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剧透 第61章

作者:天泽时若 标签: 系统 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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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两人议事的时候,甘维正在师诸和面前大哭:“将军纵然是朝廷所任命的主将,又怎能无故攻陷城池,还屠杀城卒,莫非是心怀反意吗?”

  他的声音极大,县衙内一时间多有人听闻。

  ——其实就算是被葛氏所控制的卢嘉城,也并非上下一心,所有人都打定主意谋反,很多只是顺势而动,葛氏等人一开始的目的是挟裹着城中人举事,到时候大家都上了贼船,也就无法回头,换到此刻,葛氏贡氏甘氏三家都还不曾公然与朝廷撕破面皮,倒显得师诸和等人更像心怀不轨的反贼。

  师诸和在堂上披甲而坐,微笑:“如何是我等心怀反意?当日若非甘君前来报讯,师某又哪里晓得城中的葛氏与城外的葛贼依旧勾连一气?”

  甘维:“……”

  旁的不提,葛家的内部消息还真是他告诉师诸和的。

  甘维抖着嗓子道:“那贡氏又有何罪?”

  师诸和叹了口气,诚恳道:“葛氏举兵谋反,城中军民大乱,贡君误中流矢,的确可叹。甘君放心,既然师某在此,就必会平定逆贼,为城中丧生之人报仇雪恨。”

  甘维张嘴又闭上,憋得面色发红,光看对方现在的模样,简直完全不像是在虚言哄骗,想来那师氏分明是大周世族,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骗人如吃饭喝水般轻松的后辈?

  师诸和不晓得甘维的想法,自然也无从解释,他昔日在建平的时候只是低调内敛而已,至于编故事哄人之类,那都是在工作中积累出的职场经验。

  他们有意让葛氏等逆贼以为甘氏一族当真都是他们的内应,所以特地将甘维本人留下,又不派兵去攻打甘氏邬堡,将自己人的姿态做得十分充足,连甘氏亲随都有些茫然,怀疑自家主君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曾经跟中枢派来的师将军等人立下了什么私下的新盟约。

  甘维被软禁在官衙内,而官衙原来的主人卢嘉城县令则被师诸和等人抓了出来,被要求写一封盖了印鉴的信传回建平。

  县令战战兢兢道:“师将军,就算在下愿意书写公文,这封公文也未必能够顺利送回建平。”

  话音方落,外面就有亲兵前来禀报:“将军,葛氏逆贼已经带人将城池围住。”

  葛氏带在身边的不过一万来精兵,尚不足以将城池围成铁桶一块,但他们在城外的贼人营寨中还留有不少兵卒,上场打仗有困难,用来堵住城外道路倒算合适。

  “……”

  师诸和等人还不觉如何,县令听到此话,忍不住一个哆嗦,直接跌落了手中的笔管。

  师诸和笑:“令君不必忧虑,你写两封信,一封是葛氏谋反,被我等成功压制,另一封就说我等猝然谋反,骗开城门后大肆屠杀城中大族,如今已经控制住了卢嘉城,再将这两封信一道送出。”

  县令抖了一下,他到底不算太蠢,大约明白了师诸和的意思,知道反抗不得,当下默默一拱手,依言下去写信。

  城外叛军自然不希望让人把卢嘉城的真实情况传出去,是以必定想方设法封锁城池周围道路,但若是他们以为县令此刻依旧跟他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甚至还用虚假内容构陷师诸和等人,迷惑中枢的判断,那这封信被送出去的可能就大为提升。

  任飞鸿等人也理解师诸和的思路——他们现在有一个敌人并不清楚的巨大优势,那就是皇帝本人对于东部的情况其实存在着正确的判断,陛下早就晓得此地豪强心怀二意,不会在哪一方势力才是真正反贼上产生误判,而师诸和目前需要送出去的消息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他们已经攻下了卢嘉城。

  *

  建平。

  初冬时节,西雍宫内早早点上了灯烛。

  温晏然已经习惯了游戏面板的无用——从两天前开始,[战争沙盘]就突然进入更新状态,无法显示己方兵力的实际位置。

  这并没有给温晏然本人造成太大的困扰,一方面是早就有所布置,光靠分析也能对东部兰康郡那边的情况有着大差不差的判断,另一方面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战争沙盘]毫无预兆地跳出了一条更新完毕的显示。

  ——出于对自身目标的执念,系统并不希望让玩家掌握到东部的实际情况,然而在卢嘉城的信件成功骗过葛氏叛军并被顺利送出后,之前的屏蔽就再一次因为失效而被解除。

  [系统:

  [战争沙盘]更新已完成,本次更新成功修复了某些已知bug,祝玩家游戏愉快。]

  温晏然:“???”所以那些被修复的bug内容就不值得一个详细说明吗?

