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
阮溪知道她紧张得厉害,忍不住笑出来,“别被我说这么大吓到了,你就当我是吹牛好了,也不要跟别人说,免得惹麻烦。反正你就带带徒弟,剩下的交给我,不用想太多。”
又是好片刻,阮翠芝心跳舒缓了一些,“行,我都听你的。”
阮溪抿住嘴唇笑,忽又跳了话题说:“你也可以趁这两年先生个娃娃。”
听到这话,阮翠芝也抿住嘴唇,抿紧的唇缝却挡不住溢出来的笑意。
阮溪很快就看明白了,松开手指着她的肚子,“不会是……”
阮翠芝冲她点头,压着声音道:“还没有满三个月,我还没跟你爷爷奶奶说呢。不过名字我们都想好了,不管男娃还是女娃,都跟我姓,叫阮岳。”
阮溪笑着伸手去点两下阮翠芝的肚子,虽然隔着棉衣什么都点不到。
点完她看着阮翠芝说:“那到时候就一家三口都过去。”
阮翠芝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抬起头看看阮溪。
如果阮溪说的话是真的,到时候真能让他们一家三口都过去,那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现在高考恢复了,学习变得尤其重要,如果留在这深山里的话,他们的孩子根本没地方上学。
上不了学就没有未来,会和他们一样在大山里呆一辈子。
她相信阮溪,笑着冲阮溪点头,“嗯!”
然后说完这些话,阮翠芝和前两年一样,又从身上掏了钱袋子出来。
阮溪这次也没有再推让,轻轻吸口气就收下来了。
次日吃完早饭,阮溪和阮洁拿上行李再一次挥手离家。
离别重聚这种事情变得寻常以后,也就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了,但是家里人对她们的嘱咐没有变少,都怕她们在外面没人照应,会受委屈。
阮溪和阮洁再次离家上路,但这一次要去的,又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阮长生把她们送到公社,和她们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吃完早饭又去钱钏家借了自行车,前杠上载一个后座上载一个,送她们去县里的火车站。
自行车在火车站外停下来,阮溪和阮洁跳下车。
阮长生嘱咐她们:“这次就你们两个人,没有人带着,在外面一定要小心。”
阮溪冲他点头,“没事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
阮长生欣慰地看着她俩说:“比我们都有出息,到了城里好好读书。有什么困难就写信回来,缺钱还是缺什么,五叔给你们寄过去。”
阮溪阮洁异口同声:“五叔,我们会的。”
听完嘱咐的话,阮溪和阮洁也就转身进火车站去了。
阮长生看着她们进火车站,深深吸口气,下脚踩踏板,蹬起自行车调头回去。路上风很冷,他却把车骑得飞快,额前的头发全部被吹得竖起来。
阮溪阮洁进火车站买了票上车。
在车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先把行李放起来,再到座位上坐下。
等火车鸣笛的时候,阮洁忽然抬手往前一指,“新的征程!现在出发!”
阮溪转头往她看一眼,没忍住笑出来,“我们小洁,变得自信又活泼了呀。”
犹记得三年前跟着阮长富去城里,她像只第一次从洞里出来的小白兔,走哪都要把阮溪的袖子拽着,紧张得一直把脸绷着,不敢出声说话,喘气都是压着的。
而现在,已经完全自信起来了。
第077章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 阮溪和阮洁在第二天早上到站下火车。站在月台上深深吸口气,转头望一眼初升的太阳,再对视一笑, 两个人一起出火车站。
出站后找到公共汽车坐到学校附近, 两人没急着去学校,而是在路边先找了家早餐铺子吃早餐。
油条加上豆腐脑,吃完身上便热乎乎的了。
拎着行李从早餐店出来, 阮溪拉一下脸上的围巾挡住嘴巴拦住冷空气, 吸一下鼻子转头跟阮洁说:“走,先送你去学校。”
到底是第一次一个人出来上学,阮溪自然不是特别放心阮洁。她把阮洁送到学校门口, 看着她进学校大门, 走入学校深处, 自己才转身拎着行李走人。
到站台掏钱坐车去到自己的学校。
下车后找到学校大门外面,阮溪拎着行李包站在大门外仰着头,望着大门上的四个大字。身边有其他学生背着行李进去,脸上无一不是都挂着兴奋的神色。
她的笑靥藏在围巾下,但一双眼睛足够晶莹明亮。
深深吸口气,阮溪笑着踏进学校大门。
水龙头下水流如柱,把手转一下水柱消失。
白皙的手指落进搪瓷盆里,掬起清透的温水扑到面上。
拿毛巾擦干脸, 阮溪倒了脸盆里的水,拿起装着牙刷牙膏的漱口杯回宿舍。
到宿舍放好洗漱用具挂起毛巾, 拿着梳子到镜子前梳头发。
她的头发乌黑柔亮发质很好,梳子放上去一梳便能从根梳到尾稍, 但她一直没有把头发留得特别长, 只留到胸口的位置, 扎起来不是特别麻烦。
把头发梳好编成两根整齐的麻花辫,用发绳绑紧。
刚绑好头发,忽看到旁边床上的室友李晓芳挠着头发坐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阮溪,带着浓重的鼻音问:“这么早起来,是去图书馆吗?”
