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一个、两个。撞击声连成一片,很快又化为尖锐的咆哮与嘶鸣。站在空中走廊内部的姜思雨不明所以,探头朝着下方破洞朝下看去,登时愕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她们的下方,走廊下面的庭院内,不知何时,涌现出了一条河。
一条污浊的、闪烁着隐约红光的河。它无声流淌着,在庭院之中,另外构成了一道符文——另一个光之囚笼。
双重囚笼。
姜思雨忽然反应过来。
徐徒然脚下的是第一重囚笼,用以保护她自己不受怪物攻击。而下方这道用血河构成的巨大符文则是第二重囚笼,用来束缚闯入的怪物,再不给它们逃窜的机会。
……问题是,这道符文到底是什么时候画完的?那种诡异的水流又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姐姐新获得的能力吗?
姜思雨念头飞转,心脏砰砰跳得极快,整个人又是兴奋又是困惑。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又听“砰砰”巨响,接二连三响起,像是重物从高空坠落,一口气不由又悬了起来。
“姐姐?”她通过上方的缺口往外看,却只能看到沉沉的夜色,“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徐徒然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几分随意,“不慌。”
姜思雨:“……”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徐徒然正轻描淡写地动着手指。随着她的动作,一团又一团黑色雾气凭空出现,毫不留情地将空中乱窜的鸟雀一口吞下,包裹着它们,重重往地上落去。
姜思雨方才听到的,正是这些被黑雾裹住的怪物,砸到地上的声音。
不过很快,就连这种高空坠物的巨响,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重物落入水中的声响——庭院之中,符文之内,另一条汹涌的浊河凭空出现,仿佛猛兽般席卷着囚笼之中的一切,将那些在地上奔逃的野猫一一吞没,又扬浪如舌,欣然接住所有从空中落下的飞鸟,把它们也纷纷卷入了自己的波涛之中。
——秽雾、浊河。
这正是徐徒然从补充包中解锁出的两个技能。
事实上,她从补充包中开出的技能共有三个。还有一个叫做“荒芜女皇”,名字最拉风,但效果却最让人一言难尽——
【荒芜女皇:你可以选择献祭一份祭品,从而使自己进入[荒芜女皇]状态。该状态下,你将无法使用其他能力,且能将自己碰到的一切都[荒芜化]。荒芜女皇存在的时间与荒芜化的效果,取决于祭品所蕴含的生命力。】
……看着似乎也不弱。但就是就让人没什么想用的欲望。
相比起来,另外技能就好多了——徐徒然默默想着,漫不经心地向下一按,又有两团被黑雾裹住的飞鸟向下堕入河中。
【秽雾:你可以选择耗费一定的力量,召唤一团由神秘污秽颗粒聚集而成的雾气——或者说,虫群。】
【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它们进行指挥,但请记住,它们需要报酬。每次召唤,请至少保证它们能接触到一次活物。在与活物的接触过程中,它们会从中汲取自己需要的生命力,并将一部分分享给你。如果长期缺少生命力供给,它们可能会在活动中自行觅食。】
【秽雾会对除你以外的、任何有生命的存在,造成一定的腐蚀效果。该效果不可避免、不可控制。请务必注意使用。】
【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当然可以选择用秽雾去当[荒芜女皇]的祭品。但必须提醒你,秽雾本身所具有的的生命力少到可怜。】
【浊河:完整名称为[血肉浊河],是一条不知从何处而来,但终将埋入地底的河流。河水内充斥着血肉、白骨与哀鸣,它们会死死抓住落入河中的一切,设法耗尽它们的体力。而当猎物完全放弃挣扎后,河水便会将它们一并拖入地底。】
【你可以选择消耗一定的力量,召唤出对应体量的[血肉浊河]。它很温顺,你可以随意支配。但请注意,首先,被召唤的浊河只能存在于你的视野范围内。在脱离你的视野后,它将自己回归地底。】
【其次,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同一条浊河,也无法吞噬同一个目标两次。当一个存在未能被河水成功带走,又或是它顺利摆脱了浊河的束缚,浊河的攻击将无法在对它生效。】
【最后。浊河的存续期间,会持续消耗力量。力量耗尽后,浊河将自动消失。】
【另,我知道你又在想什么。浊河本身存在一定活性,但不算活物。请不要使用它去饲养秽雾,谢谢!】