  要不是至今为止《昏君攻略》都没开通什么氪金通道,她甚至得怀疑,所谓的“修复bug”只是面板创建者用来忽悠用户的不走心借口,毕竟经过温晏然自己的检查,实在没发现现在游戏面板跟之前存在什么明显的区别……

第98章

  明明快到宵禁时分,建平城内的大道上却还有车辆在行驶。

  巡逻的禁军并未上前阻拦——明眼人一望便知,这辆车虽然你并不华丽,但光看前面用来拉车的五匹马,就知道一定是贵人出巡。

  在部分官爵礼制上,大周沿袭了前代的制度,所谓“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①,对方既然能有五匹马拉车,多半是一位侯爵。

  车内之人正是车骑将军陶驾,在年龄上他已经算一位老人,在收服西夷后,就再没什么执念,也不想插手朝中的权势争斗,加上没有实际职务在身,回京后常常外出散心,今日也是一早就出了城,直到晚间方归,结果刚一进门,就听到府中吏员来回禀,说是日中时分有宫中使者前来,代天子宣召,陶驾立刻穿戴好袍服,赶在宵禁前进入宫门。

  内官也都眼熟这位陶老将军,对方一越过中门线,直接被引入西雍宫侧殿。

  温晏然今天用膳比平日略迟一些,看见陶驾过来,就给他赐了座位,让对方一道入席。

  “数日不见,陶卿精神更见旺盛。”

  陶驾微微躬身,他是武将世家出身,在言辞上比文官略差,硬生生将快要出口的“陛下长高了”给咽回去,换做:“陛下愈发英姿瑰伟,实乃社稷之幸。”

  温晏然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深究臣子说话时的生硬处。

  陶驾是先帝时期留下的老臣,昔年也曾参加过宫廷宴会,两厢对比,自然明白当今天子确实如传言的那样,完全不好珍馔——他当然不清楚,比起一定要吃好喝好的厉帝,温晏然对大周连各类香料都不齐全的美食业,已经处于“没救了,爱咋咋地”的半放弃状态。

  除了不再使用珍稀食材外,当今天子的口味也跟先帝不同,陶驾尝了尝味道,发现许多菜肴都带着芝麻的香气——比起昂贵的动物油,天子似乎更喜爱植物油,少府一直用心体察君王的喜好,现在做饭时更多地将油放在釜中,加热至高温,然后把菜快炒而出。

  除了炒菜之外,宴席上还有一道炖煮的鹌鹑——昔年悼帝在位时就很喜欢饲养鸡跟鹌鹑,主要目的是为了看它们比斗,温晏然登基后,也有人效仿旧例,进献鹌鹑,结果那些小鸟直接变成了宴席上的加菜,他们用心揣度了一番天子的圣意后,总觉得是某种无声警告,当下十分从心地约束了下家人,建平内的奢靡风气也因此收紧。

  ——温晏然事后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有些茫然,她穿越前的阅读面并不足以支持她对古人的娱乐项目有什么深入了解,如果没人加以提点的话,温晏然还当真不知道鹌鹑还有当做食物以外的其它用途……

  天子用饭毕,陶驾也立刻停下了筷子,宫人手捧铜盆,让君主用温水净收,边上的木盘中则盛放着加了香料的澡豆跟棉巾。

  昔年厉帝虽然不擅长赚钱,却很擅长通过花钱来拉动内需,擦拭水渍时只肯用丝帛,而当今天子继位后,则通通改为了棉布。

  温晏然倒也知道宫中旧例,作为未来的昏君预备役,她自然不想在日常用度上过于节省,只是有点纳闷,自己以前那些同行就没发现,比起棉布来,丝帛在吸水性上虽然不错,但厚度上实在有点过于单薄了吗?

