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继母养儿日常 第151章

作者:骨生迷 标签: 科举 美食 穿越重生

  等把他们都‘赶’出了宅子,劳不语脸上的笑淡下去了一些。

  沈翠察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用眼神询问。

  劳不语道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若初时运不佳,小奚身体欠安,寒山最后一场犹豫不决,差点误了时辰……状况频出的,但他们答卷的水平倒是未曾折损。”

  “那就是傲霜、阿恕、阿斐中有人发挥的不好?”

  劳不语并不兜圈子,直接点名道:“就是阿斐了。那道‘便娟’的诗题,他是从《山居赋》出发写的诗。”

  因沈翠光听诗文听不出好坏,所以劳不语没念他的诗,只是概括道:“他的诗是在感叹人生无常的,虽他的境遇也算坎坷,但也未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便有些……总之一般的考官可能并不会见怪,但对王尚书那样诗才斐然,又经历丰富的人来评,必然是落不着好的。而且他其他题也只是答的中规中矩,所以多半是……”

  沈翠了然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崔斐前头荒废了太久了,这几年虽勤勉,但光阴不等人,他本身的资质跟书院其他人相比,也不算特别出众,和卫恕差不多。不然不至于光是考个举人,都这般艰难。

  “山长别跟阿斐提了,只当不知道就行,方才大家交换阅卷讨论的时候,想来他也心中有数了。”

  沈翠复又点了点头,转头便想着得安抚一下崔斐的情绪。

  晚些时候,少年们都从外头回来了,崔斐搜罗了好些好吃好玩的,都是青州府那边没有的,书院里人人有份还不算,还有一部分是要带回去给崔家人和孙若薇的。

  见大家时不时都会瞧自己一眼,崔斐自己就道:“我真没事儿,上次落榜一次,这次发挥怎么也比上次好,也算是进步了。前头卫兄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次乡试多的是中年人和老者,我要是两次不第就一蹶不振,他们该如何自处呢?当然我肯定是有些难受的,到时候大家都去京城了,怕不是要就此分开……”

  他从前的心性就跟小孩似的,这几年得到了成长,但纯挚的那一面并没有丢失。

  沈傲霜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听到这儿就道:“还没到那一步呢。”

  他虽然到了翠微后性情开朗了不少,但从前的境遇让他养成了习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所以日常都寡言少语。

  突然他主动说起话了,众人便都循声看向他。

  沈傲霜接着不徐不疾道:“我刚去了贡院附近的所有医馆,几乎家家医馆的大夫都忙的抽不开身,问诊的都是今遭乡试中身体不虞的。崔兄能坚持考完三场,便已经超过了一小半人了。当然了,这些身体不虞的,大多是年纪不轻,屡试不中之辈,但崔兄眼下要争的也不是前头的好名次,所以我说眼下的情况还未到那一步。”

  “原说你刚不和我们一道,原是特地去关注这些了。”崔斐看着他,眼眶不禁都有些发红。

  沈傲霜别过脸,“也不是特地,就随便走走,顺路……对,顺路逛逛。”

  他五感还是比常人差一些,因此并不知道自己的鞋面已经满是泥灰——谁人顺路会一口气走那样多的路逛医馆呢?只是看他不大好意思,众人都没拆穿他。

  九月中上旬,乡试放榜了。

  今儿个宅子里所有人,包括卫家和崔家的下人都出动了,齐齐去看榜,省得真闹出早先劳不语担心的‘榜下捉婿’事件。

  这次放榜的阵仗,相较前头几场,就越发隆重盛大了。

  不止有负责放榜的文书、军士、看榜的书生和百姓,更还有不少衙门的人,他们看完榜之后,还要立刻敲锣打鼓地去报喜,挣喜钱。

  少年们没让沈翠和劳不语上前挨挤,只他们几个带着下人挤了进去。

  而且因为他们最挂心崔斐考没考上,所以是从榜尾开始看的。

  刚挤进去,众人就看到坐在‘红椅子’上的崔斐的名字。

  “中了中了!阿斐哥中了!”

  “阿斐前头还担心和我们分开,眼下是再不操心了。”

  “我昨儿个半夜好像听到有人吸鼻子,不会是有人在偷偷哭吧?”

