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他是因为文宣搞得好,被国资委任命成书记的。
鱼塘是他命人挖的,因为经常有人从办公大楼里出来,不小心就要跌进鱼塘,职工们怨声载道,他还专门派人修了台阶护着。
可今天,马书记猝不及防,手还没够到林珺的手呢,一脚迈出去,只听扑通一声,比他的嘴巴还早一步迈过他修的台阶,直勾勾栽鱼塘里去了。
咕嘟一声,随着一声惨叫,鱼塘里浮出一顶假发来。
众人没反应过来,望着那顶假发面面相觑,有人已经笑出了声。
是顾法典,先是咕咕咕,再是咯咯咯,继而,身后所有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而林珺,抱着女儿转身离开了。
到药研所,掏了一百元,等干事给自己找了钱。
让法典抱着药箱子,抱着女儿,威风凛凛的林大小姐巡厂之行就这样结束了。
于她来说只是普通的出来走走,买个药,可于慈心,于从鱼塘里爬出来的马书记来说,慈心的天空,乌云已渐渐逼近。
怎么才能把这尊神给送走呢?
……
林珺妈妈有多受欢迎呢,自她回家,就络绎不绝的,有老爷爷老奶奶上门。
有人提着棕糖,进门就说:“咱们大小姐从小爱吃这个,这是家酿的,干净。”
还有人提着鸡:“正宗三黄鸡,一定要白酌,最香啦。”
而最叫半夏惊讶的,是林大妈,她提了个塑料袋,血淋淋的,看起来好吓人。
“现杀的猪脑子,最补脑啦,林珺,一定要整个儿把它吃了,你脑子不合适,吃啥补啥,一定要多补补。”她说。
半夏不明白,吃猪脑就可以补人脑吗?
俩孩子趴在茶几上,看妈妈先把白纸裁成小片,再抓起一堆瓶瓶罐罐。
她的手可神奇了,一掰,一片药成了两瓣,是一模一样大的两瓣喔,红红绿绿的胶囊,她也是,拿眼睛看一看,一张白纸上来一点,配完药,在两个孩子殷切的注视下,她吃了一份。
狼小姑边在厨房收拾那只肥肥胖胖的大三黄鸡,边看外头,时不时叹口气:林珺对半夏,瞧不出来有多喜欢呀,孩子那么亲近她,她难道不该抱起来举高高,凑凑鼻子,亲一亲玩一玩的吗?
小时候对法典,对小民和小宪,她都是那样的呀。
怕不是,因为是四宝和秦秀夫妻养过的,她心里怀着芥蒂?
看不过眼林珺的冷淡,顾灵忍不住说:“林姐,秦秀只是手狠,沈四宝可是心毒,要不你去见见沈四宝,问些半夏原来的情况?”
操心啊,怕林珺抢走孩子,又怕她对半夏没母爱。
让她见见沈四宝,看看他对半夏有多可误,说不定能激起母爱。
说起沈四宝,林珺面色惨白,她说:“我会去见沈四宝的,但不是现在。”
顾灵好气,心说那你倒是抱一下,亲一下半夏呀。
林珺要把剩下的药全叠起来,半夏看着,妈妈才叠了俩个小纸包,她刷刷刷的,也叠了俩。母女对视,林珺抓过孩子的手掌看了一番,挠了挠:“痒痒吗?”
半夏手心里有几块硬硬的凸起,一挠就会觉得痒,孩子笑了:“好痒痒。”
林珺喊儿子:“点点,去外面找个药店,买一瓶尿素软膏,再买一包疮口贴。”
“哥哥赶走鸽子,咕咕叫,吵妈妈。”半夏则说。
外面一直有咕咕咕叫的,其实是顾法典的小弟在勾他出去玩。
大概他们想打篮球了,等不到他,喊他呢。
“好呐,妈妈再见,妹妹再见。”给妈妈买药,顺带赶走那帮碍眼的小弟。
林珺把药全交给女儿,就见她极快的,一只只叠了起来。
把配好的药装进罐子里,林珺才要起身,小女孩抓过罐子,摆到了电视柜上。
那上面排着各种药罐,从高到低,从大到小的排列着。
彼此对视,半夏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
林珺的眼眶红红的,泛着泪,说:“半夏小时候肯定干过很多活,还锄过草。”
妈妈居然知道半夏锄过草。
伸出手给妈妈展示,半夏说:“我有个特别好的奶奶,我经常帮她锄菜园子。”
握上孩子的手,在掌心磨起的茧上拿指腹画了个圈儿,林珺说:“半夏有个好奶奶,养大了半夏,但奶奶老了,有很多事她不懂,所以教给半夏的并不全是对的,以后半夏要听妈妈的话,妈妈虽然懂得也不多,可妈妈比奶奶更爱半夏。”
半夏立刻笑了,她终于听到妈妈说爱她了。
小女孩开心极了,像只小蝴蝶一样旋进了卧室。
小姑此时躺在床上,四仰八叉,正在看报纸,女孩凑过去,软香香的脸蛋儿凑小姑耳畔了。
顾灵下岗了,是个股民,日常工作就是看报纸,研究股市。
看侄女这样亲近,她心说,估计孩子是受不了亲妈的冷漠,这是一比较,喜欢上她了,懒洋洋翻个身,她等着侄女来香自己。
可小丫头居然说:“小姑,妈妈刚才跟我说话了,她说她爱我喔。”
大尾巴狼小姑凑过脸来香小侄女的脸:“光说没用,得有实际行动,她像我一样抱你了吗,亲你了吗?”
