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薄荷熊童子
陆榕洋下意识追了几步,最后还是在原地叹了口气,嘴角垂下来看起来有点丧气,他喃喃道:“以后游戏还是让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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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晏还不知道有这种好事,才进家门就“师父!”、“师父”地往大堂去,他路过柯耿,顺手把肩膀上挣扎不休的长生塞进他怀里,柯耿正在练功,顺手接过,不禁和长生茫然看着云晏像一头愤怒的小野猪一样冲向大堂。
白巡听见声音瞬间靠着椅背滑下,马上把书盖在脸上装作啥也不知道,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卓仪正用他那握惯了刀柄所以布满茧子的手笨拙地剥着坚果外皮,听二徒弟风风火火过来也不着急,把坚果放到旁边那一小堆里才拍着手坐直:“在这。”
“师父!”云晏一头几步撞进卓仪怀里,卓仪纹丝不动,一只手还小心翼翼护着坚果堆免得他撞倒。
卓仪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用他低沉温和的声音轻问:“怎么了?”
白巡听他这声音感觉极其不习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脸上的书盖得严严实实,但显然也在默默听着。
“怎么了?我问了长生,他说什么都没发生啊?”柯耿额头带着汗水牵着师弟进来,后面居然还跟着听见声音格外好奇的呼雷。
云晏在师父怀里埋了一会儿,坐正,气呼呼揉了一把蹲坐在旁边歪头看他的呼雷的脑袋。
“师父!我今天在陆姐姐家听说一件事情,和之前我们刚来时候帮了我们的秦婶家有关……”
云晏添油加醋把今天“偷听”到的事情讲给大家听,果然众人无不越听越生气,只是白巡这个平时嫉恶如仇的居然只沉着脸转着他两颗小鱼,显然想着什么事情。
云晏说得口干舌燥,陆芸花和秦婶关系好,她因为秦婶的事情烦忧,云晏自然也跟着看田家不顺眼,又因他家做事实在恶心,更对他家厌恶至极。
他撇着嘴巴说气话:“反正田家那少爷也是个普通人,我随随便便就……”
“云晏!”
他还未说完,卓仪低声呵斥打断了他未尽之语:“慎言。”
因为定居生活而显得越发散漫的云晏几乎在瞬间僵住,他低下头,顺从地让卓仪把他放在地上。
“你若是真去你们师父可要气死了!”白巡眼光流转,似笑非笑。
柯耿看二师弟这些日子真的有点松懈,把他顺手拉倒旁边,三个徒弟老老实实站在卓仪面前垂着头,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卓仪是那种平时相处起来很寡言,但是很温和可靠、让人感觉脾气很好的人,从外形说,他身材高大挺拔,行走动卧间具是利落,很难不让人觉得局促,但他总会认真又笨手笨脚的做一些生活杂事,久而久之难免让人觉得像面对一只毛茸茸的大熊:不会伤害你,还很笨拙可爱。
但……熊外形再可爱,终归是凶狠的肉食捕猎者,卓仪也是。当他皱起眉间,浓黑的眉毛下一双锋锐的眼睛看过来时,往昔那些关于“笨拙”的印象全都一瞬中消失,只让人留下条件反射产生的战栗。
他凝视着几个徒弟,尤其是云晏。
这孩子从前经历不好,本身就有些嫉恶如仇,现在更是厌恶一切利用权势草菅人命的人,若现在不好好教导,很难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抚摸着自己因为练刀而变形的手指,沉沉叹息:“你们几个过来坐下罢。”
看徒弟小鹌鹑一样排队坐好,云晏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他语重心长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会武就高于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云晏听他这么说,急忙前倾身子,眼泪不断流下,之前横冲直撞的小野猪瞬间像丢了妈妈,手足无措地待在大叶子下躲雨,身上毛毛被无情淋湿,可怜极了。
他不停摇着头,哽咽着说:“师……父,师父我没有,呜呜……我没有。”
呼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看云晏哭成这样,卓仪又是一脸严肃,也“呜呜”的哀叫,还用大脑袋去顶卓仪的膝盖。
显然在求情。
卓仪硬着心肠没有安慰他,他把呼雷按到一旁,继续说:“阿晏,和那些有权有财的人一样,我们比别人多出来的是‘武力’。”
“这世上既有用这些东西去压迫别人、去做坏事的人,也有用它们修桥造路、乐善好施的人,权势和金钱本身并没有错,你说对吗?”
