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薄荷熊童子
习武之人最先学习的都是呼吸方法,只有调整好正确的呼吸方式才能更快地控制身体,让身体适应幼时的高强度训练,所以卓仪甚至都不用冲冷水澡,只是坐在屋檐下稍微调整了一会儿吐息,反应激烈的身体就逐渐平和下来。
他朝着书房走去,刚刚出来时候说的话不止是为了给陆芸花一点空间、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更因为他真的听见外面传来了声响,就在他再次点燃蜡烛的时候。
隐匿在黑暗之中,卓仪步伐并不缓慢,但他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真的如同一只猫一般灵巧。他走到拐角处停下,这是一个他可以看见书房和自己房间、这两个房间看不见他的角落。
卓仪看着漆黑且无一点声响、仿佛没有问题的书房并不动作,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直到他和陆芸花的房间灯光熄灭、直到再过了很久,书房的亮光才再一次燃起。
他悄悄靠近,注意着不让自己的影子被发现,但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阿兄好了吗?我都要睡着了……”长生满是困倦的声音传来,就像才被从床上叫起来般嘟哝着。
“嘘嘘嘘!”云晏压低了声音,小声斥责弟弟:“长生小声点,阿爹耳朵很好使的!”
“嗯嗯!”长生果真压低声音,但困意似乎还围绕在他身上,他似是无奈抱怨道:“以前我都是在阿爹阿娘之前睡……原来大人这么晚、这么晚才睡觉啊!”
“啊呜……”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轻轻叹了口气:“以后长大了我一定早早睡觉。”
“等你长大说不定就喜欢晚睡了。”云晏漫不经心回答,似乎剪了一下灯芯,霎时间书房更亮了一些,他催促道:“长生快点,咱们早点做完功课早点回去睡觉,免得明天打瞌睡被发现了。”
“啊……”长生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房间里果真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原来下午云晏和长生说好了晚上过来把今天没认真学的课程补上……
卓仪轻轻摇头,嘴角露出笑意,知道这是云晏会做的事,毕竟这孩子确实是他们兄弟之间最有行动力的一个,而卓家的孩子们都有一个很好很好的优点,那就是“知错必改”。
他缓步离开书房,坐在书房另外一边走廊的凳子上,随着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仰头望着天空中明亮的星子,直到孩子们再一次淅淅索索从书房里出来,这才随着他们一起回房间睡觉了。
而陆芸花……她原本以为失眠会在卓仪走后困扰着她,让她睡不好觉,谁知道就在卓仪走后、吹了蜡烛不久,她居然就这样毫无障碍地睡着了,连卓仪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甚至第二天她面对卓仪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尴尬,因为榕洋……病倒了。
第161章 榕洋生病
早晨陆芸花醒来的时候卓仪难得不在卧室,她收拾好以后和往常一样去厨房里做早饭,正好有一点心烦意乱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卓仪,现在不用一睁眼就对上可能会让自己感觉窘迫的情况,总体而言心情还是很好的。
今天天气有点凉,阴阴的不见什么太阳,陆芸花便想着今早吃一顿胡辣汤,家里还有上次剩下的干木耳,手头又有新鲜胡椒,趁着天阴火辣辣来一碗胡辣汤,等天气再热的时候吃就没那种“一口汤下去出一身汗”的舒服了。
“阿娘!阿娘!”可她还才刚把食材从储藏室拿出来,就听阿耿呼唤着她,慌张地从外面进来。
陆芸花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她从未见过持重成熟的阿耿露出这幅模样,不觉皱起眉头,赶紧把手擦干迎上去,将手按在他肩膀上想让他镇定一些:“阿耿慢慢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榕洋、榕洋发烧了!”阿耿经历过上次余氏生病的阵势,本身就有些害怕家人生病,他又一直知晓榕洋不像他们几个练武的那般身子强健,现在难免想起当时余氏病时的严重情景,有些六神无主起来,这会儿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往日陆芸花早晨是不会叫孩子们起床的,除非很晚了还不见他们起来,平常他们几个孩子中哪个先起床就是哪个去叫别的兄弟,不过一般最早起来的是阿耿,都是他去叫弟弟们起床。
刚刚阿耿像平常那样去把云晏叫起来,再去叫榕洋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烧得整个人都红了,无比滚烫,身上却一点汗都没有,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已经有些烧晕了,叫了他半天只得到一些不大清楚的哼哼声。
云晏衣裳还没穿好,因此阿耿叫他在房间里照顾榕洋,他赶紧来外面找阿娘。
“走。”陆芸花心里焦急,都来不及再安抚状态似乎不太对的阿耿,裙摆一扬急急就往榕洋的房间冲。
母子两人急急赶到榕洋屋子,他们进去的时候云晏正满脸焦急地趴在床边,外衣只是胡乱系了一下,在这短短时间内找了个冷帕子往榕洋额头上放,看见陆芸花进来简直像见到了救星,赶紧起身让开位置,说话时候都带着哭腔:“阿娘,榕洋烧得好厉害。”
陆芸花不语,迅速伸手摸了一下榕洋的额头,心稍微放下一点——烫手但明显还没有到危险的地步。
阿耿和云晏眼巴巴等在一边,陆芸花听云晏刚刚说话都要哭出来了,转身捏了一下云晏的手指,这才注意到他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着抖,赶紧催促:“快去把衣衫穿好!”
