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小食堂 第66章

作者:青山白白 标签: 甜文 美食 穿越重生

  秋风袭来,湖面漾出波澜,隐隐可见里头有肥美鱼儿在自在游动。

  孟桑听见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笑着回首:“谢司业,你看这凉亭边还有前人留下的火堆,可见是同道中人。要不咱们捉几条鱼儿上来,烤着吃吧!”

  谢青章被那灿烈笑颜晃了一下眼,定了定神,眉眼柔和:“好。”

  若按照往常,肯定是孟桑这个老手亲自去捉鱼。不过今日还有无所不能的杜昉在,孟桑便乖乖退后一步,领着谢青章去捡能用的树枝枯木。

  待到火堆升起来,鱼也处理好并架上去烤制了,孟桑这才笑吟吟地扫了一眼杜昉,无声挑眉。

  杜昉那惊奇之色尚未收起,叹道:“孟女郎怎么临时起意出来骑马,怀中还带了些辅料香料啊……”

  孟桑嘿嘿一笑:“毕竟我是庖厨嘛,随身不带点做饭的家伙,可不就辱没了身份?谢过杜侍从的匕首啦,极为锋利,很是好用!”

  而谢青章坐在一旁,眉眼难得柔和。

  等到众人吃上香喷喷的烤鱼,孟桑咽下口中外焦里嫩的鱼肉,清了下嗓子:“嗯……谢司业?”

  谢青章斯斯文文啃着烤鱼,听到这声时,恰好维持了一个咬在鱼身上的模样,看上去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呆,挺平易近人的。

  孟桑憋住笑出声的冲动,只翘起唇角:“今日才知晓我阿娘与昭宁长公主殿下是要好的手帕交,咱们总是‘谢司业’‘孟女郎’的称呼彼此,总感觉怪怪的。”

  “我单名一个桑,桑葚的桑,你愿意,日后私下里可唤我‘桑娘’。”

  谢青章咬着鱼肉,心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缘何叶家小郎君就可以唤“桑桑”?

  他没细想,咽下鱼肉,温声道:“我生在三月,故而取名青章,择字为修远。若是桑娘愿意,可任意称呼。”

  孟桑眉眼弯弯:“好。”

  秋光正好,三人围着半熄灭的火堆而坐,说说笑笑,各得其乐。

第48章 重阳糕

  九月九。

  今日是重阳节,按照习俗,圣人赐了群臣大射,故而宫中早早就忙碌起来。

  观德殿前的场地已经布置妥当——殿门前九十步处设了箭靶,圣人用熊皮,诸位官员用鹿皮;箭靶的西、北两侧各设围垒,以防箭支射歪而伤人;宫殿台阶下整整齐齐摆着五套龙首蛇身状、装满羽箭的木筐,时下的人常称之为“楅”。①

  按照早年的规矩,群臣都得上去拉弓。不过先帝体恤官员面子,特意下令让朝臣们自愿参与。自那以后,每逢重阳射礼,小半文官都会默默退居一旁,免得表现不佳反被同僚嘲笑。

  而当今圣人仁爱,多设了席位,允了重臣们可以携家眷入宫观礼。

  昭宁长公主作为圣人亲妹,驸马谢琼为谏议大夫、独子谢青章为国子司业,不仅独占一处最佳的观礼席位,还能光明正大将儿子唤来陪着。

  眼前,伴着《驺虞》乐曲声,圣人在千牛卫的伴同下,亲自拉弓射箭。

  昭宁长公主指着台下的兄长,揶揄道:“阿兄的箭术向来不佳,不过气势倒是摆得很足,勉强也能唬人。只可惜,待会儿将熊侯取来,便晓得阿兄到底射歪几支啦!”

