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之前不确定。现在大概明白了。”蒲晗呼出口气,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你其实心里也有数吧?当时她那状态,还有那些符文……”
杨不弃:“……”
他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只是有点猜测而已——虽然不太可能,但当时徐徒然人靠在转换符文上,而符文阵中,又有鬼屋71号的部件。在他赶过去时,整个符文阵都在运转中,那颗黄色眼珠都瘪了……
徐徒然画的是一整套符文组。压制、禁锢、防御、吸收……最后的转换符文,起到的正是能量转换的作用。除了徐徒然“吸收”了那颗眼珠,杨不弃想不出别的解释。
也因为这点,他对徐徒然昏迷的真相保持了沉默。他很清楚,比起徐徒然的安危,上头人的重点肯定会偏到“她吸收了鬼屋71号的能量”这点上。五年前那次事故的影响犹在,现在组织的风格更偏向保守,这种耸人听闻的事,他们知道了不定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更何况,他在生命倾向上,实际已经有炬级。目前这个倾向上比他高的人都不在组织内。蒲晗在全知上更是封顶。既然他俩现在都还没有发现,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他这段时间,不仅是在观察徐徒然的状态,也是在等蒲晗的答复。所幸,这回蒲晗总算没再当谜语人了——
“她这种事,其实我做过。”他对杨不弃道,“还记得我五年前疯狂跳级的事吗?和她用的差不多是一个办法。”
杨不弃:……
虽然我一直希望你说话能够直接点,但你这是不是有些直接过头了?
杨不弃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也吸收了那些……某些,可憎物的……”
“能量。”蒲晗接口,“对。不过我当时用的符文比她要精细很多,吸收和转换的部分全是改良过的,中间还加了好几个净化的步骤……”
难怪从没找到关于这事的任何资料。杨不弃默默想到,这种升级方法,确实是在高层们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他又想起来一件事:“那你之后还病了一年……”
“副作用。”蒲晗道,“还好我们这回将71号弄走得很及时,徐徒然应该没吸收到太多……不过不管怎样,她这会儿多半很不好受就是了。”
杨不弃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我听到她说,腿疼。可她的腿实际没有任何问题……”
“她说的不是现实中的腿。”蒲晗好笑地看他一眼,想了想,转而问道,“你还记得,你梦里升级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吗?”
杨不弃一怔,沉默片刻,道:“一般来说,我是不该记得的。”
“也就是说,你实际记得。”蒲晗耸肩,“巧了,其实我也是。”
他转身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划了起来:“每一个倾向,都有一个独立的‘服务器’。每个服务器,都分为萤烛灯炬辉等若干区域……每个区域中,都有门隔开,也就是说,除了初始的‘萤’外,其他区域,都有前后两扇门。”
“而每个区域内,又各自有一团光……进入新区域,找到这团光,并触摸它。也就完成了通常意义上所说的‘升级’。”
“通常意义?”杨不弃蹙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说法其实很片面。”蒲晗不客气道,“你接触过游戏里的段位机制吗?每个大段位里,都还有若干小段位……这里没分那么细,但实际也差不多。”
“打个比方,我现在处在‘灯’级的领域内,并接触到了光团,升为了‘灯’级。但这实际只是起点——我必须继续往下走,找到那扇通往‘炬’的门,并推开它。才算成为了完整的‘灯’级。才有资格去探索接下去的等级。”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是同样的等级,表现出的实力却相差很大。”蒲晗最后总结道,“他们的差距,实际就差在从‘光团’到‘后门’这段路。越靠近门的越强。已经推开门的,比推不开门的强。”
杨不弃默默消化着这段内容,似是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蒲晗:“那你……”
“我当时,仿佛氪了金一样,从灯级的区域直接飞到了辉级区域。”蒲晗诚实道,“可就在我触碰到象征辉级的光团后,我摔了下来,摔成了一滩泥。”
“啊?”杨不弃一愣。“什么?”
“你没听错,就是一滩泥。而且是还保有意识的泥。”蒲晗耸肩,“你应该也见过我病着的样子吧?实际上,那段时间,我只要一睡着,就会回到那条升级的路上……像滩烂肉一样趴在路边,痛得动都动不了。”
“现在想想,这应该算是一种惩罚机制吧。对人投机取巧的惩罚。”
“可我知道,我必须得动——我不能一直趴在那儿。一旦放弃我就真的完了。菲菲也完了。我必须找到那扇门,爬过去,推开它……”
杨不弃眼神沉了下去,顿了两秒,问道:“那你现在呢?完成了真正的升级没有?”
“坦白讲,没有。”蒲晗苦笑,“我爬啊爬,爬了快一年,总算是爬到了那扇门前。可我推不开那扇门,怎么都推不开……”
也因此,在那个关于升级的梦中空间里。他依旧是一团烂糟血肉的凄惨状态。
好消息是,随着他不断靠近大门,他身体的痛楚在逐渐消去。甚至能很有经验地蠕动,速度与扇贝不相上下。
在他触碰到那扇门的时候,他也彻底清醒了过来。虽然依旧是个病秧子,但好歹能跑能跳能骂人。
“说起来,真的得谢谢你。”蒲晗最后道,“你那时候的治疗,其实有效果……起码让我没那么痛了。”
杨不弃沉吟着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也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他能猜到,不管是蒲晗升级的真相,还是他在升级梦境中的遭遇,对蒲晗本人来说,都是相当糟糕的回忆。
按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愿意对其他人说这些的——然而现在,他全告诉了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在担心徐徒然的情况,所以才将这些事又搬出来……虽然老实说,听他说完自己反而更担心了,但不管怎样,蒲晗肯定是好意……
“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怕你沉不住气,向上头报告徐徒然的事。先给你透个底,好让你心里有数。”似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蒲晗淡漠耸肩,“如果我预估得没错,她这次醒来,得有灯级,还是灯级的顶格——你想想,这升级速度,什么概念?”
