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小栎
李弗襄:“陈小姐来清凉寺,是为了见谁?”
住持:“您怎么不问,是谁要见她?”
李弗襄的目光顿时就凝住了。
住持的手里没了佛珠,有些空落落的,时不时搓一下手指,长叹一声:“阿弥陀佛,贫僧有罪——那天,是我要求见她。”
“两年前,陈小姐用一封信,东引祸水,令清凉寺二十几位僧人冤死于刀下。”住持说:“我忍了两年,太久了,我等不下去了,于是我约见了陈小姐,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言语之间的诘问,令暗处之中的那人认为,信其实一直都在陈小姐自己的手里。”
陈小姐死后,身上的衣物,还有闺房里,都有翻找过的痕迹。
原来原因在此。
住持道怅然道:“陈小姐懂什么呢,我见了她才知道,她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棋子而已……”住持伏在桌上,呛咳了一下,呕出一口发黑的脓血。
李弗襄:“大师!”
住持道:“……我有罪,愧对佛祖……”
李弗襄将滚落到席上的茶杯捡起来一闻:“你给自己下毒?”
下一刻,李弗襄手里一空,茶杯被人劈手夺了去。
高悦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将杯子凑近鼻尖:“茶里有毒?”她焦急地扶住李弗襄的肩膀:“你喝了没有?”
李弗襄还未来得及答话。
住持先笑了起来:“高小姐莫慌,你们未曾害过我,我自然不会加害你们……陈小姐的死,果然将你们的目光引到了清凉寺,我一直等着呢……咳咳咳……”
李弗襄:“阿行。”
高悦行知晓他的意思,她托起住持大师的手,摸到了脉,说:“经脉逆乱,毒已攻心,不成了。”
住持目光已经涣散,含着满口的血污,喃喃道:“贫僧有罪,以死谢罪,愧对佛祖,愿入地狱……”
高悦行:“他是自尽。”
李弗襄:“他在报仇。”
住持大师最后指着高悦行,断断续续道:“凤唳云霄,你要小心……”
高悦行凝神细听。
住持大师声音渐低,含糊不清的几句话之后,合上了眼睛。
高悦行并不知他最后想说的是什么。
她放开住持大师的手,默默站起身。
李弗襄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高悦行看了一样住持:“他说要为你起命盘的时候。”
李弗襄:“真早啊。”
高悦行:“我是个医者,随身带着很多药,你的安息香用量少了。”
正因为李弗襄知道她是个医者,才小心翼翼地调制药量,进了禅房之后,才命人将安息香偷偷吹进来,借着檀香味道的掩盖,让高悦行小睡一会儿。
高悦行醒得早,没有立刻睁开眼。
既然李弗襄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无伤大雅的事,他喜欢藏就藏。
可住持身上的变故,终于令她坐不住了。
高悦行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还是给李弗襄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李弗襄也不问这是什么,张嘴就吃。
高悦行在他略带歉意的注视中,开口道:“需要我再睡一会儿吗?”
李弗襄:“算了吧。”
高悦行轻声问:“为什么想让我睡过去。”
李弗襄:“我想让锦衣卫先将你带走。”
高悦行瞧了一眼外面:“怎么?事情还没完?”
李弗襄:“信的下落不明,事情不可能完。”他的袖中沉甸甸装着那串佛珠,说:“我们走吧。”
住持的禅院中干干净净。
干净地有些异常。
李弗襄揽着高悦行的肩,从背后护着她踏出禅院。
禅院外,倒是不少见血。
能猜到,刚刚那一场厮杀算得上是不小的惨烈。
真正从西境战场回京的高悦行,心中算不上波动。
寺中的那些灰袍假僧,有死的,有伤的,还有见势不妙自尽的。
骁骑营守在外围,锦衣卫负责看守假僧。
一个自尽的假僧让他们心生警惕,剩下的几个为数不多的活口,都被卸了下巴。
李弗襄和高悦行站在山门口,李弗襄贴近了高悦行的耳朵,再度提及:“先让锦衣卫送你走吧。”
高悦行摇头。
李弗襄望向身后,目光里难掩担忧。
高悦行测过脸,道:“方才,住持与你说话时,句句暗示,禅房,最该受到攻击的地方,反而一片安静。你们防的是隔墙有耳,对吗?”
