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保姆这才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地点她:“你呀,真是太软和了。”
丁妍垂下眼睛,压制住心中的烦躁,转头端小米粥出厨房,笑着招呼公婆:“蒸糕得等会儿,爸爸,你先喝点粥垫垫胃吧。小米粥养胃。”
婆婆看了儿媳妇一眼,在心中满意地点头。不错,等喝完粥尾也饱了,再往后压压,估计老头子就忘了要吃什么年糕的事了。
省得吃坏了肚子。
卢老将军招呼客人:“有小米粥啊,挺好,你们也喝点吧。这个熬出来的米油,厚厚的,特别香。”
周家母女赶紧表示自己是吃饱了肚子来的。
“那我们不打扰了,正好带孩子出去走走。”
卢老将军却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要起身的人:“不急,坐着说说话。我听说你在三产公司做事,都做哪些事啊?”
周秋萍下意识地看卢振军,后者朝她微微点头,她这才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手上的事。
国库券这块以及海关低价货这块她基本已经不插手了,供销社的销售途径也有人专门接手,她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打口带。其实也差不多上了正轨,主要是军嫂们在忙。
老人点头,夸了她一句:“很不容易,一个女同志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也很危险。”
周秋萍赶紧拍上司的马屁:“政委把安全问题都考虑到了,还好,有惊无险,我没真碰到过危险。”
老人笑了:“你就轻描淡写吧,危不危险,我心里有数。”
周秋萍也只好跟着笑。
卢老将军喝完了小米粥,的确没再提米糕的事,只招呼儿媳妇:“你陪陪客人,振军,你过来下,我有点事跟你说。”
老两口带着卢振军进了书房,门一关,里面啥动静都听不到。
周秋萍赶紧向丁妍告辞:“师母,那我们先走了。”
丁妍却不敢放人:“别别别,吃点东西吧。来,尝尝这个巧克力,比利时进口的,国内吃不到。”
周秋萍哪里有心事吃什么巧克力啊,又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多尴尬。
周高氏也没觉得这进口巧克力有啥好,一口下去,妈呀,甜的齁死人。
这将军家里平常日子有那么苦,这么缺糖吃吗?非得吃这玩意儿。
连她一个农村老太太都知道高糖饮食不利于身体健康。
第154章 怎么说出口
客厅里的人尴尬, 书房里的气氛也谈不上好。
门一关上,卢夫人就眉头紧锁:“振军,你在瞎胡闹!”
卢振军没想到自己母亲先发难, 莫名其妙:“我干什么了?”
“干什么?这些磁带录像带都是大毒.草, 你怎么能不经审核,就直接卖出去?你的警惕性呢, 这是资本主义的侵袭, 是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斗争。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国际局势正在发生巨大的震荡,敌人已经进攻到我们鼻子底下。这是糖衣炮弹,这是腐蚀,这是资本主义的幽灵!你居然充当领路人,为他们摇旗呐喊!”
卢夫人做了一辈子的政工工作。跟她一比起来,卢振军是切切实实的晚辈。
他张了几次嘴巴, 有心想反驳, 却又清楚地明白母亲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整个八十年代都是社会主义阵营的改革时代。为了应对经济困局, 无论是中国还是匈牙利亦或者南斯拉夫和波兰乃至苏联,都踏上了改革之路。
可是去年大家都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艰难时刻。
中国和匈牙利都在去年下半年被迫紧急出台各项政策, 放缓经济改革的步伐。南斯拉夫和波兰则干脆陷入了政治经济危机。苏联的价格改革也不得不选择推迟。
一时间, 万马齐喑。
如果往前进,通货膨胀的巨大压力以及市场的极度不平衡,很可能会让极速前进的经济列车直接中途翻车。
如果往后推退, 那既往的种种努力都前功尽弃,大家重新跌落回头, 甚至会被时代洪流瞬间冲垮。
他当然清楚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两大阵营的争斗从未停下。
可现在, 要他怎么办?他要挣钱, 他要补充经费不足,他会点石成金吗?他不会,他只能想办法挣钱。
“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挣钱?是拿着批条去倒卖各种军用物资还是扛着枪去走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才能漂亮体面地挣钱?这已经是在不违法不与民争利的前提下,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挣钱办法!”
卢夫人噎住了。
军人都是白痴傻蛋吗?如果有更高效稳妥的致富手段,他们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干违法犯罪的勾当?
她恼羞成怒,下意识地反驳:“你这是偷懒,当年的红军还有后来的八路军和新四军,谁没搞经济建设,谁像你们这样搞经济?”
卢振军反唇相讥:“当年是谁执政?是谁的天下?现在又是谁的天下?我们的红旗已经取代了白旗!”
卢夫人面红耳赤:“反正这样做就是不行。”
卢振军烦躁道:“当你坐在漂亮的玻璃橱窗后面,晒着太阳,喝着咖啡,吃着蛋糕,品尝下午茶时,请不要嘲笑外面在寒风肆掠中跪在泥巴地里用手挖地里可能被遗漏下的胡萝卜来养活一家人的农民,姿态不够优雅,举止不够体面!”
卢夫人被气到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你想说我什么?说我马列主义老太太吗?”
卢振军一愣,他之前是没想到这茬。可现在他妈一提,《人到中年》里马列主义老太太的脸居然神奇地跟她重叠了。
当着亲妈的面,卢振东没掩饰表情,明晃晃的对这一类比的认同差点没气死卢夫人。
“好了。”
正当母子俩剑拔弩张时,卢老将军终于开了口,他眼睛看的是卢振军:“你妈的部分观点虽然有失偏博,但思想文化阵营这块不能丧失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这个,绝对不能交到私人手里。”
卢振军忍无可忍:“你以为把秋萍踢出去,我们就是铁桶一块?全国,所有的海关收缴的以及走私进来的录像带录音带哪个不是低价卖给有关系的人然后再流向市场?”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卢老将军面沉如霜,“这是原则问题,不能破!”
