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白社
刘用正色,将太子方才那番话转述句一遍。
景德帝听罢,神色复杂,半晌后才道:“不该做的没做吗?”
“等到查完就知道了。”
说罢,便不再开口,又低头去看奏折。
……
案子拖的越长,就越难查清,好在陆翌在职多年,手底下经过的案子多不胜数,眼下这件案子,自然也难不倒他。
查来查去,那个杀人又放火的歹人,竟然查到了锦衣卫的身上。
抓到人的时候,那人当即便想要自尽,被他愤怒的同僚当场卸掉下巴,用绳子捆了起来。
陆翌办案讲求证据,口供倒是其次的,他抓到这人,案子便算是告一段落,他要将这些人都带回京城再审,刑部侍郎虽不同意,却被他一句夜长梦多给堵了回来,只得捏着鼻子应了。
一干人等进了京,牟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当即便捏碎了手里的核桃,随即便黑着脸进宫请罪。
锦衣卫中出了问题,他这个指挥使难辞其咎。
景德帝听罢,倒也没有当即就罚他,只道:“先存着,安心把差事办完了,再过来领罚。”
“多谢陛下!”
牟远又是愧疚又是感恩,神情复杂极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决计不再让陛下蒙羞。
……
渠府。
有人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砰的,急声认错:“大人,我们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渠恺扯着嘴角,阴阳怪气地道:“没想到陆翌真能查到这个人身上?”
说罢,就把手中用来修剪盆栽的简单用力一扔,正好落在这人身前不远的地方,吓得这人登时便瑟缩了一下。
“本官有没有给你说过,做事仔细些,莫要轻视旁人?”
这人闻声便打了个寒颤,“说,说过。”
“你们是怎么听的?”
“属下知罪,属下该死!”
随即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磕头声。
半晌后,渠恺才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行了,回去吧,另一件事若是再办不好,也不必再来见我了。”
这人顿时一凛,忙道:“属下明白!”
待到这人走后,从书房的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他面上隐有担忧之色,不由得轻声问道:“父亲,可还要紧?”
渠恺闻言便笑着摇了摇头,安慰他:“我儿不必担心,虽然这人暴露了有些可惜,不过为父早有后招,不算什么大事。”
赵松源听罢,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渠恺内心却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云淡风轻,事实上已经恼怒得不行,那牟远把锦衣卫看得如同铁桶一般,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收买了一个自己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折了进去。
相较于那些被抓的运粮伙计和九黎山粮食集市上的边缘人物,这个锦衣卫才是真正知道不少东西的。
虽然没人告诉他是在为渠恺办事,但渠恺却不能冒着个险,所以这个人必须死,必须死在刑部大牢里。
若是再晚,被转移到诏狱里头,就不保证这人会招出来些什么了。
他已经成功地把景德帝对太子的疑心勾了上来,甚至这件事的进展比他预想的效果还要好,虽不知是什么原因加速了这个过程,但对他的谋划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想必按照自己的谋划和先前就准备好的东西,很快就能达成目的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这个紧要关头,越不能放松警惕,能早点闭嘴的人,还是不要活着开口了。
渠恺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
……
翌日中午,刑部大牢。
负责看守犯人们的狱卒到了交班的时候,上半夜的狱卒把钥匙递给前来换班的同僚,就打着哈欠走了出去,因为太困,压根儿没注意到同僚略带颤抖的手和紧张的神色。
他竭力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往牢里走去,努力不去想先前用家人威胁自己的那人现下是不是就跟在自己附近。
他手中提着犯人们的饭菜,一份一份地发下去,走到这次的目标跟前,他也尽量目不斜视,放下饭菜就走,若是忽略他额头上的汗,仿佛就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当晚,便传出刑部大牢死了一个犯人的消息。
渠恺舒心地饮了一杯酒。
而还在诏狱中的沈伯文,却迎来了一个邻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昭阳宫。
郑皇后刚抄完一卷佛经, 上面的字迹端正整齐,十分漂亮,她身边伺候笔墨的大宫女不由得赞道:“娘娘的字越发好看了, 奴婢帮您供到小佛堂去。”
“去吧。”
郑皇后没有拒绝,放下笔便由着她去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大宫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将打听来的消息轻声汇报给郑皇后。
“娘娘,太子殿下今日求见陛下, 陛下又没见。”
只这一句话,郑皇后的心便沉了下去,只是面上还保持着镇定, 交代道:“让他安心待在东宫,在案子查明之前不要再动。”
待宫女应下,又问起:“陛下这几日都歇在哪儿?”