——怎么说呢,这个技能说明让人无端有些不爽。但较于“荒芜女皇”而言,整体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而且不得不说,这两个都真的很好用。
收回思绪,徐徒然再次抬手,将囚笼内最后几只黄瞳鸟雀打包扔到了下方河水里,顺势探头望了望——
只见庭院内,奔涌的血色河水中正裹挟着无数阴影,哀鸣混着尖叫远远传来。她垂眸思索片刻,手掌再次向下一按,其中一截水流蓦地往下一沉,宛如地龙般钻入地下,连带着裹在河水中的怪物,也一并消失无踪。
姜思雨透过空中走廊地板上的窟窿,将这一幕完整收入眸中。呼吸不由一窒,她蓦地抬起头来,诧异开口:
“那些东西,这算是死了吗?它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徐徒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过了片刻,才听她的声音隔着铁皮传了过来:“应该不是。”
这是实话。徐徒然莫名有种感觉,那些怪物,那些铁线虫的化身,是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即使是被河水带走,它们也不算“死去”,只是被压制在了某个地方……
但管它呢。
徐徒然眸光轻转,再次举起了卡拉OK笔。
杀不死,能压制也是好的。压不住,能削弱也是好的。对于这种令人作呕的东西,想办法打击总是没错的。
……话说回来,我现在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徐徒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不知何时起,她那种反胃犯恶心的感觉已经完全不见了。
但说不清为何,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中甚至还隐约浮着一层不安。
徐徒然试着去追寻这种感觉的由来,一时也却找不到答案。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抿了抿唇,再次打开了卡拉OK笔,准备再进行一次大范围诱捕,将方才没引来的那些怪物也一网打尽——然而就在前奏刚刚响起的瞬间,她动作忽然一顿。
……疼!
莫名却尖锐的感觉忽然袭来。徐徒然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自己的胳膊,转头看向自己完好的右臂,心脏犹在剧烈跳动着,额上瞬间爬满冷汗。
她说不清是什么回事……在方才那一刹那,她竟忽然感到疼痛。那疼痛真切无比,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手臂上肌肉被人扯下的触感……
有些不妙。
徐徒然摸着自己完好的胳膊,又想起之前无端出现的反胃,心中涌起了一些不妙的预感。
另一头,注意到她摇晃的动静,姜思雨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紧张开口:“姐姐?你没事吧?”
“……嗯。”徐徒然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抹了下额头的冷汗,正打算打起精神,眼前突然又是一花——
巨大的阴影。舞动的触手。流动的彩光。
破碎且令人不解的画面于眼前稍纵即逝。即使如此,徐徒然也从那凌乱的画面的中,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却本能地为此头皮发麻。
呼吸不由变得急促,她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似是意识到什么,霍然起身,举目朝着四周望去。幽深的夜色之中,建筑外的世界茫然不见边际。徐徒然凝神看了片刻,却忽然从远处的一角,感受到些许不寻常的气息。
“……姜思雨?”她默了片刻,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你说那虫子化为了无数小动物,一直在建筑外面徘徊。那没有化身小动物的部分呢?”
“你知道它们在哪儿吗?”
……诶?
姜思雨15号愣了一下,脸色突然白了下去。
“我……我们不知道。”她轻声说着,有些焦躁地啃咬起指甲,“因为那些小动物很多,体现出的力量很强。所以我们一直认为,这就是它的全部了……”
“那你们应该搞错了。”徐徒然注视着远处,轻轻吐出口气,“那些小动物,只是它的一部分。它的另一部分——或者说,本体,还潜藏在另一处……”
必须得想办法将那东西也收拾掉才行。
徐徒然暗暗咬牙,垂眸看向下方——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先将这地方的小怪都清……?
??!