柯耿拉着听不太懂的长生,脸上若有所思,云晏默默点头表示认同,要不是那些善举他也活不到现在。
卓仪顿了顿,接着说:“普通人在我们习武之人手中如同陶瓷易碎,若我们不管住自己,利用武力去做什么,和那些用权势金钱做坏事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不求你们习武一定要做一个什么‘大侠’,只希望你们不滥用它,成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恶人’。”
“若他做了恶事,能为他定罪的绝不是我们某个人,而是律法。”
这话对于云晏来说是很重的打击,因为就在刚刚他都觉得自己是在行侠仗义,他一直把卓仪这个“天下第一大侠”当做自己的目标,谁知道被卓仪这样教育,晴天霹雳不为过。
卓仪从前虽说带着徒弟们,却不会在真的在做事的时候带着他们一起,大多把他们放在就近朋友那里,所以三个孩子对于卓仪的事迹也不算非常清楚。
云晏哭得身子一抽一抽,还是抽抽噎噎倔强地问:“那为什么县太爷明明知道田家做得不对,还不用律法惩罚他,反而让秦婶一家遭他欺负?”
卓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摸着手间厚茧,斩钉截铁:“那便是这律法不严,不足以动摇他身后力量,我们便努力让他这力量消失、律法严明。”
那些什么势力倾轧、勾心斗角都不必说给孩子知晓,童年的时候,明亮又坚定的信念才是值得传递过去的东西。
“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你们先回去想想吧,有什么我们明日再说。”
卓仪看云晏用手抹着眼泪,深色袖口的湿了一片,只得无奈让柯耿带两个师弟回房间,还示意他好好安慰一下云晏。
柯耿点头表示收到,拉着两个师弟出了堂屋,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安慰哭个不停的云晏。
“唉……”
卓仪长长叹一口气,手指捏着眉间,显然很头痛的样子。
“真是养儿一百岁,忧心九十九啊……”白巡扯长了调子调笑他,又漫不经心问:“顾晨不是说京城那边进展不错嘛?现在对手的一条狗都如此猖狂,哪里算得上‘不错’?”
“应当是消息还没传过来。”卓仪继续剥起坚果,又变回那个笨拙的大熊。
白巡又开口,这次语气有点嘲讽:“我是搞不懂你那时候干什么疯了一样去弄这‘天下第一’,你才退隐多久?这从前说的承诺就全无了。”
“我少时看过一句话。”
“一位前辈说‘侠以武犯禁’,那时不懂,后来不得不懂,就只想这天下太平。”卓仪小心分出一半坚果推给白巡,这是剥给孩子们的,现在也只能他两分着吃了。
白巡哼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吊儿郎当捡起一颗扔到嘴里:“偏你讲究大义、道德高尚!”
独自气哼哼一会儿,又无奈地接着提醒“江湖里骂你的不少,你和顾晨搞得现在江湖人束手束脚,江湖是有些不讲道义的人的,你在这的消息可不要泄露。”
他又捡了一个放进嘴里咬得咔咔作响,含糊说道:“长生……藏好了,顾晨那边的消息是‘狗急跳墙’。”
“嗯。”卓仪沉稳地磕着坚果,胸有成竹:“我和陆前辈在,无事。”
白巡:“那田家这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卓仪擦干净桌上的坚果皮:“我准备去一次绿津找马帮帮主,我曾和他有些交情,可以说上几句。”
“至于后头……顾晨那边消息传过来县太爷若还是抓不住机会……他也不必继续当这个父母官了。”
白巡吃掉最后一颗坚果,快活地摸出小鱼转起来:“随你,但阿黑给我传了消息,帮里确实丢东西了,我要回去盯着……这村女,还真是邪门。”
“嗯?”卓仪想了想:“那便只能把孩子们托付给陆前辈。”
白巡哼哼直笑:“你去绿津也算为了那村女,阿耿他们不是同她关系好?怎么不放到她家去。”
“如何能这样。”卓仪手掌轻轻按在白巡肩膀上,还怕他的小鱼掉在地上,贴心地选了另一只胳膊,白巡却像被熊重击一样,痛苦地歪了身子,
卓仪:“我看到恶想要制止,盖因我自己的目标如此,如何能像你说的那样想?”