  几个少年激动地把崔斐围在中间,又是笑又是叫。

  一旁有人忍不住酸道:“不过是坐在‘红椅子’上的末名,差点就掉到乙榜去了,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看穆二胖他们身上的配饰都有同样的徽记,但几人的长相又不是全然相似,他旁边的人就猜着道:“想来是什么不知名的小书院,好不容易出了个‘坐红椅’的举人,乐得找不着北呢!”

  他们兀自议论,突然就听榜首处有人不敢置信地叫道:“这连在一起的解元、亚元和经魁怎么都是出自青州府?!”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人惊叫出声后,榜前的众人一股脑就往榜头冲。

  榜头上排在最前的四人,解元是梅若初,亚元是穆寒山,经魁是沈傲霜、卫奚。

  四人虽然具体到某个县或者某个村的籍贯是不同的,但确实都是青州府人士。

  “绝对有问题……”有人嚷嚷道:“乡试正榜拢共录取不到六十人,分摊到各府城,怎么可能光一个青州府都考上这么些,名次还都这么好?”

  “对啊,青州府文风素来只能算是一般!”

  “绝对不可能!一定有问题!”

  一些榜上无名的书生状若癫狂。

  早年翠微的众人也曾见过榜前失态之人,但乡试跟前头的考试不同,不只是三年一次,更是决定从他们能不能实现从秀才到举人这巨大阶级跨越的考试。

  所以不少的‘疯魔’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穆二胖他们还没挤到前头去看呢,已经在人的叫嚷声中知道了他们的名次。

  不同于前头他们围着崔斐又叫又笑的,几人只是互相对了个默契的眼神,然后各自含蓄地弯了弯唇。

  方才还非议他们是小书院里头出来的两个书生,见他们此时缄默不语,把他们拦住道:“几位兄台,你们的同窗差点就成了副榜考生了,若不是前头那几人……这位兄台便不用坐这‘红椅子’了!”

  对方说的义愤填膺,一副偏那人非要拉他们‘入伙’,同仇敌忾的模样,说完便不错眼地盯着他们。

  场面委实是有些尴尬的,穆二胖和梅若初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崔斐只得开口道:“我才疏学浅,去年还落榜了一次,今年还以为副榜都上不去呢,能上这正榜‘红椅子’已经是走了大运了。”

  崔斐的意思是他已经落榜过一次了,因此这次本也没抱什么希望,能考上就满足了,所以搞事儿可别算上他了。

  那等着听他们回答的书生却听错了重点,愕然地讷讷道:“你才考第二年就……”

  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过到底前头那占了榜首几个位置的人才是‘心头大患’,所以那人也未再纠缠他们。

  穆二胖他们总算能脱开身,因眼下只未知道卫恕的名次了,而他素来的名次都是在中段,所以也不用往前挤了,从后往前看也是一样。

  没多会儿,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卫恕排在第二十名。

  “我几次都还跟这‘二’结缘了。”卫恕忍不住笑着嘀咕了一句。

  他们查询卫恕名次的一会儿工夫,榜头聚集的人越发多了,说是水泄不通也不为过。

  很多书生听人撺掇,一个赛一个的愤愤不平,交头接耳,非议不断,认准了其中一定有猫腻,甚至还有人说要上京去告御状。

  最后有人实在看不过眼了,出声道:“本届主考官可是王尚书!他老人家的清名不说如沈阁老那般响彻云霄,那也是如雷贯耳。他老人家淡泊名利,前二年就想辞官致仕了,他在乡试这种级别的考试中弄鬼,你们觉得可信吗?”

  “是啊,真要弄鬼,那也不会把这么些户籍靠近的人排在这么显眼的几个名次上,只要散在榜上各处,谁能找到错处去?”

  在场的大多都是秀才且年纪不轻,都还是有一定分辨能力的,尤其此时很多留在此处帮着发声的,都是榜上有名的——落第的秀才早就离开了这伤心地,或者和榜头那些人混在一处了。

  真要这些人生出事端来,他们这些人含辛茹苦考成的成绩岂不是作废?

  就算没有作废,那说不定往后还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考的这届乡试是藏着猫腻的,他们的举人功名来路不正!

