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小栎
高悦行赶紧加快脚步,直到走出去好远,小内侍才敢站起身。
高悦行方才那一通乱走,没仔细看路,不知错到那条道上了,她打量着四周,辨别方位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
桂花中秋时节开得最盛,现在也近花期尾声了。
如此浓郁的花香,并非零星一两株能传出来的,必是一片可观的林子。
高悦行好奇道:“宫里何时种了桂花?”
李弗襄一直在她身边,她走错了路,他也不曾提醒,仿佛到哪儿都没关系,只要身边有她就行。
听她问起,李弗襄便答:“靡菲宫,温昭容的住处。”
高悦行听着这人陌生:“温昭容?”
随即立刻意识到,家中长姐曾经讲过的荒唐事。
李弗襄曾把要充进教坊司的官妓带回了皇宫,献给皇帝。
皇帝竟把人好端端地搁在了宫里,还封了昭容。
高悦行上一世不记得宫里有过这样一号人。
既然是凭空横出的,多半身上带着变数。
高悦行想去瞧一瞧。
李弗襄道:“我带你去啊,温娘娘亲手酿的桂花酒是宫中一绝,我们可以去讨一些尝尝。”
他的话里话外透出一种非常熟稔的意味。
高悦行奇道:“你们很熟的样子?”
李弗襄“唔”了一下,说:“算不上吧,见过几次而已。”
高悦行耸肩:“你们熟我倒是不奇怪,毕竟人是你带进宫里的,不过,我怎么没听说她在宫里有什么动静呢?”
正说着,他们穿出了园子,如同柳暗花明那般,靡菲宫还未真正显现,便先见了一片桂花盛放的林子。
靡菲宫便掩在这错落有致的桂花林之后。
高悦行惊叹地走上前,刚踏进林中的甬道,便见绰约的花影下,靡菲宫的门前站着一人。高悦行定睛一看:“咦?”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帕子揉了揉眼,再睁开,那人冲她微微一笑,开口道:“小殿下,高姑娘。”
那竟然是寸步不离皇上身边的许修德。
他在外门守着,那皇上呢?
李弗襄站在她的身后,低头耳语了一句,说:“你看,这不就有动静了……”
高悦行退后了几步。
许修德对他们商议道:“二位如果想拜访温昭容,不如改天?”
高悦行已经打算点头了,李弗襄却抢着说:“我晓得,他们正白日宣淫呢吧,我不进去打扰,我就去酒窖拿一些桂花酿。”
高悦行:“…………”
许修德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脸上难得露出惊恐的表情:“小殿下,您又是从哪儿学得混账话,可万万不能胡说啊!”
高悦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的小殿下,于男女闺房之事上,实在是过于坦率了,简直到了逼人发疯的地步。
她揪了李弗襄的衣袖,趁着许修德没注意,贴边溜进了靡菲宫,悄声教训:“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
李弗襄:“书上有这么写的。”
高悦行两只耳朵瞬间支棱起来:“你看的什么书?”
李弗襄说:“偷偷买的那种书。”
高悦行再多问几句,怕把自己气得撅过去。
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以后不许再说那样不着调的话了。”
李弗襄:“书上能写,我为什么不能说?”
高悦行哑然,一身的理直气壮离家出走了半晌才终于又找回来,她道:“你那书都是偷偷买的,能不能襟怀坦白地说,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
李弗襄总算闭了嘴。
高悦行顿觉身心舒畅:“你把书藏哪儿了?回去我要通通给你烧了!”
李弗襄:“文渊书库里。”
高悦行脚下险些又是一绊。
皇室近百年来的藏书,皆在文渊书库里,皇帝时不时都要去转悠几圈,更有文臣向皇帝求了令牌,时常出入书库,借阅书籍。
高悦行再三叹息感慨:“你可是真敢胡来啊……”
作者有话说:
二更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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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李弗襄熟门熟路地往温昭容的酒窖里钻, 桂花酿的味道比外面的花还要香甜。
高悦行单闻着这样的味道便忍不住赞叹,温昭容酿酒的手艺好绝。
李弗襄用红叶琉璃的壶盛了一些,说:“走啦。”
高悦行上辈子嫁人之后喜欢浅酌花酒, 酒量不甚好,几杯便微醺,一响便到昏天暗地时分才起。
当李弗襄把壶嘴递到她面前的时候,高悦行想都不想, 便推拒了。
曾经喜欢酌酒实在是因为王府里太闲, 浑身骨头都要懒散了, 现在可不行。
李弗襄见她不要, 便自己贪进了肚。
刚出了靡菲宫的门,他便就地躺在了遍地落花的桂花树下, 赖着不走。
高悦行蹲在他身边, 知晓他没醉, 道:“快起来, 地上凉。”
李弗襄虽然没醉,但是眼里已经不同于清醒的时候。
高悦行在花影下看得呆了。
他分明没有笑,可眼尾处像是吊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晚间余霞。
他无疑是好看的。
即使高悦行失去了所有相处的记忆,仍然会在初见时被勾得心神驰往。
高悦行跪坐在他身边,从地上捧起一把花,铺在他的面颈上。
李弗襄道:“你埋了我吧。”
高悦行:“我埋了你做什么?”
李弗襄:“你埋了我, 二十年后, 我也会变成酒。”
高悦行:“浑说胡话, 人埋在地下只会腐烂发臭, 但是……”
她话说了一半。
李弗襄翻了个身, 追问:“但是什么?”
高悦行道:“但是花会开得很好, 以后我要是走在你前头, 你记得栽一株海棠来喂我……假若海棠花能开得好,也就等同于我再见一次人间春色了。”
李弗襄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睛,没有问,也没有闹。
高悦行催促道:“你答应啊。”
可李弗襄就是不肯说话。
许修德看着他们在门前嬉闹,自觉回避进了门内,结果一转头,又见皇帝正往外走,于是掩着嘴巴轻咳了一下。
然而,谁也没在意。
皇帝步下生风踏出门。
门外桂花树下的两个孩子直直地撞进他的视线中,他便猛地顿住了脚步。
深秋过后,一场雨一场凉,很快便要枯枝遍地满城飘雪了。
而面前这明艳的桂花,将是入冬前的最后一抹丽色。
他忽然之间便不忍心惊扰。
高悦行察觉到了一侧的皇帝,微微偏头,望过来。
李弗襄就着她的双膝,半靠着坐起来:“陛下……您尝过温昭容的桂花酿了?它有没有让你记起此生最意难忘的人?”
皇帝望着他,对许修德道:“找人把他送回去,他有点醉了。”
高悦行一皱眉,觉得李弗襄好似话里有话。
许修德转身地调来了靡菲宫里的两位内侍,一左一右将李弗襄搀起身。
高悦行也跟着起,遥遥地向靡菲宫的阁楼上望了一眼。
那窗口处,停着一道倩影,隔得远了,看不真切,但是她鬓边一朵巴掌大的芍药花簪极其醒目。
李弗襄直起了身体,便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用搀,不用扶,自己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由内侍们压着送回了乾清宫,一碗解酒的汤药端至面前。
李弗襄不愿意喝。
但是皇上硬要他喝下去。
高悦行眼观鼻鼻观心,不愿意掺和他们的事儿,一心想将自己藏起来。
乾清宫里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皇上和李弗襄对峙尚未分出胜负,外头忽然通传,柳太傅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