  谢青章叹气,唤了一声:“阿娘……”

  昭宁长公主权当没听见,兴致勃勃地盯着底下。

  只见千牛卫石将军跑去箭靶处探查、拔出箭支,回来恭声奏报。

  昭宁长公主侧耳细听,“噗嗤”一声笑了:“阿兄这几年的箭术全然不曾精进啊,一支都没射中靶心,竟然还有两支飞出去了,哈哈哈哈……”

  一旁,谢青章再度叹气:“阿娘,低声些,您好歹照顾一下圣人脸面。”

  他家阿娘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哼笑道:“他的面子又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给的!年年如此,还每回都不服输,非要下场试上一试,丢脸丢到大臣家中去了!”

  正说着,圣人从一侧来了此处,自个儿先无奈笑了:“朕就晓得要被你笑!”

  谢青章二人欲要起来见礼,却被圣人拦下:“自家人,没那么多礼数。”

  众人重新排了位次,谢青章起身站到一旁。

  圣人温和地看过来:“修远今年仍不下场?”

  未等谢青章答复,昭宁长公主嗤笑道:“阿兄是想让章儿下去,帮你挣个脸面罢?”

  圣人睨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昭宁,倘若有一日你能管住这张嘴,朕也能多舒坦片刻。”

  他又望向谢青章,目露慈爱之意:“修远当真不试试?”

  一旁,昭宁长公主闲闲插话:“圣上想让章儿下场给您挣脸面,好歹给些额外彩头?”

  “成!自然不能白使唤朕的外甥,”圣人拿自家亲妹没法子,摇摇头,冲着谢青章笑,“你只管下场,朕私库里的宝贝任你挑。修远以为如何?”

  谢青章本想直接应下且拒了彩头,但在余光扫过阶下布置的菊花后,他忽然顿住。

  昨日在城外亭边吃烤鱼,回净光寺的路上,有女郎随口说过一句“没寻着好菊花,做出来的菊花糕总觉得缺点什么”,之后更是长吁短叹,极为遗憾。

  谢青章收回视线,唇角翘了翘,叉手恭声道:“喏。”

  圣人大喜,忙让身边石将军下去安排。

  待到谢青章下场之时,大多数的官员都已射完领了赏。他们瞧见谢青章站定在射箭处,议论纷纷。

  “这位昭宁长公主独子,与驸马都是文人出身,不是一贯不下场吗?”

  “稀奇,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人十支箭,不晓得谢司业能获几支……”

  就在众人低声议论之时,谢青章已经拿起弓箭,而一旁的乐人也奏起《狸首》。

  谢青章手指紧扣着弓弦,双眸微微眯起,聚精会神地盯着九十步外的鹿侯,屏住呼吸。

  而观礼看台之上,昭宁长公主情不自禁地坐直,凤眸眨也不眨地锁在自家儿子身上。一旁的圣人,上半身向前微倾,关注着场上所有变化。

  乐曲第一节 将落,谢青章瞄准不远处箭靶,唇角勾起一瞬,纤长手指松开。

  “咻——”

  羽箭离弦,以万夫莫敌之势冲向靶心,将之狠狠扎透!

  “好!”看台之上,圣人忍不住抚掌赞叹,踏踏实实地坐回去。

  自家儿子争气,昭宁长公主自然也欢心,打趣:“阿兄今年能安心赏菊了。”

  圣人眉目舒展,笑道:“朕今年让底下人寻来许多上好菊花,想着过几日摆一个菊花宴,君臣共赏!”

  而场下,乐曲声不停,每奏到新的一节,谢青章手中的箭支便会应声而出,与之相和,连发十箭方止。

  有千牛卫上前查看鹿侯,身躯一震,高声唱和:“十箭皆获——”

  射中靶心方为获,换言之,谢青章适才射出的十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观礼席上的圣人喜色外露,望着朝此处而来的自家外甥,得意道:“外甥肖舅!”

  一旁的昭宁长公主抽了抽嘴角。

  阿兄忒不要脸!