  人言可畏,铄金销骨,他们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没错,王尚书敢这么排,才证明他为人刚正不阿,身正不怕影子斜,只看才学,不论旁的呢!”

  有了人冷静的分析过后,另一边附和帮腔的人也多了起来。

  落第的那些书生才学不如他们这些考上的,而且眼下也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捕风捉影地猜测而已,所以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反驳。

  最后还是有人开口反问道:“你们说的确实不错,但如何解释这前头四名都是青州府人士?”

  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他们的人哼笑道:“这为什么要解释?还不许人家青州府出四个人才了?”

  “是啊,青州府虽然不如临南府,但在本省也是数得上号的地方。诸位都读圣贤书,当听过‘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还不许人家青州府今年文风大盛?”

  “就是,诸位别是看不起青州府吧?”

  落榜的那群人中自然也有青州府的,听到这话都是不约而同想到,对啊,他们就是青州出来的,为什么听信外人之言?没得把自己家乡小看了去。

  因此这些人中很快出了‘叛徒’,帮着道:“对,你们是外府人不知道,这榜头的几位在我们那的府学里可是十分出名的……”

  早些时候那赏雪诗会后,赵公子家的诗社不是刊印了梅若初他们的诗,弄成了一本诗集么。

  为了提高销量,后头赵公子可没少以他们几人的履历为宣传卖点。后头那诗集还卖的真心不错。

  所以不少不在府学里的青州府书生,也或多或少地听说过他们几人。

  那人把梅若初和穆二胖等人的履历一通报,报到准备告御状的书生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非常多。

  穆二胖他们一开始是不想生事儿,所以才未上前亮明身份,后来是两拨人论上了,他们却没那个机会插嘴了。干脆便直接出来了。

  沈翠和劳不语在旁边听了这么久,既知道了他们的名次,又听完了一整场过程。

  沈翠忍不住感叹道:“前头还觉得这届遇到了王尚书,考题比往年都难,你们多吃不少苦头。如今才知道,这竟是你们的一大幸事。”

  劳不语亦同样喟叹出声:“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大概说的便是如此境况了。”

  但凡换个资历浅一点或者不想生事儿的主考官,绝对不会冒着引起书生口诛笔伐的风险,按着翠微学生的真实水平排这样一个名次。

  也只有王尚书,他老人家刚正不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怒起来连当今的面子都敢不给,自然不会把这种小事儿看在眼里。

  说完这个,沈翠复又小声担心道:“只是眼下许多人还不知内情,若是让他们知道咱们青州府的学政跟王尚书的关系……会不会又惹出新的非议?”

  眼下那些人毫无证据,就敢这般‘捕风捉影’,若是知道了青州府的刘学政是王尚书半个门生,岂不是更有的放矢?

  劳不语道:“咱们能想到的事儿,王尚书他老人家能想不到?他老人家屹立朝堂多年,必然也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咱们且先按兵不动。”

  沈翠想了想也是,王尚书敢这么排名,那是他老人家确实只看才学,不怕担事儿。但也不代表他会愿意让这么些个年轻后生胡乱编排非议他,必然是留有后招儿的。

  轻举妄动,怕是打乱他老人家的计划。

  她沉吟的工夫里,沈傲霜又难得地主动开口道:“山长不必为此烦心,退一万步说,就算王尚书不作为,往后也……”

  他囫囵不清地顿了顿,众人都没听清,又听他接着道:“而且咱们眼下该回去准备明日的鹿鸣宴了。”

  所谓鹿鸣宴,就是放榜翌日,为乡试后新科举人所设的宴会

  这种宴席由是地方掌管主持,除了学子外,还要宴请内外帘官。声势浩大,十分热闹。

  这种盛大的宴会,少年们不仅得收拾一番,而且考得好名次的,还有可能被点名出来在众人面前作诗或者写文章。

  到时候在场的最低身份都是同届举人,若是诗文或者文章不够出众,对不住自己的名次,绝对是要贻笑大方的。

  这其实也是一种考核,所以眼下还不是庆祝和操心其他事儿的时候。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精神一凛。

  后头沈翠带着众人先回了书生巷,很快就迎来了衙门里报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