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白白
“阿兰究竟去哪儿了!”
拍了没几下,屋门再被从里拉开。
这时,站在里头的不仅是冯母,还有一男一女,应当是阿兰的兄长和嫂子。
冯大郎眼下泛着青黑,满面油光,眯着眼说话的样子,让人看了感到很不适。
“你就是阿兰拜的师父,那什么孟厨娘啊!”
他呵呵笑了两声,看孟桑的眼神像是在看金山银山,眼底俱是贪婪:“想要晓得阿兰的下落?成啊,写二十道食方子出来,我就把阿兰的下落告诉你!”
孟桑眯了下眼,立即反问:“当真?”
闻言,冯大郎有些浑浊的眼珠子一转,咧开嘴角:“不,我改了,三十道!三十道就告诉你阿兰的下落!”
站在孟桑身后的杜昉没忍住,欲要站出来,却被前者挥手拦住。
孟桑扫了一眼贪得无厌的冯大郎,忽而冷笑一声。
就在那一瞬间!
她反手朝后,准确无误地拔出杜昉腰侧的佩刀,用力朝斜上方一挥,将将把冯大郎卡死在门边,使之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透着寒光的刀身,感受到锋利的刀刃贴在自己脖子边,冯大郎沉重的呼吸声都顿住了。只觉得那刀刃只要再靠近一瞬,就能割破他颈边皮肤,要了他的命。
孟桑冷声道:“说!阿兰在哪儿!”
冯大郎嗓音颤抖,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你你……你……!”
他的身后,冯母见到孟桑拔刀,已是忍不住瘫坐在地上,而阿兰的嫂子孙氏惊了一瞬后,强撑着胆子,厉声呵斥。
“光天化日,你是要杀人吗!”
“坊内可是有武侯在的!”
孟桑冷眼望过去,锐利目光中尽是风雪,骇人的气势朝着孙氏压过去,一字一顿。
“我只问最后一遍,阿兰究竟被你们弄去哪儿了!”
孙氏两颊的肉忍不住在抖,却仍撑着一口气,颤声道:“给我们二十道……不,十道食方子,我就告诉你!”
说话时,她的视线不断往屋内街道上瞟,好似在等什么人来。
待见到街尾出现了两名身着武侯服饰的男子后,孙氏仿佛一瞬间底子足了起来,扯着嗓子喊:“杀人啦!有人持利器要杀我夫君!”
这动静一传出,街尾的武侯立马朝此处奔来。
而孟桑却一点都不慌乱,略一偏头:“杜侍从。”
“喏!”杜昉会意,转身朝向快速靠近此处的两名武侯,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那两名武侯原本见了此处有事儿发生,纷纷横眉怒目地飞奔而来。临到了跟前,他们看清杜昉手里的令牌后,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两名武侯冲着杜昉和孟桑叉手行了一礼,好似看不见冯大郎脖子上的利刃一般,目不斜视地离开。
见此,孙氏眼中浮现浓浓的不敢置信,指向孟桑的手不停在抖。
孟桑微微抬起下巴,望向惊惧不已的冯大郎,手下微微用力,似是要往前捅。
这一动,冯大郎内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死死闭上眼。
“在,在平康坊!”
“阿兰在平康坊北曲!”
第64章 豆浆山药粥
朱雀长街,孟桑与杜昉骑着骏马疾驰而过。
拐入开化坊与兴道坊之间的街道,不多远就到了务本坊。
寒风中,孟桑朝着杜昉大声道:“你去寻人手,随后来平康坊宋都知的宅子找我汇合!”
随后,她又报上宋七娘宅子所在位置。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十字街口。杜昉应了一声,拐入左边,欲要入务本坊,而孟桑驱马向前,直奔平康坊南边坊门。
孟桑面色冷然沉着,心中实则无比慌张。一想起适才从冯氏母子口中问出来的内情,胸膛中就燃起熊熊火焰,其中既有愤怒、厌恶,亦有自责、心疼。
原来阿兰近一个月的不对劲,竟是因为被家中逼着交出孟桑教给她的食方!
九月中旬,嗜赌成性的冯大郎在赌坊输了一大笔银子,但无力偿还。那赌坊老板不知从哪儿听来了阿兰与孟桑的师徒关系,便给了冯大郎三条路——
要么还上所欠银钱,要么让他妹妹阿兰交出十道国子监食堂孟厨娘的食方,要么就是拿命来偿。
九月二十五日,阿兰放旬假回家。她得知此事后,当即就拒绝了交出食方,态度极为坚决。
接下来的二十多日中,她每一回放旬假回去,都会面临冯母的哭嚎、冯大郎的逼迫、嫂子孙氏的叱责……他们软硬兼施,不但要阿兰的工钱,还要她交出食方。
然而无论这三人使了什么招,阿兰从始至终都严词拒绝交出食方,一直不曾在此事上松口。
顶着赌坊那边的催促和威胁,冯大郎见阿兰死不松口,最终起了狠心,决定卖了妹妹换银钱。嫂子孙氏顾着自己的夫君,劝了几句便不再提,而冯母起初抗拒过,最终仍是妥协于赌坊仆役的棍棒威胁之下。
他们三人合计了一番,先让人去国子监传口信,说是不再讨要食方,但是要阿兰交出十月所有工钱,且让她二十五日回家商量如何筹银钱。
随后,一等阿兰回家,他们直接将人绑了,搜刮出阿兰身上所有银钱,然后将人交给了联系好的平康坊贩子,之后收了银钱,便再也不管阿兰死活。
当时在冯家门口,孟桑听完事情经过,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如若不是心中牵挂着阿兰的安危,她甚至想直接将冯家三人直接捅个对穿!