  至于那个叫做澡豆的东西,据说还是天子亲自赐名的新物件,本来宫中用来净手的多是米汤或者皂角,数月之前,少府为了迎奉皇帝,在豆面里加了香料跟皂角,制作出了澡豆,如今也向外发售,成了一个新的收入来源。

  少府令侯锁也听过外面的传闻,却有苦没处说——此物当真不是少府这边的新发现,这东西之所以能出现在宫中,完全是皇帝有次洗手的时候,顺便吩咐了内室一句,让人把澡豆给拿过来。

  回禀天子“宫中没有此物”显然与少府的职业要求不符合,作为一群专业奉承皇帝数百年的内官,他们只能告诉皇帝“有”或者“可以有”,事后侯锁调来了少府所辖的出色匠人,仔细研究——从字面意思上看,澡豆一物显然跟洗漱有关,至于材料,则多半取自于豆,然而豆子本身又如何能用来洗手?想来是加了些旁的东西在里头。

  少府用心研究,总算把澡豆做出,侯锁一开始还不明白天子为什么要让他们炮制此类有些奢侈的事物,经过市监那边两位监丞的提醒,才意识到,澡豆一物制作程序固然简便,但因为颇为新奇,又算是宫中事物,所以在外面也能卖上高价,对开销甚大的府库而言,也算是一种补益。

  侯锁事后有些心惊,当今天子年纪虽小,但心思缜密,事事都能想在旁人前头,随口一言就能帮助他们解决账目问题,他一开始是畏惧天子威仪,不敢不听命行事,如今则在原本的畏惧之余,更多了不少敬意,外朝那些臣子或许不知,但他们这些内官却都明白,新帝登基以来,当真是勤勉为政,夙夜匪懈。

  ——他本是担心皇帝疑心重,而且心狠手辣,自己这些旧臣难以善终,如今却更担忧天子日日煎熬心血,不注意保养身体,难得高寿。

  杯盘都被撤下,温晏然一面擦手,一面随意道:“陶卿,卢嘉城已经被攻克。”

  陶驾也是沙场宿将,听到这个消息后依旧大为震动:“臣记得陛下当日只派了两千兵卒给师将军……”

  要不是清楚师诸和为人的性格,陶驾几乎都要怀疑对方是为了揽功所以谎报军情。

  先帝当日也派兵打过仗,还曾创下过派了十万大军围攻西夷五千守军,结果被对方轻易击退的壮举。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罕见,兵法有云“十倍围之”,攻城的一方必须有兵力上的巨大优势,但若是粮草不继,或者守城将领表现出色的话,被击退也是常事,可是先帝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场震怒,后面又是一通临阵换将的拉后腿操作,让本来的败退彻底变成了溃退,最后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撤到了上兴关之内,若非还有地利之险作为依仗,那些败军直接倒卷至建州也并非没有可能,反倒是新帝此番作为,当真是足以载入军书史册了。

  陶驾习惯性地开始分析:“既然如今书信已至建平,那师小将军进城的时日应该是在五日以前……”

  温晏然打断:“此刻书信尚未传来,陶卿还要再等两日才能瞧见,至于进城的日子,大约是在前天。”

  随着个人威信的提升,温晏然已经完全不需要为自己能得知异地消息寻找借口——都是成熟的大臣,他们完全能自己忽悠自己。

  陶驾果然没有任何疑问,只道:“希望师小将军能够守住。”

  温晏然站起身,从上首走下,她玄色深衣的下摆像是流淌的夜色那样,轻轻拂在砖石之上,而已经做到朝堂武官之首的陶将军则起身垂首而立,一直等天子走过自己之后,才落后半步,谨慎地跟随在君王的身后。

  温晏然的习惯,用饭后不会立刻就坐,她在宫苑中散步消食,顺便与陶驾讨论东部的军情。

  “师小将军他们能进入卢嘉城,倒也不是强攻,而是趁着城内精锐被骗出城外时,设计将之取下。”

  陶驾:“既然如此,叛军主力应当没有损伤太多,对方回援之后,若是全力攻城,趁着卢嘉城内人心未稳的时刻,说不定能够重新攻下。”