来了学校一周一直没休息,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大家都稍微晚起了那么一会。
阮溪绑好头发拿起梳子,“不是,我今天有事出去。”
李晓芳说话鼻音仍重,“哦。”
她是到学校没两天就感冒了,到现在还没有好,鼻子还是堵着的。
阮溪这便没多等她,自己拿上书包背起来,小声和她说:“那我先走啦。”
李晓芳点点头,仰身往床上一倒,又继续睡去了。
阮溪去食堂吃了早饭,背着书包出学校。
没穿越以前她自然是来过首都的,但是没来过七十年代的首都。这个年代的四九城还没有那么繁华热闹,居民房多是灰瓦小平房,街景便都是灰扑扑的。
她背着书包在胡同里转悠,看到一个修车铺。
修车铺前搭了一个防雨的棚子,靠路沿上摆着一排旧自行车,有的八成新有的三成新,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坐在棚子下修自行车。
阮溪没多看那小伙子,只在那排旧自行车前看了看。
小伙子修车的时候抬起头看了她两眼,然后扔下手里的修车工具,洗了手过来,站到阮溪面前打量她一番,问她:“想买车?”
阮溪看看这小伙子,又看看他修车铺的名字,片刻问:“你卖?”
小伙子笑一下小声道:“我卖不卖,那得看你想不想买。”
阮溪狐疑地看看他,又问:“那你这些车怎么卖啊?”
小伙子指着旧自行车说:“这种旧一些的算你四十,这种八成新的得要八十。”
阮溪又看看他,“这不算投机倒把吗?”
小伙子不慌不忙看着她笑,“你要是买的话你也是投机倒把,一样的罪名,你总不能告我去吧?你要是不买,那我也没有投机倒把,您说是不是?”
拿个手续合法的修车铺子当掩护,一边修车一边干投机倒把的生意,胆子够大的。
不过阮溪不管这些事情,她现在确实想买辆自行车。本来她是打算买新车的,听说黑市上有人卖自行车票,但是她又算了算,实在是买不起。
自行车票就要卖到一百二左右,再加上新的自行车本身要一百五,这都快接近三百了。三百块钱可是巨款,她就算掏得出来也舍不得。
于是想来想去,就想着能不能看看买辆二手的。
刚好,就让她转到了这里看到了二手的。
既然这个人都敢卖,那她有什么不敢买的,于是她在自行车里挑了挑,挑了个半新不旧的,和小伙子讨价还价半天,用五十块钱买了下来。
小伙子收了钱把自行车推给她,拍拍坐垫说:“包你骑的满意。”
阮溪接了车走人,结果骑出去不到五十米,车链子掉了。
“……”
阮溪调转车头,把车推回来放到小伙子面前。
小伙子倒是一点不尴尬,连忙把车链子给阮溪上上。
结果阮溪骑出去又没到五十米,车链子再一次掉下来了。
这次她把车推回来,看着小伙子说:“你听我是外地人口音,看我是外地人年纪又小,所以坑我呢吧?这车能值五十,我看十块都值不了,我不要了。”
还好没离开铺子就掉了两回链子,这要是走远了,回来都说不清了。
小伙子看着她笑,“妹妹,怎么可能坑你呢?你看我这车,正宗飞鸽牌的。”
阮溪看看自行车又看看他,“别就这根杠是飞鸽的吧?”
“……”
小伙子这下笑得有点微妙起来了。
确实只有前面的一根杠是飞鸽牌的,其他零件都是乱凑的,全都不是好东西,但也都是他辛辛苦苦组装起来的。之前还好好的,谁知关键时刻掉链子!
阮溪看明白了他的表情,瞪起眼道:“退钱!丢首都人民的脸!”
小伙子倒是不生气,又叫阮溪,“要不你再看看别的,我算你便宜点。”
哪有被骗了还在这买的,阮溪冲他伸手,“不要了。”
小伙子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把五十块钱还给阮溪了。
阮溪拿着钱果断走人,继续往别处逛去。
小伙子也没多纠结,坐回棚子下又修车去了。刚才那辆一直掉链子的车他也放在旁边,打算修完手里这辆,把那辆再捣鼓一下。
太阳的光线在棚顶上移转角度,在傍晚棚影落在东侧的时候,上午打算买车那姑娘又回来了。她还是背着书包走着路,好像走一天很累了。
小伙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回家,看到阮溪回来,便问了句:“没找到啊?”
阮溪看看他,出声应:“嗯。”
这年头买东西是最麻烦的,今天能撞到这个铺子已经算是幸运了。因为早上一出来就撞到了,所以她以为大城市投机倒把的人多呢,结果也并不多。
小伙子还是在继续收拾东西,“你以为谁都敢干这种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