只一眼,徐徒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也不知是不是受她方才精神状态的影响,庭内汹涌如猛兽的浊河,不过转眼工夫,就变成细细瘦瘦的一条——远远看去,比条鞋带子好不到哪儿去。
好消息是这河尚未干涸断流,以河水构建成的囚笼符文也勉强得以维持。坏消息则是,因为河水的萎缩,原本被拖入水中的不少怪物都见缝插针,趁机从河水中挣脱了出来。
被血肉浊河浸泡过的怪物,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黄色的眼珠或干瘪或滚落,有些干脆变成了森森白骨。但即使如此,它们依然坚持在囚笼之内蹦跶,搅得徐徒然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根据“血肉浊河”的技能说明,这些已经从河水中逃出的存在,将无法再次被河水攻击。这等于是又给徐徒然添了层堵。
真就麻烦——她抿紧嘴唇,抬手正要往下砸冰十八,忽听“砰”一声响,一道火光从眼前闪过。
紧跟着,一只正顶着白骨脑袋喵喵乱叫的野猫,忽然就没了声息。
“……”
徐徒然默了一下,循声望去。借着大楼窗户透出的灯光,她清楚地看见,蒲晗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对面建筑的顶楼,手上端着把狙击枪,正在装模作样地瞄准。
……之所以说他是“装模作样”,是因为这家伙,一个劲将右眼往瞄准镜前凑,却连半边斜刘海都没撩上去……
“蒲晗?”她将卡拉OK笔举到唇前,直接开了扩音冲他喊:“你那边什么情况?”
“火力支援!”蒲晗潇洒地甩了下刘海,手舞足蹈地冲着徐徒然炫耀着面前的狙击枪,“看这个,酷不酷?姜老头给我的——”
哦,姜老头给的啊。
徐徒然点了点头,忽然拧起眉头——等一下,这地方哪里来的姜老头??
站在空中走廊内的姜思雨也听到了蒲晗的话。愣了一下后,她很快反应过来:“爷爷团!不会是爷爷团的成员过来了吧!”
和姜思雨们不同。爸爸团和爷爷团的成员是可以进入这层空间的。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自己暴露在了巨大的危险之中——万一受到铁线虫的伤害,他们之前所有的坚持,很可能就功亏一篑。
听出姜思雨15号语气中的担忧,徐徒然安慰了一句:“安心。应该只是来送东西吧。总不可能一下来一堆……人。”
徐徒然望着眼前的场景,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姜思雨听出不对,几乎从地上蹦了起来,要不是担心徐徒然没人接应,她这会儿都恨不得出去自己看了:
“怎么了?我怎么好像听到不少人交流的声音。”
“……嗯。”略一停顿,徐徒然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是来了挺多人……”
她不知道姜思雨她们的爸爸团和爷爷团现在共有多少人,但就目前情况来看,总数应该不少——四栋建筑的楼顶天台门全被打开,各式各样的人影鱼贯而出。粗略估计,一处楼顶上至少得有六七个人。
稍远一些的楼顶,徐徒然看不太清。但仅参考对面的楼顶情况,就可以大致看出,他们不仅人多,带的东西也不少。
“狙击枪、手枪,还有挺多我不认识的……嘶,那是不是火箭筒啊?”徐徒然向姜思雨复述着自己看到的东西,啧啧称奇,“他们还带了收音机,还有……嗯,防雨布?他们正在将防雨布铺在天台上……”
说话间,徐徒然与对面楼上的一人对上目光。那是一个个头高挑的女性,也不知道是爸爸团还是爷爷团的,见到徐徒然,还很友善地向她挥手打招呼。徐徒然下意识地跟着挥了挥手,脸上显出几分茫然。
“什么情况?这是你们的安排吗?”她问姜思雨。
姜思雨15号也很茫然:“我不知道……我当时离开得很急,她们还没商量出解决方案……但理应不会让爸爸团和爷爷团参战的啊?”
又或者是——他们想来,但其他的自己没拦住?
15号想了想,惊讶地发现会发生这种事,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在这种时候躲在安全区,让别人为了自己而拼命。这还真不像是她爹和她爷的风格……
就像是印证着她的想法一般,蒲晗三号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那什么,我刚才看到一堆人出现,他们说是你的爸爸和爷爷。是来和你一起打架的……”
“嗯。”姜思雨15号拍了下额头,“发现了。他们来了多少人?”
蒲晗三号仔细想了想:“25还是26个。”
“懂了,全团出动。”姜思雨叹了口气,“话说怎么就你一人?还有一个姐姐呢?”
“我们刚过来的时候,找到了另一个污染源。她正将人打包往办公室送。”蒲晗三号匆匆道。
同一时间,顶上徐徒然还在充当战地记者实时转播:“防雨布上全是光之囚笼的符文,应该是其他的你画好的?他们身上好像还带有别的符文,我猜是全知克制……嗯,防御做得还挺到位。”
“不过我不太明白,他们带灯牌干啥?”
灯牌?姜思雨15号愣了下:“什么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