从这三人口中问出那贩子的姓名、长相等具体细处,孟桑将佩刀扔给杜昉,翻身上马,直奔平康坊。
眼下,孟桑从南边坊门入坊,一路朝着宋七娘的宅子而去。
临到了门前,等不及马儿站稳,孟桑飞快下马,一手拽着踏雪的缰绳,同时用力拍打大门。
“有人在吗!”
“我是孟桑!来寻七娘!”
喊了没两声,里头仆役忙不迭来开了门,满脸诧异:“孟小娘子怎得今个儿来了?”
孟桑快声问:“七娘可在?”
她的语气急迫,仆役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在的!都知在她自个儿的小楼小憩!”
“好!帮我看顾一下马儿!”孟桑把缰绳丢给对方,撒腿直奔宋七娘所在的独栋小院。
许是已经有仆役婢子前去通传,孟桑快到院外时,宋七娘带着阿奇等人快步走出。
宋七娘远远瞧见孟桑的模样,心中一咯噔,柳眉蹙起,提着裙角迎上:“发生何事?”
孟桑见到她,内心觉着有了些依靠,急声将阿兰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末了,她紧紧抓着宋七娘的手腕,哀声恳求:“七娘,帮帮我!求你帮我救救阿兰!”
宋七娘听完经过,怒骂了一声“什么心黑的腌臜玩意儿”,随后冷脸吩咐阿奇:“去,将宅中惯常与外人打交道的仆役都喊过来!”
说罢,她拉着孟桑进院子,不停轻轻拍打孟桑的手背:“放心,这事你交给我来办。平康坊就这么大,纵使北曲与中曲、南曲瞧着不同,但里子都是一样的,根本没什么差别,故而三曲的人私底下也认识。”
“你将那贩子的事细细说了,再附上阿兰的相貌、年岁,我立即让阿奇他们逐个去问。”
“闭坊之前,应当能将人寻回来。”
孟桑狠狠点头,平复了下呼吸,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将自己所知的事都讲了出来。
之后的事,便都由宋七娘接手。
先等仆役集结完,再告知阿兰与贩子的样貌、年岁等事,最终将能用的人悉数派出去。
这些仆役刚跑到宅子门前时,杜昉也带着一些身材魁梧的人手到了。两边人对了一下,分别散去平康坊中寻人。
孟桑则由宋七娘、杜昉陪同,去往离中曲和北曲交界之处的一间酒肆,等诸多人手传回消息。
接下来的时辰里,孟桑每一秒每一分都坐不住,在桌案旁不停地来回走动,手里抓着谢青章给她的玉佩不停摩挲,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陪同一旁的宋七娘和杜昉,都晓得孟桑心中的焦急,没有贸然开口去劝。
日头逐渐西移,孟桑眼巴巴看着派出去的人跑向酒肆,心中怀揣着希望。而那份希冀,在看见仆役摇头后,无数次落空又升起。
期间,杜昉派去那间赌坊的人手也来了平康坊,一路从宋七娘的宅子寻到这间酒肆,回禀事情经过。
孟桑按捺着焦急之情,沉着脸听仆从讲完内情,越听心中越气,也越发愧疚。
这事竟然真就是冲着她来的!
自从她开始摆小摊,吸引了其余家境富裕的监生回国子监后,东市、务本坊及周围里坊食肆酒楼的生意差了许多。尤其是务本坊内的食肆,他们原先最要紧的食客就是监生,如今丢了这么多客人,生意自然一落千丈。
其中有一家食肆的店主,从偶尔出来用食的监生口中问出缘由之后,便对食堂与孟桑记恨在心,亦对孟桑手中无数食方垂涎不已。
这店主是赌坊常客,有一日在长安城中最大的赌坊遇见了冯大郎,偶然听见他说自己阿妹就是国子监食堂孟师傅的徒弟,一时起了歪心思。
店主联合自己在赌坊里的人脉,给嗜赌成性的冯大郎做了个局,诱哄对方借钱去赌。待冯大郎赌输之后,他们看似是给了三条路,实则就是逼他找自己妹妹要食方!
听完前后经过,孟桑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呼吸急促,也不晓得是在气自己思虑不周全,还是在气旁的。
宋七娘将温暖的手心覆在孟桑手背之上,试图焐热对方冷冰冰的手:“小桑儿,此事实则怪不得你。俗话都说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又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神仙,哪里能猜到这些恶人在想什么……”
“我知道,”孟桑抿了下唇,眼中透着不甘,“可让阿兰遭这种罪,我也难受!”
宋七娘长叹一声,没再多言。
一旁的杜昉暗中使了个眼神,示意手下人先退下。
无论此事要如何处置,现下都是以先寻到阿兰为重,其余都没什么要紧的。
不多时,有一名仆役的身影从街角出现,面上露出激动的神色,撒开脚丫子狂奔向食肆。
远远瞧见此人过来,孟桑心中若有所感,猛地站起身,飞快跑下楼梯,与那仆役在酒肆门前撞见。
孟桑微微睁大双眼,急切地问:“可是找到了?”
那仆役喘着气,狠狠点头:“找到了!那,那贩子是北曲的郑三!将阿兰卖给了北曲的申五娘家中!”
“我是跑过来的报信的,阿林已经带着人去了申五娘那儿!”
至此,孟桑心中高悬着的大石落下一半,扫了一眼紧随自己下楼的宋七娘,有些犹豫。
见状,宋七娘睨了她一眼,直言:“不必顾虑我,都已经到这儿了,哪里还嫌多走一步?我与你们一道去。”
“虽说平日里北曲和南曲打不了什么交道,但好歹我有一个都知的名头挂着,总比你们这些坊外人有用些。”
孟桑点头,示意那仆役带路。
七拐八绕之后,众人来到了北曲一座不怎么打眼的宅子。外墙灰扑扑的,不似南曲的宅子那般精致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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