半夏躲开了小姑的香香。
她不喜欢被小姑抱,因为她总是抱的太紧,勒疼了她,也不喜欢被小姑亲亲,因为她吧唧吧唧的,会把口水弄到她脸上。
不过妈妈的亲吻会是什么样的呢,半夏想知道。
……
转眼哥哥回来了。
妈妈拿过软膏,又从她的纸箱子里翻出一瓶药,用药瓶反复碾成细沫以后,加到了尿素软膏中,然后再敷到半夏的手掌心,把创可贴剪成两个圆圆的小片,贴在上面。
捧着掌心,半夏惊呆了,她手上贴了药,可一点都不脏,还不影响玩呢。
难怪大家叫妈妈是仙女和菩萨呢,她真的太棒啦。
林珺整理完药箱,要打电话,半夏要去给哥哥炫一下,却听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难道有鸽子飞家里头来呢?
但走到阳台上,半夏一看:“哥哥,你为什么学鸽子叫呀?”
分明就是他在学鸽子叫,可顾法典却说:“没有啊,我没有。“说完,又往窗外咕咕两声。
半夏明明知道哥哥在撒谎,要大多数孩子,哥哥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肯定会告状的,但半夏自从生下来,从来没有被人偏袒过,所以不会告状。
捧着小手,又追着妈妈去了。
妈妈翻黄页,电话簿,她看着,妈妈要打电话,她就帮忙捧电话。
妈妈好像不太舒服,打了几个电话,跟人聊了会儿,喘起了粗气,半夏就拍她的胸口,跟她一起歪在沙发上,看妈妈睡着,她也闭上了眼睛。
顾法典本来很喜欢看电视的,这两天不看了,篮球扔墙角,快结蜘蛛网了。
男孩不停的这儿擦擦,那儿抹一抹,光洗手间一天收拾了三回。
别人都开开心心,全家只有顾灵不高兴。
报纸盖脸,嫉妒!
……
顾谨是被林珺喊回来的,来之前,紧急帮她买了很多日用品。
林珺的衣服全是五年前的,搁现在,又土又旧,尤其内衣内裤,放太久了,穿了对身体不好,这些全得给她买新的。
而牙膏牙刷,毛巾,她向来用的,跟顾灵用的是两类,顾谨遂也买成了合她心意的。
甫一进老家属区,林大妈摇着扇子问:“顾教授,四宝书记判了吗?”
肖大妈则说:“今天我们见着林珺了,孩子一回来她整个人都活了,要你能把四宝书记给判了,她准开心,准跟你……”
“今天宣判,明天她就会跟你复婚的。”林大妈指点迷津。
顾谨点头:“好好好,是是是。”
一帮大妈目送着:慈心厂的模范女婿,瞧瞧,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来。
进了院子,走了不几步,顾谨就见几个红毛趴在花园里,朝着楼上叽叽咕咕。
顾法典趴在窗户上,也在叽叽咕咕。
老父亲重重咳了一声,一帮红毛齐刷刷的,全匿花丛里了。
回到家,顾灵抢着开门,也问:“哥,沈四宝俩口子判了没?”
“你见过哪个案子三天就能宣判的。”顾谨反问。
看林珺在打电话,他先递给顾灵一个盒子,继而进了厕所。
顾灵揭开一看,一双乳白色的皮鞋,还是红晴蜓牌,这鞋要八十多块,搁她现在那个榆木老公,可舍不得买,也就她哥疼她。
抱着鞋盒跟进厕所,一看,她不高兴了:“哥,林珺都跟你离婚了,你还帮她洗内衣内裤?”
“她是个病人。”顾谨说着,打水,要揉新衣服。
林珺对妍妍的偏疼和护犊子,超过了前三个儿子中的任何一个。
孩子是有病,但她也太小心,太娇气了。
顾父顾母疼孙女,为了见孙女,还要专门换新衣服,洗澡。
甚至因为林珺挑剔烟味,顾父每回见孙女,还要提前戒烟三天,用他的话说,大臣见皇帝都没那么郑重,可也只能看看,林珺甚至不肯让他们怕抱一下。
顾谨总在不停的解释,说妍妍身体不好,当时的林珺也有病。
顾灵愿意信。
可现在她不信了。
她让俩儿子移了民,一声不吭,一句解释都没有。
凭啥顾谨给她洗内衣?
要她说,嫂子就是给她哥惯坏的。
可真让哥哥蹲洗手间洗内衣,她又舍不得,气啾啾的,顾灵说:“放着,我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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