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杨不弃动作僵了一下,没有回应这句话。转而道:“你有看见其他人吗?”
江临:“?”
“其他人也被传送走了,大家都失散了。”杨不弃又开始朝左右张望,“我是过来找人的。不过除了你,谁都没见到。”
“茶室二楼倒是有放着一些胸针,不知道是谁的。”
“是吗?那我不清楚。可能刚有人从茶室离开吧。”江临顿了顿,决意还是先抓紧时间去将匠临收拾掉,“那你继续找,我刚刚吓坏了,我想先缓缓。”
说完,虚情假意地对杨不弃又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朝着茶室赶了过去。
而杨不弃,只是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亲眼看着她进入了茶室,方垂下眼眸,往旁边林中走去。顺手扯下了身上刚用来碰触江临的两根树枝,不掩嫌弃地扔在了地上。
——另一头,进入茶室的江临,无所谓地拍了拍身上浸满血液的衣服,正抬头看向四周。
茶室一楼空无一人,也没有白熊。这正和她意。江临立刻走到了大堂的角落处,闭眼凝神,尝试着搅动起周边的空间。
随着技能的发动,四周的地板和墙壁确实出现了片刻的扭曲。然而这扭曲稍纵即逝,一切很快又恢复正常——而江临,也依旧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移动。
……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临再度皱起眉头,不死心地又尝试发动了几次能力,只有一次成功将自己移到了茶室门口,却也只到了门口。
恰好停在了门边。脚尖正抵着门槛。看上去就好像……
好像自己被困在这里了一样。
心头腾起不妙的预感,江临忙尝试着往门外走了走。空荡的大门却像是被加上了空气墙,根本无法突破。
……不是好像,她就是被困在这儿了。
江临脸色瞬变。在几番尝试突破未果后,她只能将注意力转到茶室内部,试图找找有什么线索——而直到此时,她才注意到,贴在柜台上的那张纸,似乎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远远望去,字迹连成一片。江临抿了抿唇,缓步上前,将纸拿起,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字。
【……1.存在桌椅的地方,皆可视为教室。因此茶室可被视为教室。未经[老师]允许,[学生]不可擅自离开教室。】
【2.只有被赋予[老师]身份的人,才可被视为[老师]。只有[老师]或校规制定者,才有资格赋予他人[老师]身份。】
【3.[教室]之内,除了老师,一律视为学生。】
【4.[老师]有义务维持教室内的纪律。】
……
后面连着好几条,则都是对“学生”的行为约束。包括但不限于攻击老师,奔跑吵闹,以及各种形式威胁……
而最后一条写的则是,【[老师]不可向[学生]隐瞒该校规的存在。该校规必须置于[学生]可随时取阅的范围内。否则,该规则将不予生效。】
江临:……
“老师……”她轻轻念出这两个字,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有意思。”
她似有所感地转头,只见身后的楼梯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上官祈正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一派温和端庄。
江临冷笑,将手中纸张随意拍在桌上。
“第八条。教室内,必须保证有老师存在。否则校规将无法生效……”她信口背出方才所看过的内容,抬眸看向楼梯上的人,“看来你就是这儿的‘老师’咯?”
上官祈微微颔首,不卑不亢:“我以为你会将我当做与你一起被困的人。”
“上官祈,盒子领域‘大槐花中学’的‘校长’。秩序倾向,至少辉级,素质‘为人师表’。”江临扫过她面前的胸针,张口就来,“据说你失踪了很久。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上。”
上官祈偏了偏头:“你似乎并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将你留下。”
“这不重要。”江临耸肩,“重要的是我现在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你是敌人。
“第二,我应该跑。”
江临微扬起头,手指点了点柜台上的纸张:“很完善的规则。几乎封死了我逃出去的可能性。但上官校长,你知道吗?所谓秩序,必然存在漏洞。”
她望着微微蹙眉的上官祈,缓缓勾起一个笑容:“你不该让我看到这张东西的。”
话音落下,四周场景忽然开始扭曲。上官祈拧眉望着站在扭曲中心的江临,下意识地往楼下赶了几步,不过错眼的工夫,江临竟已不在原地!
上官祈微微瞪大眼睛,忽听门外有窸窣声音响起。诧异转过脸去,正见江临的身影从茶室门前跑开,直直朝前掠去。
……?!
无暇细想对方究竟是如何从“教室”逃出,上官祈暗叹一声,立刻追了上去。眼看一脚即将跨出门槛,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本能地停住脚步——可惜为时已晚。
眼前场景倏然一变。茶室的地板被林中的石子路取代。她以为自己及时刹住了车,没有离开茶室,然而事实上,她人已经站在了茶室外面。
……是幻觉。
不知从那一瞬起,她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被替换成了幻觉。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上官祈警觉地转过头去。只见真正的江临这会儿仍好端端地站在茶室大堂内。
“老师再见。”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朝着上官祈招了招手,周围场景再次旋转,即将消失的前一秒,却听上官祈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不慌不忙:
“我可没说,一个学校,只存在一间教室啊……”
……?