顶格灯级,从等级上已经打败慈济院大半的人了。
杨不弃本人算是天赋异禀,生命倾向上升到灯实际也用了大半年。更别提预知。而徐徒然,从萤到灯,两个礼拜都没有。
杨不弃:……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那妹子很特殊,非常特殊——这种特殊,如果是放在五年前,估计还有可放飞的空间。但现在这种氛围,绝对不可能。她会被针对的。”
蒲晗无所谓地继续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人呢,就两个准则。第一是不背叛人类,第二是不背叛菲菲。既然菲菲认为应该护住那妹子的秘密,这又与第一点不冲突,那我肯定是站菲菲这边。”
“杨不弃,那你呢?”
他认真地看向杨不弃。后者默了片刻,移开目光。
“你从一开始就试图把我和徐徒然绑在一起。事到如今,我还能有别的回答吗?”
杨不弃说得不甘不愿。蒲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轻轻笑起来。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配合呢。还特意留了照片……”
杨不弃:“……?”
“就你头上顶只手的那张。”蒲晗轻飘飘道,“还好,看来用不上。”
“……你无不无聊。”杨不弃没好气地瞟他一眼,转身走了。
此时已是午饭时间。杨不弃脚步不停,逆着人群,径直拐回了徐徒然的房间。
房间内,徐徒然依旧昏睡着。杨不弃坐在床边,略一思索,试探着将手覆在她的膝盖上方,掌心微微散出白光。
腿疼……他默默想到,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疼,但这样,应该会好一些吧?
*
同一时间。
梦境之内。
徐徒然两只胳膊横着撑在地上,重重呼出口气。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沿着这条路爬了多久了——她的腿在从鱼背上摔下后就断了,疼得人脑袋都快炸了。偏偏她无论如何,都没法从这空间里出去……
无法退出。像被困进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附近没有任何可用的工具,断腿也无法接上。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拖着伤腿往前移动了。
徐徒然望着尚有十几步远的铁艺大门,咬了咬牙,苍白着脸继续往前移动——说来也怪,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她腿上的疼痛消减了些许,这让她稍微感觉轻快了些。
她也不知自己是疼到麻木了还是怎样,只趁着这股劲头,加快速度往前爬。好不容易,终于硬生生地靠着两只手,爬到了那扇门前。
徐徒然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软下去,却还是本能地朝前伸出了手。有怪物从铁门空隙间伸出爪子,被她一把打开。
“——滚!”她难得来了脾气,声音中透出几分严厉。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声低吼,似是野兽的咆哮。
像是有无形的威压罩下,那怪物居然真得缩回手去,仿佛是被吓到。
徐徒然也不管它,用尽最后力气推开面前大门,推开的一瞬间,只觉眼前白光闪过——
【恭喜您,获得四百点作死值。】
【恭喜您,顺利完成了一次倾向升级。】
【当前素质:疯兔子】
【当前等级:混乱:灯/野兽:萤。】
后面又连着跳出大片文字,一眼扫去,无非是关于相关技能升级后的描述——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扑朔迷离”升到灯级后,除了可以自动影响爟及爟以下的非人存在外,还增加了0.75秒的主动控制效果。而“不幸兔腿”在升到灯级后,则在控制之外,还增加了伤害效果。
此外,她还看到了自己拿到的“天灾墓园入门券”和“天灾墓园3000步数”。后者很奇怪,说是可以天灾/预知/长夜/野兽通用,搞得徐徒然还以为自己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俩倾向。
然而仔细看过,并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步数券的可使用范围,与她实际的能力倾向无关。这本身就是一张可以四倾向通用的步数券——至于为什么偏偏是这四个倾向,徐徒然就不清楚了。
还有更多的内容涌进脑海,然而她大脑一片嗡嗡的,实在无暇细看。她匆忙将这些统统挥开,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
徐徒然茫然眨了眨眼,想要坐起身来。正趴在床边的人一下直起身子,睡眼惺忪:“怎么了?”
徐徒然:“……”
她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杨不弃,又看了看他的头顶,呼出口气。
是个正常的杨不弃。看来自己是真正醒来了。
腿上传来温暖的感觉。她目光移动,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上是没盖着被子的。杨不弃的手正悬在上方,散出白光。
另一头,杨不弃也终于缓了过来,刚想说些什么,目光顺着徐徒然的视线看过去,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
“……那什么,隔着被子,效果会不太好。”他略显紧张地解释,“你一直说腿疼,我就想试试这样有没有用……”
徐徒然:“有用。”
“嗯?”杨不弃没反应过来。
“很有用。”徐徒然认真点头,轻轻勾了下唇角,“谢谢你。”
“……”杨不弃愣了一下,旋即如释重负,“有用就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头有点晕晕的,胸口闷,犯恶心,像是在晕车……”徐徒然仔细感受了一下,描述道。杨不弃点了点头,忽然拿出手机,在上面飞快地敲下了几行字。
“你哥有发信息问你的事。你看我这样回可以吗?”
他说着,将手机屏递到徐徒然跟前,却见上面是两行字:【等等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吃多了我给你的药。一个字都不要提符文的事,别人问就说不知道,记住了吗?】
徐徒然:“……?”
她诧异地看了杨不弃一眼,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杨不弃收回手机删掉内容。徐徒然经他这么一说,反而想起一事:“那个,我哥他怎么样了?”
“没事了,已经回去上班了。我们给他催了眠,让他以为是遇到了食物中毒。”杨不弃道,“不过你昏迷得有点久,他其实挺关心你,一直有在问你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