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
阮溪调整一下气息,看着刘杏花,“我去了三姑家,还在她家睡了一晚。姑丈看起来很不欢迎我,而且我看到三姑的胳膊上全是紫印子,像是被人给打的。”
听到这话,刘杏花蓦地一愣。
阮溪继续说:“她自己说是磕的碰的,但我觉得不是。她还不让我跟你们说,怕你们会担心。但我觉得,这事你们必须得知道,不然三姑可能会一直受欺负。”
被谁打了要瞒着不让他们知道?
刘杏花眉心慢慢蹙出个疙瘩,“他刘雄敢欺负我女儿?”
阮溪:“他有什么不敢的,这些年您和爷爷年纪大了,根本没法出山。公社离我们这这么远,三姑想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他还不是想怎么欺负怎么欺负?”
刘杏花气得咬牙,“他要是真欺负了翠芝,我跟他刘雄拼老命!”
阮溪实在太困太累了,歪着头用手掌托着脸,眯着眼睛说:“叫五叔去吧,五叔耐力好脚程快,打架也不虚,他过去最合适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吐字也越来越含糊:“不过也得看三姑怎么想,她要是就愿意忍着,不想和姑丈撕破脸闹起来,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是夫妻……”
说着她的胳膊猛滑了下,身子一歪惊醒过来。
她实在扛不住了,便又撑着眼皮说:“奶奶,我不行了,我先去睡觉了。”
说完她不管刘杏花和阮洁是什么反应,直接起身进旁边的房间去。
到房间里扑到床上塞好蚊帐,几乎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刘杏花站在灶台边还气得咬牙,但她也没再说什么。其中有许多事像阮溪和阮洁这些孩子都不知道,她跟阮洁也说不着,只能等阮志高回来。
和阮洁一起做好晚饭,刘杏花找出家里的秤,勾着酒葫芦匀了半斤酒出来。
阮志高回来刚走到门前就闻到了酒香味,直接开口问:“小溪回来了?”
刘杏花因为阮翠芝的事心情不大好,脸上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只简单“嗯”一声,又转头叫阮洁:“小洁,把你姐叫起来吃饭吧。”
阮洁应声进屋,却发现阮溪塞紧帐门睡得极沉。她到床边拉开蚊帐,上手去摇阮溪也没把她摇醒,只好出来说:“姐好像是太累了,叫不醒。”
刘杏花能体会那种累,“那就让她睡吧。”
阮洁点头到桌边坐下来,刚拿起筷子,闻到了桌子上的酒香味。
能喝上一口白酒不容易,阮志高舍不得多喝,便只在小碗里倒了两三口的样子。他倒完酒抬起头,看到阮长生满眼写着馋,笑着问他:“你也想喝?”
阮长生刚想说话,话还没出口,刘杏花道:“他不喝,明天有事要他去做。”
阮长生愣了愣,转头看向刘杏花:“除了上工,还有什么事?”
刘杏花看看阮志高,又看向阮长生,语气愤懑道:“你三姐让人给欺负了,我要你明天去公社看看你三姐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阮志高端酒碗的手放下,看向刘杏花,“谁欺负翠芝?”
刘杏花绷着脸没说话,阮洁在旁边小声道:“姐说是姑丈……”
阮志高听得一怔,“刘雄打翠芝?”
刘杏花咬着馍馍一脸气,“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翠芝自己瞒着不想说,但我看八九不离十。我真的时不时我就后悔,当初就不该让翠芝嫁给他!”
阮志高沉下脸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阮长生本来还馋阮志高碗里的酒,现在也不馋了。他的脸色和眼神看起来比阮志高还要黑,慢慢溢出戾气来,好像要吃人的凶虎崽子。
他端起面前的稀饭喝下一大口,阴着脸说:“我明天就过去,如果他真的打了三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他真以为我们阮家没人了,三姐能让他随便欺负!”
阮志高端起酒碗喝口酒,“我跟你一起去。”
阮长生道:“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得了,您跟我一起反而走得慢。而且您这年纪大了,在生产队都不能干什么重活,现在不一定能走到公社。”
刘杏花最知道阮志高的身体,也说:“都老胳膊老腿的了,你就别逞能了,小五子是翠芝的亲弟弟,去了一样能替她撑腰。”
说着她看向阮长生:“但你到了那里也不能莽撞,必须找你三姐把事情给问清楚了。如果真是刘雄打的,你必须替你三姐出这口气。近几年她都没回来,能是就打了一次两次?他就仗着你三姐嫁得远,所以才敢欺负你三姐!”
阮长生点头,“我记住了。”
为了让阮长生去镇上,刘杏花晚上就给他收拾了衣服和干粮。
阮长生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拿行李准备走人的时候刘杏花刚好起来。刘杏花把他送出门,又拽着他说:“你看情况,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你三姐带回来。”
阮长生吃着馍馍点头,“行,我知道了。”
说完他不多磨蹭,背上书包和水壶便下山去了。
刘杏花看着阮长生走远,回身进屋的时候忍不住闷口气,真想自己去把刘雄打一顿。
她自己是不好惹的性子,偏生了个软性子的女儿,有时候也会气阮翠芝不争气。
阮溪因为困狠了,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她起来的时候头还昏昏沉沉的,站到脸盆边倒水洗漱,用冷水拍了半天脸蛋,才慢慢有些清醒。清醒后脑子也僵,就坐在桌子边又发了会呆。
刘杏花和阮洁从外头回来,就看到阮溪呆呆地坐在桌子边。
阮洁看她这样,忍不住笑着和她打招呼:“姐,你睡醒啦?”