北方只要气温骤降,就算是在夏日也有可能突然出现要穿稍厚衣裳的寒冷天气,就像今天这样,虽说是初夏也一下冷的让人意外,现在已经病了一个,可千万不要叫另一个也病了。
她语速极快,接着开始有条不紊地给两个孩子安排事情,语气稍显激烈,但这样的语气对着六神无主的人时反而比安抚好用:“……然后阿耿,你去找阿爹回来,最近地里没活计,他应该去菜地了。告诉他榕洋发烧,我马上带着他出门,我们在车夫伯伯那里见面,去大夫那里。”
之前将大夫请过来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余氏不大好移动,但榕洋只是个小孩子,只要抱着就能出门,这个点还没到车夫上工的时间,正好可以租车过去大夫那里。
“好!”阿耿等陆芸花说完,飞快往外跑,依言去菜地找卓仪。
“阿晏去阿婆那里。”陆芸花经过余氏房间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应该是余氏起床的声音,现在她要照顾榕洋,没那么多精力安抚余氏,只能叫云晏陪在余氏身边。
她看着云晏因为惊慌略微有些苍白的脸颊,语气郑重,好像在此时托付了他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阿晏要好好照顾阿婆,等等阿爹阿娘带着弟弟去看病,你陪着阿婆叫她不要担心,和阿兄一起带好弟弟等我们回来,要是中午我们还没回来就去找秦婶婶,知道吗?”
“嗯!”云晏吸吸鼻子重重点头,几下穿好衣裳去外面找余氏,他们都已经听见院子里轮椅响动的声音了。
陆芸花安排好家里事务,赶紧从柜子里取了小棉被把榕洋从被子里面抱出来,小心将被子四面裹住又细心地露出足够榕洋呼吸的空档,看似纤弱的手臂稳稳抱着他跨出房门,小心叫冷风不要吹到被子里。
“怎么样?”余氏颤颤巍巍被云晏撑着走过来,似乎想要解开被子看看孩子的脸色,但还是按捺住动作免得他受了风,带着几分焦急安顿:“赶紧去大夫那吧,家里不用担心。”
“嗯!”陆芸花脚步未停,回头匆忙对着余氏安慰了一句:“我看情况还好,阿娘你们先别着急……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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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榕洋的病情没有超出陆芸花的判断,虽说看起来烧得厉害到人都糊涂到说不出话了,但其实温度不算太高,大夫给喂了药又物理降温一会儿,榕洋额头上的温度就慢慢降下去。
“没事。”大夫不怎么笑,但是认真的表情给人很大的安全感,他手下写好药方这才说道:“这孩子先天体弱,瞧着身体没什么,这一病了就显现出来了,身体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比其他孩子差得多。”
陆芸花坐在大夫面前表情有些凝重,身旁卓仪稍微靠近了她一些,好似无声的安慰。
大夫没注意到这些,说着也有点皱起眉:“之前身子上亏了些,看起来正常,但天气变化、吃的东西凉一点都有可能是他这次生病的原因。”
“啊……”陆芸花听得不禁愣住,喃喃道:“……是我的错。”
谁也没想到昨晚会突然变天,她睡前不放心所以给榕洋换了稍微厚一点的被子,但没想到还是有些单薄。更不用说之前入夏猛然热起来那段时间,他们都有些不适应,因为贪凉吃了不少绿豆沙、凉面凉粉之类的食物……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注意。”看了一眼里屋,里面吃了苦药再次睡着的榕洋在她出来的时候都不自觉皱着眉,但他明明可以不遭受这一切的,都是因为她这个家长做得不称职……反倒叫他跟着受苦。
她心中无比自责,觉得因为自己不注意才叫弟弟病成这样……更何况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榕洋病了,难以想象,要是榕洋从昨晚就烧起来……早晨才发现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陆芸花眼圈不禁红了,放在腿上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愧疚一点一点咬得她的心都痛起来。
“往后注意就好。”大夫看她伤心成这样,还是见多了这幅情景,倒不似卓仪那般无措,只是说话声音更柔和了些,安慰道:“孩子也不是雪捏的,一碰就碎,病根是之前你病了的那段时间埋下的,要是冬天爆发出来更麻烦,能拖到夏日才出来都是你把他照顾得很好的缘故。”
“……谢谢大夫。”陆芸花听得出大夫不是哄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用帕子擦干净了眼睫上沾上的泪水,关切问起榕洋的身体:“大夫,往后我们要注意什么?”
