家又不是没人了。
来参加婚礼的个大家族管事和郎君看着自家送的陪媵被带走,连谢家祖宅的地界都没有踩进去,觉得面上无光,但还要体面又不能发作,确实是他们送陪媵的时间不对,拦着人家迎亲的队伍了,但那不是谢家婚事太赶他们没赶上新妇晒嫁妆嘛!
不过这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陪媵收不收满不满意都不是问题,重点在谢大郎君那寒门的做派,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谢家起来之后想要站到寒门那一头了?
世家子弟自古以来走得都是推举的路子为官,他们根本不屑与寒门争夺科举名额,只有那些已经在朝中说不上话的落魄世家才会走科举这条路,这是掉份儿的事儿。
谢家若是只有一两个进士,大家压根不当回事儿,只当谢家自甘堕落了,但是这一下子出了十一个,谢砚有拒婚在前,皇帝还点了他做探花,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皇室是准备重用谢家了,那这十一个进士的分量就重了,这也是各大世家纷纷上门送陪媵的原因。
陪媵只不过是个契机,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借此机会重新和谢家搭上线,重新恢复以往的世家交往,绝对不能让谢家被皇帝和寒门拉过去。
毕竟在这位皇帝手下过日子各大世家就已经够憋屈的了,还不能轻易动皇室,因为比起他们那些私兵,人家手里掌着整个太元九成的正规军,皇帝本身还是征战无数的大将军。
要是真的惹怒了皇帝,转头撕破脸人家就能御驾亲征直接踏平世家,就算把世家官员清空皇室也不会伤筋动骨,因为皇室有寒门官员在手,随时可以替换他们。
说到底世家如今如此被动都是因为科举。
太元太*祖萧仪不做人!
断他世家后路!
一众人整了整脸色,跟上迎亲的队伍一起进了谢家,然后被迎了进去观礼入席。
谢砚和沈清鸾的婚礼和当初沈风和童绾的婚礼大体流程一样,只不过规模要大了很多,毕竟谢家自己人就不少,亲朋好友更是多。
这谢家未来的家主大婚,有点关系的都想要上门刷个脸,哪怕根本连正房都进不去,也不妨碍大家热情高涨。
沈清鸾被谢砚牵着手一路从大门缓步往里走,身后跟着手里捧着雕花大木盒的九歌和十里,不管是盒子里的发簪和宝瓶还是新娘身后长长的裙摆霞帔都让观礼的宾客大为惊叹。
早早就将谢家只传主母的十珠红宝鎏金发簪送到了沈家,可见外头猜测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谢沈两家这桩婚事就是正经婚事,什么为了推拒公主才找的借口之类的传言,在这根发簪面前就是笑话。
还有这个宝瓶更是让人眼热不已,就连婚服都让观礼的女眷们双眼曾亮。
谁家没有姑娘要嫁人啊,普通人家的姑娘捧个瓶子意喻平安,富贵人家则专门有丫头跟在身后捧着。
这姑娘出门子,除了晒嫁妆的时候,婚礼就是最重要的,能让人第一看到的就是婚服和这宝瓶和成双的另一样东西,大家都是在这三样东西上做文章,各种古董名家出手的瓶子,嫁妆中最上档次的东西,贵重的布料,纯正的染色,繁复的绣纹,镶满宝石的凤冠,都是大家专注的重点。
很明显今日沈清鸾这一身的婚服和身后那只琉璃雕花宝瓶,给了大家一个新的方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缓缓弯腰低头,两人目光相触,哪怕一个习惯矜持一个习惯面无表情,此刻面上都是得偿所愿的欢喜。
“送入洞房!”
谢砚上前一步牵住沈清鸾的手,两人并肩出了大堂,一路被人簇拥着往内院而去,一路假山凉亭回廊,精致的园子因为地处北方的原因看着少了温婉和秀气,多了一份宏伟和大气。
沈家兄弟俩本来觉得他们应该不好去内院,但是谢家小郎君谢墨直接拉着两人进了后头,然后发现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不少男性宾客。
因着谢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在,所以谢家的后院除了主母之外并没有其他正经的女眷,也就不怕宾客冲撞了女眷,能进正房观礼的不是谢家自家人就是正房正儿八经的亲戚,自然没有那么多忌讳,所以才会被招呼着进内院。
不过进来的大部分还是女眷和谢砚同辈或者更小一辈的年轻郎君们,那些真的大老爷们对这种凑热闹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喜欢凑在一起和谢家主和其他人家来参加婚礼的男客一起说话交际。
谢砚的院子在东边,此刻塞满了人,大部分女眷都在新房看新郎新娘撒帐喝交杯酒。
“我们听说南边有新娘子盖盖头的习俗,有没有盖头,也让我们新郎掀一回盖头!”有人提议道。
“盖头没有,红绸有,来来来给新娘盖上!”红绸是用来扎花的,长长的一条,两三个女眷举着,结果刚要盖新娘子,就被挤进来的几个郎君抢过去,然后一把子把新郎新娘一起盖了。
新房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虽然很吵,但是沈清鸾难得有了耐性,就稳稳坐在床边看着大家花样百出闹新房,倒也配合。
闹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消停,然后鱼贯而出去外头入席,这时候沈家兄弟也进来也没有多看,房间什么样他们晒嫁妆那天就进来看过了,那天嫁妆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摆着的,嫁妆里的几样大件家具都是谢家这头拿了尺寸过来沈家才定制,也有好几样实在笨重就在北渊城里定制了直接运过来了。
“走了走了,我们入席,也让妹妹自个儿好好吃饭。”沈华拉着沈风和谢砚一起出门,他们还要一起回京都的,又不分开,在那儿感概个啥!