阮溪动作僵硬地冲她点头,“嗯,感觉睡了一辈子。”
刘杏花拿盆去淘米做饭,“睡了这么长时间,肚子肯定也饿了,坐着等会,奶奶马上做饭。要实在饿得不行,我拿个馍馍让你垫肚子,要不要?”
阮溪看着她摇摇头,“我想吃米饭。”
这几天在路上都是啃的馒头,实在也不想吃了。
米饭得淘米现蒸,阮溪便就坐在桌边等着,顺便让自己那睡懵的大脑慢慢动起来。直到吃饭的时候她才恢复思考能力,后知后觉问了句:“五叔出去了?”
阮志高回答她:“去你三姑家了。”
阮溪点点头,“哦。”
去了就好。
既然阮长生已经去处理这事了,她也就暂时把这事搁到了一边。
吃完午饭,阮溪拿上装着半斤酒的葫芦,背着书包出门去老裁缝家。
然她出门走了没多久,就发现阮跃进跟在她后面。
起先她也没多在意,以为阮跃进就是去找他的同龄伙伴,刚好和她顺一点路。但是一直走到金冠村地界,阮跃进依然跟在身后。
阮溪这便有些疑惑了,停下步子等了一会。
等阮跃进走到面前,她拦住他问:“你跟着我干什么呀?”
阮跃进掀起目光瞥她一眼,“谁跟着你了?我是去学手艺的。”
阮溪目露疑惑:“你去学什么手艺?”
阮跃进微微挺一下胸膛,清清嗓子端起架势道:“当然是跟老裁缝学做裁缝的手艺,现在我也是他的徒弟,而且已经跟他学好几天了,他说我学得比你好。”
说完他直接蹭过阮溪的肩膀往前走,好像这路是他家的。
阮溪转头看着他走远,抿唇眯眼,一言难尽。
她出去这几天,孙小慧又出幺蛾子了?
这次又是搞什么鬼?
让阮跃进当裁缝?
抢她饭碗?
第022章
阮溪没在原地多站, 拎着酒葫芦继续往老裁缝家里去。
不管阮跃进是什么目的,都不会影响到她,只要他不出幺蛾子, 无视他就行了。
走到老裁缝家院门上, 阮溪抬手敲两下门板,扬着声音叫了句:“师父,我回来啦!”
挑起的尾音刚落, 老裁缝刷一下出现在正屋的大门外, 脚上只有一只鞋。
阮溪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一下,拎着葫芦往他面前去,“想我了吧?”
老裁缝哼一声, 等她走到面前, 接下葫芦道:“我是想酒了!”
他拿了酒葫芦往屋里去, 叫阮溪:“给我拿个小碗来。”
阮溪转身往灶房去,“那您等一下。”
她进灶房把书包拿下来,并没立即拿碗,而是先去碗橱里拿盘子抓了两把花生米。随后到灶后擦起火柴点火,点着后塞几根玉米瓤在灶底慢慢地烧,人去灶上干炒花生米。
花生米炒得皮酥喷香,盛出来放到盘子里。
阮溪端上炒好的花生米,再顺手拿双筷子和一个小碗, 往正屋里去。
老裁缝坐在正屋里的桌子边,看着酒等她半天了, 倒是没有着急催她。看她端了一盘炒熟的花生米进来,香味扑鼻, 他脸上浮笑, 只说:“还是这徒弟收得称心。”
正屋里其实不止老裁缝一个人, 阮跃进一直是趴在缝纫机前的。今天老裁缝教了他怎么穿线和引底线,他搞了半天还没把底线引出来过一次。
阮溪进院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了,只不过不想搭理他,所以直接把他当空气,视而不见。现在端花生米进了屋,她仍然当做没有看到阮跃进。
阮跃进也当没看见她,认真引底线,在心里嗤笑——马屁拍得可真响。
论这拍马屁哄人的功夫,他确实比不上她。
阮溪把花生米筷子和小碗都摆好在老裁缝面前,自己也在桌子边坐下来。给老裁缝倒上小半碗酒,她捏一颗花生米放嘴里,故意说:“哇,太香了。”
炒花生米的香味那能香一屋子,阮跃进坐在缝纫机前吞口口水,屏住气。
阮溪在桌子边陪老裁缝喝酒,自己一会捏一颗花生米放嘴里嚼。喝点小酒总要说点话,她便问老裁缝:“师父,怎么我出去给您买酒,你给我弄了个师弟回来啊?”
老裁缝喝下一口酒,心情美得不行,应话说:“他说他是你堂哥,比你更适合当裁缝,能继承我的手艺。话都说到这了,我能不收吗?”
阮溪低眉把花生米皮搓在手心里,觉得好笑,笑意挂在嘴角上,“这年头,遇到个人才不容易的,您可得好好教了。我堂哥特别聪明,肯定能把您的手艺继承下去的。”
老裁缝不说阮跃进了,又问:“你要不要陪师父一起喝点?”
阮溪忙摆手,“我不要,太辣了。”
其实这点白酒对她来说问题不大,但毕竟身体年龄在这里,不适合喝。
阮溪和老裁缝坐在桌边喝酒吃花生米吹牛,阮跃进插不上话,便一直闻着花生米的香味默默吞口水,同时趴在缝纫机前屏着气息引底线。
老裁缝也不管他练得怎么样,反正能学就学不能学就走人,他不管那么多。
等解了酒馋,他把剩下的酒仍塞好收起来。
这半斤酒来得不容易,他得慢慢喝,喝上十天半个月那都算时间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