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linnani
霍长英甚至提前考虑到卫沉的自尊,一下子就搬出了免费的律师援助,抹杀一切卫沉在周晓月面前展现的自我,剔除所有会让周晓月同情、记挂的可能性。
因为霍长英不允许,周晓月注视别人比注视他更久。
“那太好了!”
周晓月心上压着的石头搬开了一块,她听霍长英说完,竟觉得事情已经落定似的,莫名心安。
她就是这样地信赖霍长英,依赖霍长英。
霍长英温柔地看着周晓月,笑意盈盈。
这是霍长英花费精力和心血,一点点浇灌、培育出来的花,绝不会让别人染指。
哪怕旁人多看一眼,肖想一瞬,都是对他的挑衅。
周晓月转过头,看向另一个沉静的少年。
“卫沉,你听到了吗?你的事可以解决!”
“我听到了。”
周晓月问,卫沉就认真地回答,不会冷淡地敷衍。
但卫沉的神情却还是被冰封住似的,找不到一丝喜色,甚至更加冷漠、麻木。
周晓月已经知道卫沉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在意他表面的样子
霍长英同样一点也不介意,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霍长英浅笑:“还有一件事。莫医生考虑到病情严重性,已经把卫沉母亲的手术提前安排到后天。
手术通知明天就会出来,算我提前透露了一个好消息吧。”
“呼。”周晓月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脯。
她一边对霍长英冒出新的崇拜,一边为卫沉感到开心。
对周晓月来说,卫沉身上每一件事情天塌地崩似的大难题。
可就是这些棘手的难事,就这么在霍长英的话语中一样,一样地化解,归于平静。
周晓月也一点点放松。
霍长英说了,一定能实现的。就像他帮忙调动手术,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
于是周晓月放下心。
“这样总算可以安心等手术了。卫沉,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她被霍长英安慰完了,又去安慰卫沉。
卫沉看了周晓月一会儿,神情不动,黑眸深得看不到虹膜细节,几乎不像是生物的眼睛。
最终,他还是点了一下头,像是输入的程序反应。
他不是答应霍长英,而是回答周晓月。
其实。
卫沉就在这个房间里。
今晚所有的话题都在围绕卫沉,他才是事件的中心。
但是从头到尾,霍长英都没有在对卫沉说话。霍长英知道,卫沉也知道,唯独周晓月不知道。
卫沉把所有人拒之门外,显得冰冷无情。
霍长英则是把所有人都迎进来,貌似体贴热情。
实际上。霍长英也只占着周晓月一个。
至于“卫沉”。
他可以是个可怜人,可以是只可怜的动物,可以是样可怜的物件,反正殊途同归,最终都是霍长英拿来哄周晓月高兴,让周晓月舒心的工具。
霍长英关心这件事,仅仅是因为周晓月关心卫沉。
她一直很善良,很天真,只是被宠得有些任性,这也是霍长英希望的。
唯一困扰的是,他既要守住这些光,又要把她的好意和外界全部隔开。
霍长英倒是希望,周晓月可以更无理取闹,最好,只有他能够承受,只有他能够应付。
吃喝玩乐,饮食起居,花草猫狗,霍长英从来都惯着。
这次只不过是周晓月萌发兴趣,要照顾一个“人”。
霍长英勉强能忍耐。
他再不满,也绝不会让周晓月失望。
他向来擅长把别人从周晓月的世界中抹除。
而对付一个让周晓月产生怜爱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除那个人身上所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剥去特点,剔掉问题,便是他们人生中一个短暂插曲的普通过客。
霍长英看了一眼卫沉,隔着椅背拍了拍周晓月,“好。那事情算解决了吧。”
至于其他诸如换医院,换城市的话题,可以稍后再谈。
霍长英收回手,又直起身,“你早点休息,我让司机送卫沉回去。”
三言两语间,霍长英便做好了一切安排。
“不用。”
卫沉对霍长英说:“你已经帮得够多了。谢谢。”
不管霍长英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确实帮了忙,卫沉分得清。
同时卫沉也很清楚霍长英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所以卫沉也只是平静地感谢,无论霍长英接不接受,他都不会再有更多的情绪。
卫沉是把自己当成石头,屏蔽一切。就算别人居高临下,真的视卫沉如路边的野草,如脚下的石头,也丝毫不会伤害到卫沉。
因为他都已经习惯了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更不会把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放在心上。
周晓月忧心忡忡:“卫沉。你自己能回去吗?”
“嗯。”
连霍长英都略微诧异卫沉的心性坚韧,被随意拿捏,竟然也毫无动摇。
但是霍长英不过敛了一下眉,就继续说:“那怎么行。”
他一边观察周晓月的神情,一边开口。
“你不是还受伤了吗,卫沉,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周晓月“嗯嗯”地点头,紧张不已。
霍长英再次剪切卫沉和周晓月之间的联系,转而嫁接成为自己和周晓月关系的养料。
他如此心细,如此敏锐,又怎么会看不出卫沉冷漠之中对周晓月格外在意。
但是霍长英更关注周晓月对卫沉的态度。
卫沉说要自己走。
周晓月就眼巴巴地看过来,有些不太放心。
“卫沉,你之前不是说住院部到点就关门,你还能回去吗?”
周晓月还记得这么多关于卫沉的事情。
霍长英不会放任这样的关切。
他眉梢轻扬,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笑着提议:“这样吧,现在很晚了,我们继续呆在这里也不合适。
卫沉,你今晚可以先住我那里,霍家有一些刚理好的客房。”
‘滋滋!’
系统闪了一下,‘住着也行……’
卫沉却还是摇头。
“没关系。”
他说,“探病的访客在门禁之后就不能进了,我不算客人。”
系统和周晓月都沉默了。
卫沉只是陈述事实,却还是有一种冷嘲的意味。
当他面前的周晓月住在一栋带花园别墅里,当霍长英拥有一幢大到能容纳“一些”客房的庄园,他只有一处医院的陪护床位可去。
一切都变得讽刺。
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堆杂草,一块铺路石,没有当人的资格。
他也早就学会忽略和无视。
只是周晓月不一样。
她每次听着卫沉说自己的事情,都很认真。人的同情是极其有限、足以消耗的。
但是周晓月的每一次难过,都会和第一遍听到那样共情。
周晓月不敢问卫沉的家在哪里,还有没有家。
她说:“好吧……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一定要说!”
卫沉“嗯”一声,心里却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在卫沉的世界,没人能拥有那么多爱的余量,反而多出无数难解的恨。
连卫沉母亲的爱,也在原生家庭和婚姻中消耗得所剩无几,留给卫沉的也不多,甚至,她更需要卫沉来爱她。
周晓月给了卫沉关爱。
哪怕这个身世带有秘密的富家少女只是从充沛的感情中分出了一点点给卫沉,他也觉得太多。
多到足够冲破卫沉设置的自我防护屏障,入侵他的意志、认知和思想。
他失去控制,没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