“我开一个方子,这次病好了吃着调养一下身体。”大夫说着又新写了一张药方,把它连带着另外一张药方递给一边的药童,继续道:“要是可以的话带着他多活动活动,孩子跑跑跳跳身体才能好。”
“谢谢大夫!”仔仔细细把大夫的话都记下,陆芸花抱着榕洋,卓仪手里提着药包,两人从药房走出来。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陆芸花没什么胃口,心里也念着家里人肯定都在等消息,和卓仪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只是这会儿总归没有刚来时候那么急,甚至还小声和很是关心榕洋的车夫聊了几句。
“芸花,等榕洋身子好一点了叫他和我一起练武,你看行吗?”这会儿车里没风,卓仪轻轻揭开一点被子,看着榕洋好像很不舒服、依旧皱着的眉头,轻声问。
陆芸花也看着弟弟好像一病就憔悴了不少的小脸,不自觉皱起眉,对卓仪的建议再同意不过了,说起来还有些懊悔:“之前就应该就叫榕洋跟着你们练武……这次我是绝对不会心软了!”
她说得郑重,刚说完又似乎陷入什么思考之中,依旧皱着眉,声音有些犹豫:“但是阿卓……他这身子……”
“我知道。”卓仪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榕洋身子不好,他要是开始练武,训练量就得控制在“支撑不下来”和“练了没用”之间,既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又不会让他在训练中太过痛苦,毕竟目的只是为了身体健康。
好在这对卓仪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拟定出最适合榕洋的练习要求。
陆芸花在这上面再相信卓仪不过了,轻轻松了一口气,恨恨点了点怀中弟弟皱起的眉头:“这次就算你再怎么撒娇说不想练武也没用!”
可怜的榕洋并不知道这些,他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除了时不时来看一看他的家人们,家里的氛围已经从慌乱恢复正常,甚至于他头晕脑胀、喉咙疼痛声音嘶哑地醒来的时候正好没有人在身边,让他不自觉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所以卓仪进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红了眼睛、哑着嗓子佯装坚强问着:“姐夫,我还能活多久”的榕洋。
“……”卓仪愣住了。
第162章 懵懂与死亡
面对红着眼圈故作坚强的榕洋,卓仪难得的语塞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榕洋为什么会这么想。虽说他们家日常生活中看起来是“慈父严母”,教育孩子的多是陆芸花,可实际上陆芸花才是父母中比较宠爱孩子们的那一个,往日孩子们要是有什么心事也多是她先注意到。
卓仪不是不爱孩子们,只是他从小就是放养长大,在他的观念中很多事情孩子们会自己想通,这个过程就是成长的过程,那些痛苦也是人生必要的一种磨炼。
如果说陆芸花是爱护着花园每一朵花、会给它们施肥剪枝的认真园丁,那卓仪就是注意着花园里花草树木不会长歪,其余随它的天性的随性园丁。
虽说陆芸花和卓仪没有就教育问题谈过什么,但双方的教育方式还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对方。所以和从前不同,卓仪没有直接问榕洋为什么会有这样离谱的想法,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认真又坚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卓仪:“榕洋,这只是风寒……你好好吃药,几天就能好。”
卓仪很清楚自己也是孩子们的长辈,就算榕洋叫他“姐夫”,在他看来也和叫着自己“阿爹”的阿耿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既然同样作为长辈,那就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去找好像更熟悉这种情况的陆芸花的道理,因为这本身也是他作为父亲的一种责任。
榕洋一双眼角稍微有些下垂的圆眼睛不觉悄悄颤动几下,他迷茫地体会着身上的痛苦,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就像锁了一座火炉,灼烧一般的痛从前胸传到嗓子,他知道卓仪的话是真的,姐夫没有理由骗自己,但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惧和惶然还是叫他无法安宁。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试图让卓仪理解自己的心情,只是把这种说不出的心情埋在心里,佯装无事,和往常似的露出一个抿着嘴唇的微笑,他脸颊因为病中十分苍白,有种让人心疼的乖巧:“我知道了,姐夫。”
“咳咳……”在说话时候榕洋只觉得喉咙中撕裂一般的痛,忍不住发出剧烈地咳嗽声,好不容易止住,恹恹喝下卓仪喂到嘴边的温水,他再次勉强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声音有点嘶哑:“姐夫……咳咳……”
他喘了口气,慢慢躺下,乖巧地自己盖上了被子,只露出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听起来正常了许多:“姐夫去忙吧,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卓仪注视着他的眼睛,见他眼神似乎有些躲闪地避开了,甚至在自己的注视中往被子更深处缩了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果真起身离开。