嫁妹妹有所感触的沈风:……
刚把媳妇娶回家的谢砚:……
心大的沈华确实不能理解,这两个活了两辈子才好不容易把自己活得像个人的属于大佬的感触。
家人和爱人救赎了他们,若是换个境遇,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真说不准。
第一一七章
婚宴一直热闹到很晚, 等到谢砚满身酒气踏进自己的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被九歌和十里打发下去休息了,她们姐妹俩就站在房门口等着。
见到谢砚被十三十四搀扶着回来立刻准备开门, 谢砚对着两人摆了摆手:“先别开门, 我去隔壁洗漱。”然后挥手让十三十四离开,自己抬脚往隔壁已经准备好热水的净室走去。
九歌和十里看了一眼有些摇晃的谢砚,齐齐低下头就当自己啥都没有看见, 上前服侍是不可能的, 不存在的。
如今他的内院有了女主人,十三十四他们就不再适合进内院了,而他也不习惯用侍女, 只要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 很显然九歌和十里也是很清楚的。
所以谢砚对于九歌和十里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意见, 这本就是他的规矩,好在他也不是那种离了人就连自己穿衣束发都成问题的人,
就在他的手搭上净室的门的时候,吧嗒一下,正屋的房门打开了,沈清鸾一身红色衬裙探了出来,歪头就和看过来的谢砚对上视线。
“你要去洗澡吗?”沈清鸾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谢砚对于沈清鸾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了,下意识的喉间吞咽了一下, 之前喝了不少酒都没有上头的脸,开始红了起来, 声音低哑的应了一声:“嗯。”
“我刚才洗了。”沈清鸾一双乌黑的猫眼曾亮的看着谢砚,“浴池好大。”
“嗯。”谢砚点头, “家里的浴池是特意引得温泉水。”
“哦。”沈清鸾点点头, 然后期待地看着谢砚, “我能再洗一次吗?”
“那你先洗,我……等会儿……”谢砚还没有说完,净室的门就被过来的沈清鸾推开,当然人也被拽了进去。
“我们一起。”
“鸾,鸾妹……”
后面就是衣物的嘻嘻索索的声音……
原本在门外的九歌和十里懵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的瞬间两人的脸都爆红,一刻不敢留在原地,练武之人耳力太好就怕听到什么她们不该听的,所以撒丫子就跑到了院门口。
倒不是不想跑得更远一点,主要再远了怕里头两个要是喊人她们就听不到了。
另外一边前院客房里,早早就喝醉了如今睡了一觉又清醒过来的沈华从床上爬了起来,揉着脑袋推开房门出来,就看见院子里他家大哥一人坐在院子里煮茶赏月。
沈风听到声音抬眼看了弟弟一眼,抬手给弟弟倒了一杯茶:“饿不饿?这边客院有小厨房,还炖着鸡汤,让他们下一碗面?”
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一个沉默的高大小厮,静候客人的需求。
沈华歪了歪脖子,坐到沈风对面的石墩上,端起温热的茶水吨吨吨一口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两杯,这才点头开口:“好啊,正好饿了,给我来大碗的,鸡汤还有鸡么?有的话给我一个鸡腿,再放一把菜,没菜葱也行,香菜也可以……这边有香菜吗?”说到这里一点不见外的转头询问那个小厮。
小厮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自来熟的客人,顿了一下才回道:“回沈二郎君,都有的。”他们谢家好歹是北渊第一家,这点子都不算要求。
“那成,就这样吧。”沈华满意的点点头。
小厮立刻退了出去。
沈华这才看向自家大哥:“大哥你怎么不睡?”
“有些睡不着。”沈风也说不上来,就是有些不得劲儿吧。
“我也睡不着。”沈华瞬间遗忘自己刚从穿上爬起来的事实,颇为感概,“家里水灵灵的小白菜都已经把猪拱到手了,我和我家小梅花就像一个冬天一个夏天,不得相见。”
沈华:抱紧可怜的自己。
“咳咳咳。”沈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强行咽下去的后果就是一串呛咳。
“大哥你干啥?”沈华奇怪的看向沈风,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大哥这么失态?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沈风瞪了口没遮拦的傻弟弟一眼。
沈华无辜的摸了摸后脑勺:他说啥了?
平日里调侃一句小白菜会拱猪就算了,今日洞房花烛夜,还说这话,这内涵就太足了,不怪沈风都被傻弟弟的话惊到了。
“我……”沈华还想说什么,沈风抬起一只手:“你歇歇嘴。”
沈华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水,慢慢抿了一口,想到后院里妹妹这会儿洞房花烛夜,啧了一声:真不知道该羡慕哪个。
他什么时候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话说今日谢家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好像没见到苏家来人呢?
“哎?哥,怎么没看见苏家人呢?”沈华只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就又开口了。
只要弟弟不再语出惊人,是不是真的闭嘴沈风也不在意,横竖都习惯了:“婚宴的时候苏家的管事来过了,不过你已经喝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