大宫女显然对这些事都了然于心,闻言便不假思索地答道:“回娘娘的话,陛下这几日都歇在西苑,并未涉足过后宫。”
见自家娘娘若有所思, 她又接着道:“容妃和容妃都带着羹汤和糕点去求见过, 陛下都没有召见呢, 听说容妃娘娘原本是兴高采烈地过去的,后面却是面色不好地回来了。”
她语气中透着一丝幸灾乐祸和扬眉吐气。
谁让自家太子殿下差事不利, 那边儿就抖起来了,活该被陛下训斥。
郑皇后的心思却不在容妃受挫这件小事上,原本皱起的眉又松开。
她摩挲着手上的迦南木手串, 一边思索着。
——谁都不见, 总比单单不见太子的好。
旋即她又想起景德帝的病, 先前病倒了一天一夜, 竟不让她们去探望,细问也不许,问就只说没什么大事,可这样的话能瞒得过谁?
他从登基到现在一向勤政,若是没什么大事,又怎么会连朝会都没上?
不过是信不过她们这些人罢了。
想到这儿,郑皇后不由得抿了抿唇。果然,帝王果真是帝王,若自己真的将皇帝当做自己的夫君,定然是要吃大亏的。在他还年轻力壮的时候,太子便是他的好儿子,文武双全,性子仁善,是给他锦上添花的那朵花。
可待到他年老体弱之时,这朵花就变成了能威胁到他的猛虎……
郑皇后沉思了片刻,又开口道:“你亲自去一趟沈家,把沈侍郎的夫人请过来,就说本宫寻她说会儿话。”
“是,奴婢这就去。”
大宫女福身应下,随即便告退出去。
周如玉在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担心,若是皇后娘娘要问自己关于相公差事的事,她要怎么回答才算合适。
相公的秘密定然是不能随意泄露的。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被宫女引着进了昭阳宫的前殿,周如玉福身行礼。
郑皇后态度温和地道:“沈夫人请起。”
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相貌温婉,虽略显紧张却并不局促的女子,郑皇后不由得想起了她的老师,韩辑的夫人萧氏,那个曾经也名满京都的才女。
原本想要从她身上打探这件案情的心思忽然淡了。
萧氏能收她为弟子,想来她身上定有过人之处,郑皇后有一种预感,哪怕自己出言打听了,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或许会一无所获。
这般想着,她将要问出口的话便不由得换了一句:“夫人家中可还好?”
周如玉闻言,心稍稍提起,随即面上露出个略显苦涩的笑意,轻声道:“劳娘娘垂问,家中暂且还好,还瞒着呢,没敢让老爷子和老太太知晓。”
她这句话说完,郑皇后越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沈夫人或许是知道些什么,但其中内情却不能同旁人道。
既然如此,郑皇后便轻叹了口气,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才道:“沈大人的品性才干,是陛下在本宫面前都夸赞过的,夫人也莫要担忧,若是此事另有内情,想来陛下定会让人查明真相,还沈大人一个清白。”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打听消息,郑皇后也不介意做一个好人,说几句好话宽她的心。
“多谢娘娘体谅。”
她话音落下,周如玉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没有打听内情的意思就好,如若不然,她也没有信心能同这样的人说话滴水不漏。
闲聊了半晌,郑皇后便借口乏了,让宫女送周如玉出去。
周如玉也记挂着家里,忙起身告退。
……
行到宫门前,周如玉迎面走来一道身影,她刚想回避,便听见对面之人“咦”了一声,然后道:“师母?”
能出现在这宫中,并且唤自己师母的只有一个人——皇长孙李祯。
周如玉心中微讶,抬起头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瞧见少年熟悉的面容。
她福身行礼:“臣妇见过皇长孙殿下。”
“师母快请起。”李祯不由得忙道。
周如玉从善如流地起身,随即便垂下眸子,轻声道:“殿下快别这样叫了,臣妇的夫君如今还是戴罪之身……”
“师母不必如此。”李祯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是怕老师牵连到自己,但他自己却并不在意,他摇了摇头,眼神真诚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敬佩老师才学渊博,品性端正,我相信他定然是被冤枉的,待到案情查明,自然会被放出来。”
少年清朗的声音传入周如玉的耳中,她心中不由得被触动,鼻端也没来由地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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