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
他震惊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脚下的冰面,待要稳住身体,已然来不及,整个人都重重往后摔去,哐地倒在地上。
“……唔,痛……”老者徒劳地挣扎了一下,艰难瞪大了眼睛,又见对方手指一动,一层冰霜宛如活物般顺着地面蔓延开,将他衣服牢牢粘在了地上。
一动都动不了了。
老头泄气地闭了闭眼,再次往前看去,正见那老阿姨一面摸着眼泪,一面缓缓站起身来。
他终于明白,那老太婆是怎么爬上那么高的外置设备的了——
只见对方直起身体,直接一脚踏出。随着她的动作,冰霜堆成的楼梯自发自动地凝结成形,将她一路送到地面。
然后在转息之间,又尽数融化,化为扑啦啦的雪水,覆满地面。
那些带着寒气的水痕,正是因此而来。
……这是,天灾属性?
失策了。还以为是个普通能力者……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也能在这里动用能力?
老者不动声色地想着,心中掠过几丝懊悔,很快又掩下了眼底的震惊。
“朋友,你反应过度了。”他很好地控制住表情,试图和对方讲道理,“我真的不是坏人。”
“少来。”徐徒然哭得肝肠寸断,说得毫不客气,“不是坏人你一路从餐厅跟我到现在?”
而且早在餐厅时,她就感受到了危机预感的提示——不过当时人太多,她搞不清具体来源。离开餐厅后又等了一阵,直到这家伙追出来,才真正确定情况。
不仅如此,这家伙引起的危机预感警报还特别响。起码远比昨天她面对那个小保安时响得来劲。要说这家伙没点身份,徐徒然是肯定不信的。
为了诱捕这家伙,她可以说是下了大血本。先是以“绝对王权”圈定小巷为国土,又用规则增加了“七号冰”的强度并控制个人情绪起伏,顺便隔绝外部视线。之后又用七号冰堆叠楼梯,躲到上方,严阵以待……
虽然尽力控制了情绪变化,但使用技能带来的副作用依然很明显。徐徒然哭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索性便不说了,直接蹲下身,在老者的身上掏摸起来。
没摸几下,顺利掏出了一张身份卡。徐徒然瞟了眼上面的名字,却是瞬间一怔。
“饿饿……饭饭?”
*
饿饿饭饭。
徐徒然对这ID有印象。
多组联机游戏时遇到的新玩家。往好的方面说,是个坚持自我,不屑合作的孤高野马,往坏的方面说……
嗯,其实徐徒然曾经怀疑过他不是人。
而现在,嘶,怎么说呢……看着倒真像是个人,就是和她想象得差得有点远……
她看看身份卡,又看看瘫在地上的老头,不太相信地又确认一遍:“饿饿饭饭?”
那老头“嗯”了一声,没好气地抬眸:“有事?”
徐徒然泪眼朦胧地瞥她一眼,指了指自己:“自我介绍一下,张白雪。我们游戏里见过的。”
老头:“……”
他唇边的八字胡都翘了起来,不过很快,目光就转为了然:
“这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张白雪也是假名?”
徐徒然靠着墙壁,尽可能平静地反问:“你呢?这是你的真实样子吗?”
“当然不是。”老者轻哼一声,看似对自己外形还挺不满的,“我是自荐要去体检游戏的。找的那人本来不想带我,说不能坑小姑娘。我只好骗他说我是老头。”
还是身患绝症的那种。
因为身患绝症,所以想要给自己挑一个合心意的死法。而作为一个热爱游戏的老年人,他自愿加入这场以生命为豪赌的游戏,想要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个轰轰烈烈的句点。
——这是他用来说服那人的说辞。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动用了一些能力。好不容易,总算是哄得对方将安装包转给了自己一份,让自己也拥有了游戏资格。
徐徒然听得叹为观止,伸手一抹泪水:“他还真信了啊。”
老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他要不信,我至于变成这副德性吗?”
徐徒然:“……”
如此看来,自己会被设定成老阿姨还真不是被故意针对……说起来,食月也曾说过,他在这儿的外表和现实出入很大。
难道和她之前猜的一样,就是依据他人心中的印象来构建形象?这也太不友好了。
徐徒然暗叹口气,好不容易控制住汹涌的泪水,不出意外地感到自己又有些犯困了。她再次打量起躺在地上的饿饿饭饭,吸了吸鼻子,懒懒开口:
“也就是说,你是故意想进这个域的?你哪个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不懂你说什么。”饿饿饭饭语气冷静,“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那游戏有什么花头而已。”
徐徒然:“那你刚才追我干什么?”
饿饿饭饭:“看你有眼缘,不行吗?”
