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然而当时的徐徒然怎么都不会有想到,“有意思”的事还远不止如此。
就在她搬入新寝室的当天下午,她与蒲晗约定再次汇合交流情报,选的依旧是大堂靠近自动贩售机的那组沙发椅。当时蒲晗还没到,她一个人往那个方向走,正好路上遇到个工作人员,直接抓过来聊天,一路聊一路来到自动贩售机旁,徐徒然就说顺便请人喝瓶饮料。
……虽说这机器,本来就是不要钱的。
还没等靠近,她就一眼注意到自动贩售机上反贴着一张便签纸,背面似是有留字。徐徒然还以为是节目组贴的通知,顺口问了句旁边人上面写的啥,那位长着四只眼睛的工作人员却是一脸茫然:
“啊,什么?”
徐徒然:“?”
“那张便签纸。不是你们贴的吗?”她微蹙起眉。
那个工作人员眼睛都瞪得快要掉出来,语气更加茫然:“哪里来的便签纸?”
徐徒然:“……”
她不死心地又给对方详细指了下位置,对方依旧四眼迷茫,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徐徒然脸色微微变了,将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在工作人员离开后,一把撕下了那张便签纸。
翻过来,只见背面是两行大字。
【小心“蒲晗”!】
【他不是蒲晗!】
……又是一个针对蒲晗的警告。
诡异的是,上面的字迹,与徐徒然之前从床铺里扒拉出的那张,完全不一样。
“……”
徐徒然望着那纸上的字迹,轻轻抿起了唇。
*
“这就是你,今天下午放我鸽子的原因?”
又大约四个小时后。
练舞室前,蒲晗背靠墙壁,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打量着手里的两张纸片。
正是徐徒然数小时前,通过不同渠道获得的两张。虽然材质和字迹都不同,所表达的含义倒是惊人的相似。
蒲晗试着通过它们去阅读留下信息的人,却只能读到两团神秘的雾气。他无奈闭眼,深深叹了口气:“别告诉我你真的因为它们动摇了对我的信任。”
那他真的会伤心的好吗?
“倒也不算动摇。就是单纯觉得微妙。”
徐徒然靠在走廊的另一侧,悠然道:“留下这信息的两人。一个凭空知晓我对窗口的需求,一个能够遮蔽他人对那张便签的认知,确保只有我能看到。这两种表现,都让我感到有些熟悉……”
“全知。”蒲晗表情一顿,倏地抬起眼来,“这些都是全知倾向的手段。”
当然,这么说也不完全——比如遮蔽认知,长夜或永昼也能做到,就连徐徒然那个灯级的狐狸摆件都有类似手段。而凭空获取信息,预知也能做到。
但考虑到他们所在域的域主,不久前才跟一个全知倾向的铁线虫疑似打到昏天黑地,往这个方面想,似乎也更合情理。
蒲晗默默想着,徐徒然则认同地点了点头:“对,我当时也有这种感觉。或许两个都是全知。”
……两个?
蒲晗因为徐徒然这笃定的措辞而愣了一下,旋即“嘿”了一声。
“简单来说,你还是动摇了。”他耸了耸肩,“我可是看得到的,‘绝对王权’所建立的国土屏障。”
他是在不久之前,被徐徒然的小粉花找上,被那小东西一路引到这里来的。等他过来时,徐徒然已经等在了这里,走廊的两边,也各自立着一面厚厚的、流动着彩光的障壁。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在练舞室这边交流情况,蒲晗也曾好奇询问,徐徒然给出的答复是,她找工作人员问过,这里这会儿基本没人会来,安静。
蒲晗本来还不明白她为啥要在自己到来前,先圈定国土。现在想清楚了——这两张纸条,多半还是让她对自己生疑了。
在她的国土内,她就可以建立规则,回避自己的阅读。事实上,蒲晗现在确实无法从她身上读到任何东西。
真要说的话,信任动摇似乎也不难理解,毕竟蒲晗也是个全知,现在身边也没菲菲护着,谁知道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就被人顶包。
蒲晗只是想不明白。他总觉得徐徒然,不该是那么容易受信息影响的人。尤其这两张纸出现得太过刻意,挑拨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而且就算真的怀疑,她应该也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证实,不至于拖这么久——他对徐徒然在某些事情上的行动力,还是很了解的。
怀着这样的狐疑,蒲晗提起手中的两张纸片,试探地开口:“说起来,你有听过那个很有名的‘你要相信谁’的故事吗?”
