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殿下少年时 第13章

作者:越小栎 标签: 重生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圣上仁慈体恤,赏下去,各宫娘娘也可用。

  而各宫用什么碳,每年用多少碳,都是有份例的。

  李弗襄搁在床底下那一方银丝碳可不算少。

  严冬里有碳火,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是谁在帮他?

  高悦行小口喝完了竹筒里的水。

  水的味道不算好,有股发涩的味道,后味返回来舌根都发苦。

  李弗襄出门,把小竹筒放回到井边。

  宫里的井不知淹死过多少人,水的味道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高悦行把怀中的狐狸毛抖开,披在李弗襄身上。傅芸按照高悦行的要求,特意把腰身做得宽松,李弗襄比高悦行高不了几寸,衣服披在他身上依然显大。

  柔软的暖意一下子覆在了身上。

  李弗襄伸手抓了一把,白软的毛从他的指缝流过。

  高悦行从他脸上看到了惊奇的神色。

  可能是他从前没见过的东西。

  高悦行看了他一眼,舍不得,咬着牙,环住他的脖子,贴上去使劲蹭了蹭,然后飞快地比划道:“今晚出了事,我恐怕不能久留了,好不容易来见你一次……罢了,我会再想办法的。”

  李弗襄知道她要走了,一把拉住她的衣带。

  高悦行:“你是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对吗?”

  李弗襄松了手,他从自己衣衫里摘下一枚吊坠,很仔细地戴在高悦行的颈上。

  高悦行低头看,是一枚精致的铜制吊坠,雕成了眯眼小狐狸的模样,上头还有他残留的体温。

  眼熟。

  见过。

  上一世,李弗襄一直随身佩戴,不曾摘过,据说是他生母留给他的遗物。

  现在,他将其赠与她。

  高悦行把吊坠塞在衣服里,听到外面的声响渐渐小了,夜里似乎又恢复了静寂,她不敢留恋,今天情况真的很危险,她爬过洞,贴着墙根,头也不回地溜了。

  刚走到景门宫外,正见傅芸慌慌张张奔出来。

  高悦行一手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可能是她的身量太小,傅芸焦急之间,没看清楚,高悦行只好出声唤道:“傅姐姐。”

  傅芸低头看清她的脸,腿一软,差点扑通跪下:“我的祖宗啊,你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了。”

  高悦行叹了口气。

  她是趁傅芸睡着之后溜出来的,宫女守夜本就警醒,更何况今晚还出了大乱子。

  高悦行无师自通学会了撒谎,面不红心不跳道:“听到外面有热闹,想出来看看。”

  傅芸数落道:“傻呀,有刺客你也敢往前凑。”

  高悦行又拿出那副乖巧的面孔:“以后不会了。”

  傅芸摸着她冰凉的小手,把人牵了回去,用小暖炉捂上,她则轻声细语地念叨着:“太医说你的病快好全了,明天三殿下半个月的禁足之期也到了,按规矩该去文华殿上学。昨儿晚上,太妃派人传话,说你身体不好,身边一刻也不能离人,破例让我跟着伺候。”

  皇子公主们上学不允许随身带奴才伺候,除了伴读和书童。

  五皇子身边有个小内侍,和他一般的年纪,其实是顶了个小书童的身份。

  三皇子平日里行事再张扬,到了文华殿,一群奴才侍卫也只能守在门外。

  高悦行道:“那恐怕不合规矩。”

  傅芸笑了:“放心吧,高小姐,是圣上允了的。”

  高悦行笑得勉强:“那辛苦你了。”

  她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内心叫苦不迭。

  身边多了一双眼睛,还不是属于自己的,以后想干点什么都不方便。

  傅芸催着她睡。

  高悦行解开衣裳躺下,在床上翻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傅姐姐,你睡了么?”

  傅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迷糊了一会儿,回道:“没呢,您要什么?”

  高悦行:“刚才,我听宫人们说,是小南阁的方向出事儿了……小南阁里住的是哪位娘娘?”

  下一刻。

  高悦行面前的床帐被掀开。

  只见傅芸一点儿也不困了,两只杏眼溜圆,竭力压着嗓子:“你说什么?小南阁出事了?!”

第11章

  高悦行翻身坐起:“你知道小南阁?”

  傅芸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自言自语:“……小南阁怎么会出事呢?”

  高悦行急得去拉她:“到底怎么回事?”