“还有就是……从前说了许多次,对小娘子——勿论。”
“也莫要总唤人家‘村女’。”
第33章 豆腐成功
卓仪连夜把徒弟们托付给村长, 第二天临走前他去了云晏的屋子,摸着二徒弟肿得像两个桃儿一样又红又肿的眼皮直叹气,看他撇着嘴角沉睡,显然在梦中都有点委屈,又因为昨天情绪激烈,今天睡得很沉。
伸手给他掖了被角,又理了理他在枕头上乱翘的毛毛,看他睡得香,卓仪思索一下关上门退出去……不多时,他回来在云晏枕边小心放下什么,才又一次掩门出去。
柯耿早上做早课起得早,卓仪拉着他细细叮嘱:“阿耿,早食在灶上,取的时候小心烫,师父去处理昨天说的那件事,大约一月回来。”
“你们白叔叔也有事情要回帮里,我把你们托付给陆村长了,还给你们留了钱财,你们安心待着,这些日子要注意安全。”
“今日早课不必喊你二师弟起来,让他好好休息罢,起来如果眼睛酸,记得拿毛巾给他敷一敷。”
“早课不能懈怠,切记。”
卓仪说着,柯耿也是板着小脸听,很认真的样子,他一向都是最靠谱的那个孩子。
等卓仪说完觉得没有遗漏,又拍了拍大徒弟的脑袋瓜,看着他乌黑沉静的眼睛,伸手递给他一个帕子包起来的小包包,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了。
柯耿站在门口注视着卓仪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小包。
他小心展开帕子,拈起一颗细细剥去所有外皮干干净净的果仁儿,把他塞进嘴里仔细品尝,想起卓仪对他说的话:“阿耿,这是零嘴儿,给你们三个都留了一份,你不要因为让着师弟自己不吃。”
嚼着嚼着,油香浓郁的果仁儿居然让他眼圈红了起来,明明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果仁儿,仔细尝尝,不知怎么居然有点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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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豆腐坊忙得脚不沾地的陆芸花可不知道田家的事情还有转机,她没想过要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在她看来只要能让事态变好,她就会一往无前地朝那个方向努力。
如果只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又或是觉得事情太麻烦不想掺手……陆芸花虽然自认是个冷情人,却有个优点,很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她昨晚辗转反侧想这事情要怎么解决,迷迷糊糊有点想法的时候睡着了,只等着今天实行。
大家在三点多便起来了,都聚在早春较为暖和的厨间,就算是年迈的阿婆刘氏和需要卧床修养的伤员陆勤此时也待在厨房陪伴家人,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陆芸花把活计一样一样分配下去,泡到现在已经吸饱了水鼓起来的胖黄豆被一勺一勺投入花婆婆精心制作的石磨中,豆浆混合着豆渣从边缘流入大盆,这时候味道真的称不上好闻。
黄豆的豆腥气很浓烈,尤其是没有处理过的生豆浆更是如此,没吃过陆芸花鱼汤面的陆勤难免严肃了神情,心里有点打鼓:豆子味道这样重,真的能好吃吗?
豆浆在大陶锅里沸腾翻滚,豆渣早已在前面过滤的过程中被全都滤走,用大勺翻动搅起,豆浆里的豆腥味随着一次又一次沸腾而消失,只余下平和温暖的香味,陆勤的犹疑也在香浓的豆浆香味中化为羞愧——
对于陆芸花好心来帮忙,他还不自觉怀疑她能不能做到的羞愧。
大家伙儿的早食便是豆浆配着林婶拿来的蒸饼和小咸菜,一喝这新奇浓郁又不带豆腥的醇厚饮品,在场众人无不称赞,在后面做豆腐的时候显得更有信心了些。
等豆浆微微冷却,用勺子舀起卤水一次一次打入,这一步自然就是卤水点豆腐的“点”了。
最后把凝结成豆花的豆浆倒入模具,在上面压上重重的大石头,豆花里面多余的水份被挤压出来,豆腐便会在时间和重力的作用下逐渐成型。
另说其他衍生产品,陆芸花只在熬豆浆时候顺手揭了两次豆皮,她始终觉得一锅豆浆揭两次豆皮已经是极限,再多会把整锅豆浆的“精华”都吸走,豆腐便没有那么好吃。
现在她还没想着做些别的衍生产品,只豆腐、豆浆和少量的豆皮就足以在工坊初期让秦婶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其余什么豆干、豆花、豆卷……如果田家的事情能顺利解决,这些产品自然会一样一样出现,不用急于一时。
终于,模具在众人翘首盼望中揭开,豆腐如一块白玉般平滑无暇,陆芸花拿小刀切开一块,切面紧密不见一个孔洞,轻拿起后正是老豆腐柔软又扎实的手感。
从外形来说这块豆腐是完全合格的,只是外表再怎么好看,味道依然是最重要的一环,所以陆芸花没有妄下定论,切了一块生豆腐尝味道。
从口感上来说,老豆腐不适合空口白味的吃,它不如南豆腐软滑细嫩,也不如南豆腐味道清淡、没有杂味。盐卤水点出来的老豆腐是扎实的,细细品尝时豆类浓郁的香味便会夹杂着盐卤微妙的咸涩进入口中,口感凝实,称不上好吃。
当然,若有其他滋味浓烈的食材与它相配又是另一种感觉,杂味被相配食材的味道压下,只留清淡又香浓的豆腐味道,两者相辅相成又浑然一体,留下的只有“美味”二字。
“成功了!”在大家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中,陆芸花无比肯定的又重重点头:“成功了!辛苦大家!”
两只袖子绑好故而显得格外干练的李氏伸手用袖子擦起眼泪,她半转过去不叫大家看她失态的样子,李氏丈夫陆勤深色惭愧给她递上帕子,一副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的模样急得团团转。
气氛有点沉郁下来,豆腐做成了,然后呢?
这钱到底能不能挣出来?豆腐要怎么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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