“是雪山遇难的那个?”徐徒然想了想,“就是那种‘有两拨人,分别说对面是鬼,问你应该相信谁’的故事?”
“差不多。”蒲晗点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徐徒然理所当然道,“把两拨人都拎过来,当面对质——”
话未说完,忽听练舞室内传来咚咚的声响。徐徒然话语一止,旋即拍了下手:“算了,先不说废话了。大致情况你已经了解了,那么接下来就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蒲晗:“……?”
等等,什么?什么下一个环节?
还没等他想明白,徐徒然已经转身,直接推开了旁边练舞室的大门。
“哦,对了,顺便和你说一下。国土的事,真不是专门为了防你。”
她往旁边走开两步,冷静地朝门内一指:“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在防你们所有人。”
蒲晗:……
他怔怔望着练舞室内部,愕然张大了嘴。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徐徒然可以笃定地表示,留下纸条的人有“两个”了。
只见房间内,两个人正被绑着安置在椅子上。其中一个,正是之前一直瞪他的,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短发女。另一个,则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之前曾在餐厅打过照面。
“这两位就是给我留信的人。出于效率考虑,我之前花了点时间,把他们都单独约了出来,大家有事呢就当面说开,不要背地里小话传来传去的,多不好。”
徐徒然说着,忽然往蒲晗身后轻轻推了一把。蒲晗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进房间内,跟着就见徐徒然不慌不忙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琴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石矛。
“好了。”她将石矛利落地往地上一顿,“那要不,我先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吧。”
她伸手拍了拍蒲晗僵硬的肩膀:“这位,蒲晗。”
语毕,用石矛遥遥一指被困住的高大男人——他身上的标号也是U开头的。
“这位,据他自己所说,也叫蒲晗。”
说完,迎着蒲晗震惊的目光,徐徒然又将石矛转向了剩下的那个短发女生:
“而这位,同样,也认为自己是‘蒲晗’。”
全部介绍完毕,徐徒然收起石矛,拉过一把椅子,悠然坐下:“行,大家彼此都认识了。那么接下去就开始唠吧。”
语毕,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低低诶了一声,又从包里将小粉花掏了出来。
“自动贩卖机,知道吗?”她低声和小粉花说话,“给我拿瓶乌梅汁回来,够不到就让工作人员帮你。”
小粉花认真点头,跳下她的膝盖,举着叶子跑了。徐徒然呼出口气,转过头来,正迎上其余三人呆滞的目光。
“这么看我干嘛。讨论呀。”徐徒然一派理直气壮,目光一转,又落在蒲晗身上,“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如果我处在两拨人互相指认的情况下,该怎么做吗?喏,就像这样,安排大家当面对质——”
然后把无法说服你的一方给做掉是吗?
三个“蒲晗”齐齐看向了徐徒然靠在椅旁的石矛。
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第一百三十二章 【捉虫】
在练舞室同层的走廊尽头,就有一个自动贩卖机。小粉花两条小根踩得飞快,很快就赶到了机器那跟前,支着两片小叶子,欢天喜地扑过去,灵活地爬上自动贩售机表面,认真拍了几下按钮。
而等到机器内响起“哐当”的掉落声后,它方顺着出货口爬了进去,用两片叶子抵着横过来的饮料瓶,朝外面又顶又推——酸梅汤很快就顶出了出货口,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小粉花跟着跳出来,开始用两片叶子推着酸梅汤,一步一步往前走。
从出发到出货,流程耗时不过三分钟,效率不可谓不高。
相比较而言,练舞室内部的讨论进度,就没那么喜人了。
三个自称蒲晗的家伙,坐在一处,面面相觑。或许是因为徐徒然强大的压迫力,本该是一场“孙悟空大战六耳猕猴”的激烈讨论战,愣是改由一种较为缓和的方式展开。
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蒲晗。
他被徐徒然安置在一张椅子上,与被绑起的另外两人,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他坐在三角的一个顶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瞄上了对他敌意没那么明显的壮汉,诚恳开口发问:“哎,老哥。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蒲晗呢?”