徐徒然冷笑一声,将对方的身份卡揣进口袋:
“行,那你就继续在这儿躺着吧。这东西归我了。”
饿饿饭饭:“……”
“诶,你等等!你等——”见徐徒然当真开始往外走去,他脸色微变,蓦地提高音量,“行了我说实话!我是独立能力者!没有组织!因为想调查这次事件,所以进来,可以了吗?”
徐徒然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又转了回来:“还有呢。刚才追我的原因?”
饿饿饭饭:“……”
“我……我感应到你口袋里有可憎物,怀疑你也是能力者,所以才跟过来。”老头翘着八字胡,说得煞有介事。
然而——“谎言。”
徐徒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毫不客气道:“别装。我知道你对我不怀好意。”
她的危机预感曾经因为他而响过。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老头:“……”
真够了……这家伙是有野兽倾向吗?怎么这么难应付。
他闭了闭眼,无奈道:“行吧。我承认。我刚才其实是想抢……拿走你口袋里的东西。我觉得它说不定会有用。”
这倒说得过去。
徐徒然微微抿唇,勉强算是接纳了这个说法。
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将他的那张身份卡又拿出来,塞回对方口袋:“好了,还你。给你个忠告,这上面的点数少动,也别去充。”
她直觉觉得和这家伙合不太来,转身就想离开。没走几步,又被那老头叫住:
“等一下,你不会就想把我一个人放在这儿吧?”
……?
徐徒然转身,微微挑眉:“你身上那些冰已经化了。难不成还要我扶你吗?”
老者:“……”
“问题是我腰闪了啊!腰!腰!”他忍无可忍地叫起来,“你好歹得负点责吧?”
……啊?
徐徒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巷子外面看了看——因为之前已经“下令”阻隔视线,所以此时外面行人来来往往,根本就没注意到里面的动静。
“……”徐徒然的良心挣扎了一下。主要是她现在实在太困了,又着实信不过这家伙,不想和他多接触。
她想了想,道,“我离开后,路人肯定会注意到你。你可以让他们……”
“你拉倒吧。那些意识体能靠谱就怪……”老头嫌弃地咕哝着,正准备离开的徐徒然停下脚步。
顿了几秒,她又转了回来。站在老头边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她花白的发丝垂下些许,随风微微飘荡着,眼神冷静而锐利。
“你刚才说,‘意识体’,是什么意思?”她轻声问道。
老头:“……”
*
意识体。
简单来说,就是从人的潜意识中提取出的形象,经过加工后便投放到这个世界的个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称之为“模拟人格”。
半小时后,次城区全自动诊所的某间病房内。被打了速愈针的老者生无可恋地瘫在病床上,一面玩着投影小游戏,一面给旁边的徐徒然懒洋洋地科普。
徐徒然趁着他方才就医的工夫,好好打了个盹。这会儿精神还不错,思维也还跟得上。
她警觉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坐在房间最角落。思索片刻,隐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内的居民,实际是有四种群体构成。”
伴生物、能量体、意识体,和人类。
伴生物是除了域主外最危险的。拥有较好的思维能力,且对域主忠心耿耿;能量体没有伴生物那么强,同样属于域主一方,且必要时,会被域主直接操控。
至于这个意识体……
徐徒然面露沉吟:“听你的意思,这种意识体,实际是来自人类的潜意识。那是不是说明,他们是不会被域主所控制的?”
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大部分路人都无法唤醒她的危险预知——因为他们并非明确属于域主一方,也不会共享域主的好恶与敌意。
“简单来说,是这样。”老头幽幽道,“反正就是被拎出来充当NPC的就对了。”
被提取出的意识体,拥有基本的行为逻辑与思维能力,能够自主行动与生活,又不至于聪明到能影响整个新生城的运作,可以说是充当NPC的绝佳素材。
一个人的潜意识,就是一个庞大的素材库。更别提这个域主已经拉进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类……
每个人的潜意识里提取一些,就足够填满一座城了。
“居然还能这样。”徐徒然蹙眉,“难怪。这个域里居然有这么多居民……”
她对饿饿饭饭的话,实际还是有些怀疑。虽然她这边的体验确实和他的话对得上,而且这个域主之前就展示出了读取和影响人类意识的能力,但创造大量模拟人格什么,还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辉级的永昼,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辉级?”听了她的疑问,老头却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谁告诉你,这域主只有辉级的?”
“……只有?”徐徒然愣了一下,难掩讶异地瞪大眼,“难道说,这个域主……”
“是辰级。”老头平静地接口,“辰级的永昼,其能力影响的范围已不仅是情绪和心理这么简单了。梦境与意识,虚拟与现实……都是它可以玩弄的对象。”
不过目前看来,这家伙应该才升辰级不久,根基还不太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