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飞快地自江临脑中闪过。尚未来得及思考,她人已经从茶室中倏地脱离。
——而很快,她就知道了那是什么意思。
江临原本是打算直接转移到树根博物馆内。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中途却像受到什么干涉,等反应过来时,人又已落到了树林之中。
更糟糕的是,这一回,她的周边没有建筑物。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江临:……
再试两次。转移能力依旧能用,但和之前一样,目的地完全随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落到哪里。
江临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又再次进行了转移——因为上官祈之前的话,她现在对所有拥有屋顶的地方都保持着警惕。虽然无法确定他们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发难,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落到树根博物馆的附近,然后设法进去把匠临做了。
又一次落地。不远处终于露出树根博物馆的影子。江临心头一松,当即步行朝那边赶去,没走几步,视线忽然被一片雾气蒙蔽。她警觉转头,这才发现自己周围已完全被白茫茫的迷雾包围。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江临也从不记得有人和她提过林中会有雾的事。她暗暗咬牙,试图再度愚弄空间,却发现能力又一次失效——
不、不对,不是失效。
是她有些忘记了。
本来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发动的技能,这会儿却怎么弄怎么觉得别扭。像是一个用惯了键盘的人,突然被要求手写,明明是非常熟悉的字,落笔却怎么都不对,以至于半天都写不出一字。
江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这种状态绝对不正常。而且多半与这古怪的雾气脱不了干系。就这样站在原地未免太过被动,心念电转,她很快就拿定主意,定准了一个方向,义无反顾地朝那里跑了过去。
——只要是能力导致的异象,就必然存在范围与边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脱出那个范围!
方向是随机选的,被专门埋伏的可能性不高。假设布下雾气的人也在那里,在靠近的同时,她就会被传送走,这反倒是个好事……
江临咬牙,默默加快了脚步。一路上却不知怎么回事,磕磕碰碰,脚下总是会踩到奇怪的东西,甚至还被不知什么玩意儿绊了一跤……
手臂从某种尖锐的东西上划过,爆发出一阵刺痛。江临顾不得这许多,只捂着手臂闷头朝前跑去,鲜血顺着伤口滑落,在地上滴出一路。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身后的雾气倏然散去小片。林云站在那小片干净的区域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留下的血迹,对着另一边开口:“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又一定会往那个方向逃?之前布下的陷阱正好都被踩中了。太神了。”
“不是‘正好’被踩中,而是‘一定’会踩中。”雾气中传出清脆的女声。方可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谨慎地与林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旁边的白雾,“我以前好像和你不太熟。你的能力是什么来着?”
“大雾。”林云坦然道,“我的素质是‘大雾’,倾向是天灾加永昼。”
陷入雾气的敌人,会遗忘一定的技能或常识。越需要的,忘得越深。
除此之外,雾气还有净化作用。能对被困其中的可憎物造成伤害。
“你呢?”林云介绍完自己,好奇看向方可雾中的身影。
“预知。”方可抱起胳膊,话语中似是带上了些许得意,“死神来了。”
“?”林云愣了一下,“啊?”
“我说我的素质名。”方可看向江临逃脱的方向,微勾唇角,“就叫做,‘死神来了’。”
*
另一头。
结实的冰层下,一双鱼眼正在僵硬地转动,眼珠内透出诡异的光。
匠临正在努力确认着自己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正身处何地,但他可以确定,这里绝对不是树根博物馆。
匠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移动到这里来的。他只记得在不久之前,徐徒然曾将连冰带鱼,将他整个儿装进了一辆手推车内。当时的匠临内心还怀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秩序的能力不可能没有边界。只要徐徒然将他带出了规则的生效范围,他就有把握能挣开冰封,反不反杀的不好说,起码跑路是没什么问题的。
万万没想到,眼看自己就要被带出博物馆大门。徐徒然忽然停下,拿出个怪里怪气的可憎物道具,对着自己唱了一首音质恼人的“快快睡小宝贝”……
说很好听那绝对是假的。即使隔着一层冰,那种充满杂质的音效依旧闹得匠临十分暴躁。然而离谱的是,他居然真的听着听着,就那么睡着了。
中途又迷迷糊糊似是醒过好几次,同样都被徐徒然一曲“快安睡小宝贝”搞得失去意识。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时,他人已经在这儿了。
隔着冰层,他难以完全看全看清外面的情况。只依稀辨认出这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地方。前方隔着走廊,似是有一个黑黢黢的出口,后方则是一大片空地,不知干什么用的。
冰层外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他吃力地转动脑袋,废了好大的劲,终于捕捉到徐徒然的身影——她正站在他的斜前方,看上去正与一只大白熊交流着什么。
匠临关闭视觉,竭力放大其他的感官。终于艰难地捕捉到只言片语:
“这个下锅的时机……有讲究吗?”
“……哦,意思是生的和……熟的,不能下一边……”
“啊?带冰的不可以吗?”
“不不不,不能现杀……这个和其他的不一样,必须新鲜的下去……”
“串的棍子……这个我知道,下锅前肯定会先拿下来。”
……
匠临茫然地转动眼珠,脑袋里一时充满问号。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下锅?是他理解的那个下锅吗?
这个域里面,难道还有火锅吗?
他迷迷糊糊的,只觉听到的一切都无比荒谬。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在这鬼地方,似乎一切还挺合理——
毕竟在他进入这个域后,不止一次撞见啃烤串的白熊。这放在其他域里也挺少见的,而反过来想——既然烤串在这个域里是合理的,那火锅自然也是合理的。
不过为什么要在这里提火锅?这关他什么事?
某个可怕却又模糊的念头浮上心头,然而还没等匠临想清楚,那种吵闹的音乐又响了起来,伴随着徐徒然心不在焉、充满杂音的歌声,愣是将匠临难得清醒的意识再次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