那老哥一听这话都懵了。你这话问的,什么叫我觉得我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蒲晗。我就是蒲晗啊。
他和那个短发女,虽然彼此之间也互相质疑身份,但在某一点上,他们却已达成了惊人的一致——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蒲晗”,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进入这个域后被改变了外貌,还被分到了无法和徐徒然沟通的初始组。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拥有着原本蒲晗外貌,还从一开始就被分到F组的“这个”蒲晗,才是真正可疑的。
也因为这点,他在听到蒲晗那句令人恼火的“为什么”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他也没想到,这个冒牌货脸皮居然可以这么厚,还来问他“为什么”。
蒲晗却是老神在在地一摆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诶老哥,你这就没意思了。现在这情况你还看不明白吗?说是要我们三个人对质,实际就是等着我来揭穿你们呢。不然怎么你们都被绑上了,就我没有?
“对于你们想要搞事的心,以及这种有趣的挑拨手段,我是真的持肯定态度的。但现在,局面都发展成这样了,再悍跳就没意思了。不如愉快地打出GG,好歹还算输出风采不是。”
蒲晗连珠炮般地说着,说完看了眼抱着胳膊坐在旁边,一脸看戏样的徐徒然,又蓦地压低声音:“而且吧,你跟这个叫徐徒然的,可能还不熟,不太了解她。她耐性很差的。你拖得越久,下场越惨。真的。”
他说得那叫一个煞有介事,那高大男人却是更懵了,又懵又气,张口结舌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声音:“什么叫悍跳,什么叫我和她不熟?我和她早在慈济院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你……你这不是贼喊捉贼……”
他口头表达似乎不是很利索,说到后面竟有些磕磕绊绊。蒲晗嘲讽地笑了一下,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晃动的影子——
他愕然转头,这才发现那个短发女生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手腕上的束缚,正一面甩着手腕,一面大踏步地朝着徐徒然走去。
徐徒然坐在原位,不慌不忙地抬头:“有事?”
“我懒得和他们逼逼。”短发女生干脆道,“你是徐徒然,你的真实倾向为混乱、秩序、天灾、野兽。你是今年七月加入慈济院的,作为院内等级最高的全知,我曾经经手过你的个人资料。因为混乱和秩序在你之前从未在任何一人身上共存过,为避免引起其他人注意,我给你改成了天灾、永昼和野兽。登记的素质分别为‘无敌可爱小玉兔’和‘白雪公主’……”
短发女生抱起胳膊:“这些应该足够证明我身份了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继续和你说些别的。”
徐徒然缓慢眨了眨眼,刚要说话,一旁的高大男人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从座位弹了起来,动静之大,将旁边的蒲晗都吓了一跳。
受他动作影响,椅子也哐啷一声翻在地上,刺耳的声音在空旷房间内回荡。徐徒然抿了抿唇,耐着性子看了过去,“你也有事?”
“……嗯。”那高大男子顿了一下,神情竟显出几分局促,“她……她刚刚说的话,是有问题的。”
短发女生闻言,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嗤了一声。蒲晗看他那样儿,也是有些好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那高大男人继续,莫名其妙地看了过去:“那你倒是说啊。还愣着干嘛?”
高大男人“嗯”了一声,语气迟疑。倒是徐徒然,不紧不慢地发了话:“你别光欺负他。三号他和你俩不一样,他很内向的。”
说完朝着高大男人点了点头:“你别紧张。按你的思路来,慢慢说。”
男人小幅地点了点头,这才慢慢地开了口。而一旁的蒲晗,则是再次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