  傅芸不防备,被她一拉,就跌坐在床上。

  高悦行见她目光都直了,又是扇风,又是递水,一声一声地唤着她的名字,才好歹拉她回神。

  傅芸:“高小姐……”

  高悦行小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你到底怎么了?”

  傅芸呼了口气,缓缓道:“高小姐……”她现在每说一个字儿都格外艰难:“小南阁的事儿,您还是别打听了吧。”

  又是个忌讳。

  大家谁也不肯说,谁也不敢说。

  高悦行知道这时候不能硬着来,得缓和着,慢慢哄着她。

  于是她天真道:“我没想打听,可今晚就是小南阁那边出的事,我听外门的内侍们说的。”

  傅芸啐了一口:“那起子不知轻重的人,成天嘴上没个把门的,早晚吃亏!”

  高悦行明知故问:“不能提吗?”

  傅芸:“最好不要。”

  高悦行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盯着傅芸。

  傅芸被她的眼神弄得不大自在,撇开了脸。

  高悦行:“进宫之前,我娘亲千叮咛万嘱咐,宫里不比自己家,进了宫就是奴才,伺候好主子才是最紧要的,说话办事皆要三思后行,万一触怒天颜,整个家族都要因我受累……可我匆匆卷了行李进宫,身边却连个能说说心事的人都没有。”

  傅芸:“高小姐……”

  高悦行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能让傅芸心生恻隐的不是她的处境,而是她的年纪。

  高悦行:“我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我闭着眼往前迈步,然后踩空,惊醒……傅姐姐,其实我很盼着娘亲能来接我回家。”

  傅芸是个善良的人,高悦行再清楚不过,她最吃这套。

  果不其然,傅芸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湿了眼眶。

  高悦行瑟缩地往她身边靠。

  傅芸顺势抬手摸着她的头发:“别怕,别难过,有我在呢,我既然来了你身边,就一定会护着你的。”

  高悦行闭上眼。

  傅芸这回主动提起:“但是小南阁的事儿……背地里嚼舌头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咱们圣上仁厚,只有一块逆鳞。我告诉你那件事情的始末,以后万万不要去触陛下的霉头。”

  高悦行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

  傅芸搂着她的肩膀,徐徐道来:“我从前就是小南阁的旧人,负责庭院里的洒扫,做些粗使的活计,进不了内室……那时小南阁里住着的,是梅昭仪。梅昭仪……啧,这话该怎么说呢!”

  傅芸嘬着舌头,似在斟酌。

  高悦行:“难以启齿么?”

  傅芸:“倒也不是,在宫里不是秘密,只是说出来污人耳朵,唉,我就直说了吧,当年梅昭仪与侍卫通奸,生下了一个混淆皇家血脉的孽种。”

  高悦行:“……”

  她没想到宫里还能发生这种事,当场凌乱到失语,久久没能找回冷静。

  傅芸便继续说道:“圣上只钟情于郑皇贵妃一人,极少宠幸其他妃嫔,梅昭仪有几分手段,显怀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硬是瞒到了生产那日,才东窗事发。”傅芸苦笑:“我那时傻,每天除了干活,就知道吃饭睡觉晒太阳,大半年都没见着梅昭仪的身影,也不起疑。陛下盛怒,梅昭仪生下孩子便畏罪自尽,而那奸夫,至今没查出来是谁。”

  简直离谱,孩子都生出来了,孩子爹居然还是个迷。

  皇帝心里岂能痛快。

  难怪会成为不能提的忌讳,这位梅昭仪可谓是手段了得。

  高悦行慢慢消化了这份惊讶,渐渐又觉得不对头。

  小南阁是梅昭仪的旧居,可如今囚禁的却是李弗襄。

  高悦行惊悚道:“梅昭仪生下的那个孩子?”

  傅芸他叹了口气:“陛下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那个孩子的第一声啼哭,还见一面,可能是因为那一面之缘,这可能是因为一念仁慈,陛下没有当场处死那个孩子,而是就地把他囚在了小南阁,算算时间,有十余年了。”

  这么说。

  李弗襄不是当今圣上的血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高悦行烦躁地推翻自己的猜测,若李弗襄不是皇帝的亲子,皇帝没道理那么疼他,甚至还册封东宫。

  那么问题出在哪?

  傅芸不肯多说,扶她躺下,掖好被子:“时候不早了,高小姐快睡吧,明日还要上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