得亏书房的隔音做的极佳,外面人根本听不到里面动静。
不然就这父子间的争执传到客厅,周秋萍会尴尬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当然,即便没有那些,她现在的境遇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因为丁妍倒了茶,又请她们吃比利时的进口巧克力后,陪她们坐在沙发上,主动表示要帮周秋萍做媒。
“是我们师大的老师,大你七岁,今年应该就能评上副教授,很可能要选派他出国进修两年,家人可以随同,国家承担开销的那种。人长得是一表人才,有个儿子今年上幼儿园。家里老人也都退休了,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你的情况我跟他说了,他很支持女同志有自己的事业。”
周秋萍还没反应,周高氏先忘了自己CP粉的身份,亲妈属性上线,积极打听对方的情况:“这么好的条件,他爱人?”
该不会是人面兽心,跟电视上放的那样,人前好的要命,人后其实是个变态吧。
不然一个大学老师,年纪不大,长得不差,至于找不到对象?
虽然周高氏心里觉得自家女儿配初婚的大小伙子甚至当太子妃都绰绰有余,可她不至于晕头到搞不清楚二婚带娃女人在婚恋市场上有多弱势。
况且她们还是农村人。
丁妍矜持地笑:“他爱人的发展理念和他有冲突,出国了。”
周高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年代出国的意义不亚于往前数十年,山沟沟里刨食的老农民突然间有机会去北京城当体面的国家工人。谁不想去啊?谁都想去。
非常奇怪,周高氏应该唾弃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美好前途,抛夫弃子去资本主义灯红酒绿的世界的。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却觉得未来女婿前妻的选择理所当然。
没错,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周高氏的内心已经倾斜向大学教师。她看中什么?不是对方体面的文化人身份,而是他有个儿子。
有儿子了,就不会抓心挠肺地想要再生个儿子。将来跟秋萍吵架,都不会用这点来刺秋萍。
现在小余是殷勤啊,可小余现在还年轻。眼下他觉得无所谓的东西,再过十年八年呢?瞧见人家有孩子,想想自己连个后都没有,心里能不悔得慌?
到那时候,他心里有气,就会处处找茬。
秋萍怎么办?忍一忍?凭什么忍?忍出一身病,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忍,一拍两散?那到时候秋萍多大年纪了,想再找个伴,还能找到啥条件好的?
算了,与其到那会儿进退两难,不如现在选个条件合适的,也踏实些。
周高氏心中思量完了,态度就愈发热切:“那也难怪。那这小伙子是……”
“师母,谢谢您费心,开过年我们家就去深圳了。”周秋萍笑着拒绝,“到时候不在一块儿也不合适。谢谢师母您多费心了。”
丁妍一愣:“你要去深圳?”
“是啊。”周秋萍坦荡荡,“房子买了,户口也迁了。我们农村人想农转非不容易,刚好深圳能买房转户口,我就赶紧买了。”
丁妍扯了扯嘴唇,面上的尴尬一扫而过,很快恢复亲切的笑容:“那挺好的,深圳发展快,机会多。秋萍你这么优秀,肯定能大展拳脚。”
周秋萍笑容满面:“那就蒙师母你吉言了。”
周高氏差点没被女儿气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非得现在说这事吗?
再说就是去深圳又怎么样?上回陈自强还说呢,他们大学在全国各地挖老师,给的工资可高了。
既然去了深圳,小余是没啥指望了,那赶紧抓紧这个老师啊。
周高氏有心想再找补下,结果被女儿警告地瞪了眼,气得她真恨不得掐死这死丫头。
周秋萍笑着告辞:“师母,都打扰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也该走了。”
丁妍看丈夫和公公谈个话有谈到天荒地老的意思,又急着回娘家拜年,便不强留周家人:“那你们忙吧,我就不留了,你等下,我给孩子拿点吃的。”
周秋萍赶紧推辞:“不用不用,这俩丫头都吃成小猪了。”
她不好意思说不感兴趣,齁甜的巧克力她家还真没人吃。
丁妍却当她是客气,坚持礼数不能乱,愣是收拾了一袋子各种巧克力糖果。
其实周秋萍很想说要不你给我拿点花生和南瓜子吧,好歹她跟阿妈还能吃。
丁妍把袋子塞给周秋萍,她婆婆也招呼家里保姆拎来了个大包:“秋萍吧,这些衣服小明也穿不上了,料子倒还好,改改给两个小的穿吧。”
周家人惊呆了,卢振军则瞬间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谈话进行到一半,他妈出去了,他还以为是老太太不想再搭理他。没想到她居然出去收拾旧衣服了。
她想羞辱谁啊?大过年的,人家上门拜年,你塞几件旧衣服,是打发叫花子吗?
人家叫花子需要衣服御寒,也就算了。
就周家人,这大人孩子身上穿戴的,像是缺衣服的样子吗?那件大衣服不要大几百。说实在的,单凭他妈的退休工资,也未必买得起这些衣服。
卢振军都搞不懂自己母亲究竟是老眼昏花看不出来,还是习惯成自然地当人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旧故。
丁妍也尴尬,不知道该不该顺手接过装衣服的布包,塞给周秋萍。
自家这位婆婆真是够了。
一天到晚以香港小报上说的那种“□□”而自居,其实泥腿子洗干净才几天?狗肉进不了大上海!专门做些让人倒胃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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