榕洋掩饰想法的动作和表情在孩子中算是很精湛的,要是阿耿、云晏或者是长生中任何一个坐在这都能被他这样骗过去,但……这样稚嫩的掩饰手段可骗不了卓仪这样见多识广的大人。
卓仪当然不会就此一走了之,真的让榕洋自己闷头去想……想不通不说,说不定还会钻了牛角尖反而加重病情。毕竟病中的人总是会有些奇怪又悲观的想法,更何况榕洋这样心思比较沉、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的孩子。
他去了自己和陆芸花的房间,直直走到一边的柜子里,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似乎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做好了决定,又似乎在从前就有所想法,卓仪的步伐没有一点停顿,甚至连最后一次打开盒子摸一摸里面的东西、再怀念一番的动作都没有。
走到榕洋的屋子门口,卓仪轻轻敲了敲房门,灵敏的耳朵听见里面发出被子“淅淅索索”的声音,已经可以想象出榕洋是怎么给自己盖好被子又翻身背对房门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他耐心地停顿了一下,等里面安静下来才轻轻推开房门。
卓仪脚步很轻,他有心解开榕洋的心结,却因为榕洋咀嚼的姿态笨拙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所以他想了想,只是将盒子的盖子打开,把它端端正正放在榕洋的枕头边上,这就准备离开。
榕洋听见动静悄悄动了动身子,不经意瞟了一眼盒子里面的东西,这下连装睡都顾不上了,他急急坐起身子,用这还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卓仪:“姐、姐夫!”
脚步顿住,卓仪转身望向榕洋,见他只是捧着手上的盒子不说话,睁着大眼睛定定望着自己,便也只能带着些无奈地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又转身坐回榕洋床铺边的凳子上。
这凳子有些小,卓仪身高体壮,坐着难免有些局促,但他依旧腰背挺直,像一座永远不会倒下的山岳,就像他一直以来给榕洋留下的印象。
“姐夫。”榕洋把盒子小心放在膝盖上,接过了卓仪递给自己的水杯小小抿了一口,等声音稍微被温水温柔地滋润后才继续说道:“姐夫……这是牛骨珠吗?”
“嗯。”卓仪耐心解释:“不过这并不是新做的……它是从前我师父送给我的珠子。”
卓仪并不意外榕洋会认识牛骨珠,因为阿耿、云晏和长生三个孩子每一个手里都有他送的珠子,就算往日阿耿和长生不怎么把自己的珠子拿出来,云晏那个喜欢显摆的孩子也肯定会把自己的珠子给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弟弟看。
不过那些珠子是他确定这几个孩子确实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去找了牛骨亲自磨出来的,就和榕洋拿在手里的这一串一样,他这一串是他师父为了他亲手磨出来的。
“……我小时候也有身子不好的日子。”卓仪眼神不自觉有些放空,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望着榕洋的眼神平和又沉静,带着作为父辈的爱护和疼惜,他继续说道:“当时我师父听说牛骨珠可以保佑孩子无病无灾、身体康健,这才特意找了牛骨为我做了一串珠子。”
“榕洋。”榕洋听着似乎也入了神,低头看着手里的珠子不知道想着什么。卓仪再次伸手轻轻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发顶,感觉手下的小脑袋不自觉蹭了蹭他的手心,唇角也带起几分笑意:“……好孩子,不要害怕,珠子上有很多祝福……会保佑你长大像我一样健康。”
榕洋抬头去看卓仪的表情,却只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在沉默一会儿以后迅速低下头去,就这样看着手中木盒里面那因为时间而微微泛黄的牛骨珠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卓仪并没有催促他,他耐心地坐在床边,好像不论榕洋做出什么决定都可以接受,不管他选择说或者不说,卓仪都有耐心等待他、帮助他渐渐走出心里的阴霾,就像陆芸花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姐夫。”
小小年纪经历过许多许多事情的榕洋还是明白陆芸花一直告诉他们的道理:不论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别人不可能理解你的想法,如果亲人之间都靠相处那一定会很累。
他似乎纠结许久,其实只是在整理着自己纷乱的心思,想把这些自己都不甚明晰的情绪向信任之人倾诉。
“阿爹病的时候我还小。”榕洋把牛骨珠握在手里,好像它真的给予了自己很多勇气:“但是……或许我记事比别的孩子早一些,阿爹在病榻上的样子我还记得。”
“阿娘和阿姐说他没有生病的时候很强壮,可以把重重的木桌子抬起来,可是我记忆中只有瘦得摸得见骨头的阿爹、一直咳嗽停不下来的阿爹、脸颊都凹陷下去的阿爹……”榕洋不自觉抱紧自己的膝盖,做出一个像是蜷缩着的姿态,感受着放在膝盖上的牛骨珠硌在脸颊上,带着微凉的气息,反倒叫他情绪莫名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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