  她懒得搭理,笑盈盈地瞧着已经站定的谢青章。

  哎呀,虽然这浑小子有些不解风情、不懂风月,但多少算是文武双全,很给她这个当阿娘的涨面子。

  圣人龙心大悦,爽快道:“修远想要什么彩头,尽管提,阿舅都会满足!”

  谢青章一丝不苟地叉手,恭声道:“臣斗胆,请圣上赐下宫中盛开最热烈、品相最佳的二十盆菊花。”

  刚刚还在惦记要办赏菊宴的圣人,笑意凝固在嘴角,试探开口:“阿舅记得你不爱花草,今日这是忽然喜爱上菊花了?”

  谢青章坦然道:“用来入菜。”

  一听这话,昭宁长公主的眼睛倏地亮了,当机立断道:“圣上金口玉言,章儿,快谢过赏赐!”

  此言一出,圣人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务本坊,孟宅。

  孟桑一身轻便胡服,灵巧地攀在银杏树上,用半长竹竿精准敲击结果处,试图将变黄的银杏果打下去。

  一颗颗银杏果往下落,散着一种独特的味道,而底下的柱子顾不得这些,紧紧盯着孟桑,生怕她摔下来。

  每当孟桑有什么动作,柱子就紧张兮兮的:“师父小心些!”

  孟桑浑不在意,得意道:“我从小就跟着耶娘往山里去,什么高高低低的树没爬过?放心,不会有事。”

  “你且继续说往姜家送东西的事!”

  “唉,成吧,”柱子无可奈何,仍盯着孟桑不放,口中不停,“您让送去的新衣、补品、重阳糕点等等,都已稳妥交给了姜家阿翁。一并也说了,咱们已在坊内药铺垫了五两银子。日后若他有个小病小痛的无须忍着,只管去看诊取药。”

  柱子笑嘻嘻道:“姜阿翁原本推辞再三,但徒弟嘴皮子厉害,软硬兼施,最终还是让老人家收下了。”

  听到事情办妥,孟桑笑了:“如此便好。”

  八月中旬,她头一回去昭宁长公主府上做活。当时姜老头歇了补给她四两银子的心思,但余下应得的酬金却一分没拿,死活不要。

  孟桑一直记挂着这事,不想拿走人家应得的银钱,又不愿这钱落在朱氏手中,便折中想了这么个法子。十两银子,一部分拿来购置吃穿所用,剩下的压在宣阳坊一家名声极好的百年药铺,也总算是将酬金还给了人家。

  柱子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离去时听见邻里说姜家小娘子下月成婚。”

  “素素与刘二郎成婚?”孟桑扬眉,莞尔一笑,“确实快到日子了。”

  闻言,柱子却有些踌躇:“当时姜家阿翁立马有些紧张,随后就让我给您捎句话。大抵意思是,下月姜家小娘子成婚,家中忙乱,便不请您去吃酒了。”

  孟桑笑意一滞,默默将眼前枝丫上的果子打落,最后叹了声气:“嗯,我晓得了。”

  “届时你再多跑一趟,将我备下的贺礼送去。往后……怕是也无须你和阿兰再去姜记食肆带信了。”

  人情债最是难还。

  如今她能做的都做了,也全了所有应尽的礼数。

  至于究竟要不要再来往……姜老头话里的意思很容易听懂,她日后自然会保持距离,不再打扰。

  就在这时,忽然有拍门声传来。

  “孟女郎可在家?”

  孟桑一怔,听着像是杜昉的嗓音?

  她将竹竿扔给守在树下的柱子,三两下的工夫就下了树,快步走向前院。

  从内拉开大门,便瞧见谢青章主仆二人正站在宅子外头,两人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以及那匹名为踏雪的漂亮马儿。

  而孟桑的视线忍不住往谢青章身上瞄,无他,实乃美色诱人。

  眼前的谢青章身着绯衣官袍,颜色鲜艳,却越发衬得本人面容如竹如玉,削去三分平日冷淡,增添一抹年轻郎君的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