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半夏心里知道的,妈妈和哥哥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
可她现在不敢说,也不能说,她必须先逃离秦秀,留在哥哥家才能帮助他。
“哥哥,留下我吧,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她小声说。
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就见哥哥的嘴角翘起,慢慢弯成了小月牙。
他没说话,但他狠狠的点了几下头。
……
胡洁一坐下就讲开了,但讲的不是关于吴小华,而是关于秦秀的事。
“赵公安,我要实名举报,我们厂的马书记和秦秀有不正当关系,我甚至敢断言,半夏是马书记的孩子,你想啊,沈四宝啥背景,反革命的后代,凭啥就被提拔成了副书记,还管外贸那块香饽饽的?只有一种可能,他替咱们老书记代养孩子!”胡洁开门见山,丢个大雷。
赵霞自从部队退伍转业就在东海市公安局海东分局工作。
于慈心厂很熟悉。
马书记是慈心厂的一把手,快六十岁的人了,挺正派一老干部,育有二子一女,女儿在慈心厂的药研所工作,俩儿子都在政府职能部门工作,有一个还在计委,可谓德高望重。
他会学暴发户,大款们包二奶,还跟二奶生孩子?
这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秦秀没文凭,还是个乡下姑娘,刚才我家老金翻过她的档案,学历证上钢印都没有,就是个假证!”胡洁再说:“赵公安你想,她要不是跟马书记有不正当关系,马书记怎么会把她招进来?”
“你认为秦秀夫妻虐待半夏,是因为她是马厂长的孩子的缘故?”赵霞说。
胡洁拍手:“马书记眼看退休,沈四宝要转正,半夏可不就碍了他们夫妻的眼了?”
听起来这事还真有几分道理。
看赵霞点头,胡洁又说:“我在厂卫生院上班,去年体检的时候全厂统一查过血型,我那儿有档案的,血型验亲子关系,虽然并不精确,但概率很大,咱们给半夏查个血型,看她到底是谁的孩子,你觉得呢?”
赵公安还在思考,胡洁已经拿出个铝制针盒来,这就要抽血啦?
赵霞忙说:“你不要乱来,私自采集别人的血液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胡洁又说:“赵公安,咱说句贴心话,沈四宝这几年一直在跟外企谈合作,准备把厂子私有化,我们这帮人的铁饭碗要保不住了。可他要是凭借不正当关系当的书记,那我们就可以上访,举报,让政府撤他的职,对不对。这事关系着我们全厂职工的铁饭碗呢,你得帮帮我们呀!”
利益牵扯,目前正值改革开放到如火如荼的阶段,很多国有大厂不是倒闭,就是私有化,而沈四宝联合外资,正准备吞掉慈心,把它变成私企。
这于他当然是好事,以后慈心归了他,赚的钱全是他的。
但于别的领导可就是灾难了,本来大家都是同事,平起平坐的,可以后大家都要是沈四宝的马仔了?本来端的都是铁饭碗,以后要成打工仔了?
赵霞是公安,不会插手企业的闲非,她把话题拉回了正题:“咱们聊聊沈四宝的前妻吧……”
她想知道吴小华的死有没有隐情。
胡洁手拍大腿:“吴小华家有银元,这事她跟我,跟林珺都讲过,后来她确实跳井死了,那可不就是沈四宝杀妻抢走的,这还需要证据?”
“银元是佐证,如果你们能找到它,再有个证人,我就可以向总局反映,重启案子!”赵霞说。
但别说目击证人,秦秀为了找银元险些打死半夏,到现在都没找到,外人哪找得到?
胡洁想了想,说:“给半夏抽血呀 ,只要咱们能查明半夏是谁的孩子,就算证据吧!”
厨房里的少年悄悄出了门,正听的出神,赵霞摆手说:“胡洁同志,抽血你就不要想了,不然我会拘留你的。”
既公安这样说,胡洁只好把针管收回去,偶然一转头,她给吓了一大跳:“法典,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们大人说的话,孩子不可以听的呀。”
三个女人同时抬头,齐齐看向顾法典。
男孩揩了揩鼻子,说:“我可是个天真纯洁的青少年,听不懂你们说的是啥。”
就他,逃学旷课,打架斗殴无恶不作的,居然说自己是纯洁的青少年?
……
新家属院,花坛里刺梅蔫蔫,旁边围了一群大妈,七嘴八舌。
一个五官标致,身材高瘦,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一只大包,疾布进了院子,却脚步一滞。
“秦秀私生活糜烂!”
“沈四宝靠女人上位,肯定是给马书记养的杂种,啧啧!”