  温晏然微微点头,笑:“陶将军所言不差,不过那些叛军若是以为自己腹背受敌,只怕便不会大胆进犯。”

  她当日提示过任飞鸿,让他们可以留着几家邬堡不动手,并加以挑拨,这样一来,叛军无法确认那些人的立场,行动时就会有所犹疑,师诸和等人便能从容行事。

  “那些贼人或者也可固守于山寨当中,写信求援,然后等于援军集合后,再发动攻势。”

  陶驾道:“只盼咱们的人马能比他们更快一些。”

  叛军可以求援,师诸和等人也可以求援,温晏然既然早知东部有不臣之心,自然有所布置,建州中营那边的兵马一直没有解散,只要一声令下,就能集体赶赴兰康郡。

  在陶驾看来,卢嘉城一地的胜机,完全取决于哪边援军快一些过来。

  夕阳西沉,夜色如沉降的轻纱那样,一重又一重地披落下来,宫道两侧的石灯中早已点上了火,橘色的光芒照亮了地上的石阶,夜风拂面,苍术的香气从中徐徐散逸。

  两侧的内侍提着宫灯,蜜蜡的烛芯上凝聚着一团团沉静柔和的火光。

  这时节秋菊已经凋谢,梅花却还未开。

  鸟虫悄然,天上的月光映着地下的灯光,交错的树影轻轻投在少年君主的衣摆之上。

  天子笑了一笑:“其实他们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就是带兵回身攻击建平的方向,拖住朕派去卢嘉城的援军,再由东部另外派兵马夺下卢嘉城。”

  陶驾思忖:“那些人真要能狠得下心……”

  天子负手:“若是东部尽在有心人掌握之中,如此行事,又如何不可?此战之后,东地人心向背,可以一试而出。”

  陶驾闻言,走到天子前方,面朝君主,躬身而拜:“臣陶驾,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第99章

  卢嘉城外。

  甘维起码有一个消息没有说错,就是葛氏姐弟名义上虽然分家,实则依旧是一体,如今统领那些山贼的就是葛氏家主葛璞,光看外表,她倒很像世家出身——最早,葛氏的长辈也是希望把孩子按照主流的方向教导,这样一来,等葛璞成年后,才好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

  身为一族之长,若是葛璞当初留守于府邸中,外人或许没那么容易攻入卢嘉城,只可惜为了维护军队阵势,她当日也随兵而出,负责督管后军,防备大股逃兵出现。

  葛羽道:“甘氏那边,依旧坚持自己不曾背叛我等,却不肯为咱们打开邬堡的大门。”

  现在随着他们驻扎在城外的“山匪”里头,也有不少是甘氏的人马,还有对方族中的几个年轻人,在得知甘氏背叛,卢嘉城易主后,葛羽当即将人拿下幽禁起来,却又不晓得到底该杀还是不该杀。

  ——就像甘氏不敢放他们进邬堡一样,他们也不敢把后背交给对方。

  葛羽:“若是现下攻城,便得防备着甘氏忽施暗算,不若先将邬堡攻破……”

  话未说完,葛璞便抬手一鞭,直接将人抽到了马背下头。

  葛璞盯着对方,嗤笑一声:“你这主意,卢嘉城里那位师将军就算再如何聪明,怕也想象不到。”

  葛羽惶恐地垂下头,纵然是他,也能听懂家主此言并非夸奖自己聪明,而是讽刺自己愚蠢。

  葛璞慢慢道:“咱们现在若是攻打甘氏邬堡,不过损耗己力而已,还未必能攻打得下,旁人高不高兴,我暂且不知,但那位师将军一定高兴极了。”看了眼族弟,冷道,“当日叔父送你去张氏读书,羽弟果然十分用心。”

  为了让族中孩子们能够一个合适的出身,葛家长辈早早就托了各种关系,送家里的小辈们去士人门下读书,其中葛羽运气不错,拜在北地张氏门下,还接受过如今非常受温鸿看中的那位幕僚张并山的指点。

  ——葛璞自然不知道,张并山此人在评论区的外号是“料事如神”,经常会筹谋一些“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输出不到五”的神奇计划,葛羽能有如今的表现,往日跟着张并山学习的时候,显然十分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