李弗襄说:“对。”
高悦行:“我们离开禅房,那人会去搜查住持的尸体,一旦他发现住持身上少了东西,我们就未必能下得了山了,对不对?”
李弗襄却摇头,道:“放心,没人能拦得住我们下山,有我在呢。”
作者有话说:
二更稍晚,但在零点前。
给大家磕头,今天下夜班不小心睡过头了,睁眼天都黑了,差点吓死。
第63章
李弗襄从锦衣卫的手中接过来一只信鸽, 高悦行眼见着,他在信鸽的脚上绑了一封空白的纸条,然后放生鸽子。
鸽子飞到半空, 擦着松山林海,尚未完全脱离视线,便凌空射来一支箭,贯穿鸽腹, 将其从空中打了下来。
身后的锦衣卫和骁骑营齐齐色变:“殿下, 山里或许藏着埋伏。”
李弗襄揽着高悦行的肩膀一紧。
高悦行在他开口之前, 郑重道:“不要想着让人送我走, 我至死都在和你在一起。”
李弗襄知道拒绝无用,于是只能妥协:“好, 我们下山。”
车夫现身在面前, 将李弗襄的神舞呈上, 说道:“殿下, 我已遣人赶车先行一步,我们从小路下山?”
李弗襄牵了马给高悦行。
高悦行上马不需要人扶。
一行人轻骑上路,从山后的小路上走。
他们都很希望能一路平安的回城。
但是他们内心都清楚,那恐怕不大可能。
李弗襄在深入胡茶海的那几个月,养成了身先士卒的好习惯。
真正迎战时,他从不会容许自己被属下里三层外三层的簇拥。
高悦行和他并肩奔驰在山路上, 朝前看, 目光所及之处, 竟然隐隐有种锐不可当的感觉。
听着耳边呼呼挂过的风声。
高悦行道:“我好像猜到陈小姐为什么会死了。”
李弗襄没出声, 只侧头望了她一眼, 便恰到好处的表示出自己的疑惑。
高悦行便细细分析:“两年前, 陈小姐将信送进清凉寺之后, 其实她身为一个棋子、一个传信人的使命已经完成,所以那些人不需要她活着了,清凉寺山下的荷塘,她落水差点淹死。巧的是,你经过,救了她一命。”
清凉寺外的荷塘景色虽妙,但毕竟观赏的人少。
陈小姐曾距离死亡,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陈小姐难道不知自己是被害的吗?
到底是失足还是被推下水的,陈小姐心里不可能不清楚,就算当时想不明白,回家一琢磨,只要不是蠢到家,都能回过味来。
所以,琢磨明白了的陈小姐,第二日,便将自己落水为李弗襄所救的事情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并且豁出去了自己的清誉,说什么都要嫁给李弗襄,当妾也行。
一个尚未出嫁名声不显的陈小姐,寻个由头弄死或许不难。
但是一旦和襄王扯上关系,还在京中把自己闹成了笑话的陈小姐,一举一动,都有很多眼睛盯着。
首先,皇帝就先盯上了她。
谁还敢叫她死。
陈小姐就这样偷生了两年,据说她还曾经当街拦过李弗襄的马,可惜没能成功,李弗襄远远地望见她,竟然掉头绕远路跑了,挨都不愿意挨着她。
妾嘛,一个玩物而已。
人家陈小姐自己都同意了,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若陈小姐盯上的那个人不是李弗襄,换成京中任何一个纨绔,她没准还真能如愿得到解救。
李弗襄说:“我当时并不知道……”
高悦行听着他散尽风里的话,猜到了他的意思。
李弗襄:“我若是肯停下来,听她说几句话就好了。”
高悦行却道:“你想多了,陈小姐是不回和你说实情的……她是陈家的小姐,是吏部侍郎陈大人的长女,她干的实情,和她的家族脱不了干系,陈小姐当真想说什么的话,刑部,大理寺,有的是地方承接她的冤屈。再说,宫外还有登闻鼓呢,以她的身份,想见皇帝一面,并非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