“咱就是说,半夏那孩子生的可一点都不像沈四宝……”
男人面色一沉,旋即蹑步,飞一般上楼。
这就是副书记沈四宝了。
其人很有意思的。
他跟顾法典的父亲顾谨是同学,是改开后第一批大学生,毕业于东海大学。
而且自学一口流利的英语,也曾差点就能公派出国的,但是他的家庭成分特别差,差到即使改开后也无法平反的程度,所以当时政审,就被截留下来了。
这些年流行的就是出国,去资本主义国家发大财。
没能出国,沈四宝也曾一蹶不振过。
但风水轮流转,强人总有出头日,如今凭借外商,他在厂里可谓风头无量。
可怎么突然大家就污言秽语起来了。
当然,秦秀说她打死了孩子,这事可了不得,沈四宝虽然气的恨不能当场打死秦秀,但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在外面买好了钳子剪刀,塑胶手套等东西,准备处理现场。
既然是失手打死的,他就绞电线,把现场伪装成热水器漏电,打死的就行了。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家门,秦秀今天扎了一身刺,尤其屁股上,满是刺儿,又不敢找别人帮忙挑,这会儿正对镜撅着屁股,拔刺儿,小龙在旁看电视。
“你真把半夏打死了?”沈四宝气急败坏。看妻子那个撅着屁股的不雅姿势,又说:“打死了孩子,你还有闲心骚首弄姿,让儿子就这么看着?”
秦秀今天差点就给吓死,这会才活过来了,屁股痛,浑身痛,一瘸一拐:“她死?我才差点被她给害死了,你是不知道……”
毕竟丈夫很爱女儿,怕他责备,她遂添油加醋,把半夏说成了白眼狼。
白眼一翻,她笑了:“我就管教一下孩子嘛,是半夏太娇气,晕过去了。我有什么错,她居然找人报案,害我丢脸又赔钱。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次顾法典要不道歉赔钱,我还就把半夏送他了,我看他个小混蛋怎么办。”
“你可真是……下楼听听别人怎么议论你吧!”沈四宝说完,把装着钳子手套的包重重砸在地上,转身就跑。
……
再说老家属区。
跟几个阿姨在外面聊了会儿,再推开厨房门,顾法典惊呆了。
瘦瘦的,矮矮的小女孩踩着凳子正在揩碗。
她动作有点慢,笨拙,但是碗洗得特别干净。
洗完摞成一叠,知道自己抱不动,就把碗轻轻推到一边,打开水龙头淘洗起了抹布,再把抹布拧干,她开始擦台面了。
才五岁的女孩,家务居然干的这么熟络?
半夏回头,正好迎上哥哥惊讶的小眼神。
女孩又一次抿唇笑了,就仿佛她已经预料到哥哥会惊讶一样。
这算啥呀?
半夏今天差点就死了,但她找到了哥哥,亲哥哥,他还救了她的命!
她很快就会让他知道,她不止会洗碗,还能帮他很多事情。
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有人问:“法典在不在,我是你沈叔!”
女孩语气里满是恐惧:“爸爸!”
顾法典眼睛却是一亮,他也不相信半夏会是沈四宝夫妻的孩子。
既然沈四宝亲自上门,那他必须得试探一下,套点线索出来。
第7章 冤种
孩子的爸爸找来,按理顾法典就该把半夏还回去。
可他才不会呢。。
他是个善于观察细节的人,他看过秦秀家的厨房,里面有把小凳子,碗筷摆的和半夏给他摆的一模一样。
所以她之所以那么熟练,是因为在家天天洗碗吧。
如果真是他们夫妻亲生的,能让那么小的孩子在家洗碗?
虽然顾法典很讨厌亲妹妹,可如果她活着,他发誓,这辈子不会让她洗一次碗的,绝不!
“爸爸对半夏不好,对不对?”他敏锐察觉,半夏怕沈四宝比秦秀还怕。
“哥哥会相信我的,对吗?”半夏先问。
顾法典举起拳头:“当然,谁叫我是你哥呢。”身穿篮球背心的大男孩胳膊鼓胀胀的,人家是有肌肉的。
小女孩慢慢吐出舌头,就在顾法典以为她是在搞怪时,她苦着脸说:“虽然爸爸对我很好的,还会逗我玩,但他说奶奶的银元特别重要,如果我再想不起银元在哪儿,他就会拔掉我的舌头。”
沈四宝对半夏确实不错,虽然半夏一直养在乡下,但沈四宝每周都会回去看她一趟,背着她去堂房串门子,到镇上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晚上还会陪她睡觉,给她唱歌,讲故事。
在心里,半夏爱爸爸比妈妈多多了。
但死后看到的一切把孩子给吓坏了,她看到最爱她的爸爸用热水器的电线在烧她的身体,把她被妈妈打过的地方全都烧焦了。
那是她的身体啊,被爸爸烧成了一团黑,半夏甚至闻到了臭臭的味道。
那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
可爸爸表面上是个很温柔,很随和的人,没人相信他是个坏人。
半夏怕哥哥也不会信。
她怕自己要被爸爸带回去,她怕爸爸会把她烧的焦焦的。
“只要你不想,哥哥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顾法典一锤定音。
这个妹妹,谁都别想从他身边抢走!
半夏立刻举手:“我会永远帮哥哥洗碗,还洗袜子的,就像对爸爸一样。”
他妈的,这么小的孩子,她居然还给沈四宝洗过臭袜子?
顾法典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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