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山南
“湘王府私藏太子,全杀了就行了,呵呵。”
“别生气,不值当,呵呵。”
“他娘的,赶紧给老子找!”
“……”
“有刺客——”
“保护王爷——”
兵荒马乱。
江镇业提剑站在廊下,不怒自威,“放肆!”
刀疤男人跨刀,单脚踩着福生,福生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他娘的,赶紧把太子给老子交出来!老子亲眼瞧见他进了这儿,你当老子瞎不成。”
弥勒佛笑眯眯地出来劝架:“湘王爷,快让太子殿下出来吧,别伤了和气。”
江曲荆匆匆忙忙踩入院落,“几位侠士大概记错了,湘王府并无太子殿下踪迹……”
“放他娘的狗屁!”刀疤男人眼见着这个瘦弱的小书生走进来,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老子不瞎!”
……
“咔哒——”
幽黑的屋子里,木箱上的机关弹开。
里面摆了三株九活节。
鹤声一一取出来,用锦帕包好,递到小厮手里。
小厮恭敬道:“殿下,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方才他趁乱溜出来,特意沿着少年人的踪迹去寻,才找到这里。
鹤声眉目散淡,“孤听见了。”
他随手在周边的架托上捡了把短刀,慢悠悠地往出口走去。
大雨瓢泼,池里的锦鲤纷纷浮上水面,一簇一簇的吐着泡泡。
小厮帮鹤声撑着伞,鹤声站在桥上,静静端详了会儿,又从边上的青梅树上扯了几颗果子丢进去。
远处兵戈声阵阵,近处游鱼戏水。
不知过了多久,鹤声才开口道:“走罢,去看看有意思的。”
态度随意得仿佛真的只是去看一场戏。
鹤声踏入院落,似乎给惨淡破败的荒园添上了一抹秾醴的绯红,他的目光随意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倏尔展颜,眉眼里似有晨星碎落。
江镇业靠着柱子,大口大口喘粗气,臂膀处鲜血汩汩而流,他看见鹤声的那一刹,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江曲荆脸色青白,咬牙:“你是什么人……”
几乎是同时,刀疤男人的眼睛亮起来。
“你就是那个三万两!”
贵妃娘娘差人在江湖上放了悬赏,赏金三万两黄金,要当朝太子江鹤声的人头。
刀疤男人身上沾了不少血,行动却很便捷,舌尖抵了抵犬齿,血腥气四溢,他粗犷一笑:“太子,老子找你很久了。”
寒光一闪。
江鹤声折下桃枝,微微仰身,尖锐的触感如鞭挞斧凿般,甩上刀疤男人的脖颈,“刷——”鲜血刹那流下。
那一瞬间,他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半跪在地上,刀尖插地,浑身酥软。
“咣当——”
刀落地的声音。
少年人立于桃花树下,原本清澈漂亮的眸子这时染上一丝诡异的秾醴,像是无边荒冢上吹过的春风。
他看着众人,目光散淡,似乎什么都装不下,他倏尔轻声笑笑,慢条斯理甩了甩桃枝上的血迹。
走过江曲荆时,少年人轻轻拂袖,绯红衣袍卷起,灼灼盛放的桃花掩上江曲荆的胸膛,清颧瓷白的指尖叩上桃花瓣。
“嗒——”
桃枝穿身而过,鲜血淋漓。
小厮眼见着在他眼里尊贵如斯的世子爷如一张白纸,轻飘飘得倒在泥泞的土地上,脸上带着极端的错愕。
湘王睚眦欲裂,“大胆!”
“你在干什么!”
少年人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江曲荆倒下的身影,有些遗憾似的,“放心,他现下还死不了。”
花瓣被风卷起。
鹤声懒懒抬眼看了看湘王,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像浸在毒酒里的蜜糖,“皇叔,好久不见。”
第28章 西园
鹤声眉眼弯如新月, 漂亮的桃花眼染了点甜甜的春色,像个不谙世事的稚子。
——如果这个稚子没有拈着带血的花枝四处闲逛的话。
刀疤男人半跪在地上,细长的刀插入泥地, 闪着清透的寒光,有血顺着刀柄滴下来, 男人右手紧握, 青筋凸起。
鹤声俯身细细端详他, 赞道:“好刀。”
桃枝轻轻搭上刀身,随后是一只修长漂亮的手,鹤声指尖轻拈。
“咔哒——”
刀断落两截,溅起肮脏的泥水。
那把刀寒光泠泠,边角染了点淡淡的殷红,刀柄裹着黑布, 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大抵是收割了太多性命, 因而杀气显得格外浓。
鹤声直起身,不咸不淡地看着断刀。
多漂亮。
可惜太脏了。
这么脏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青州。
鹤声有些厌烦,敛起眉间的郁色,指尖闲闲搭在花枝上。
桃花与青州才相称。
“你不是死了吗!”
江镇业脸色苍白, 双手剧烈颤抖,心中大骇。
啧,聒噪。
鹤声停住脚步,漫不经心地把地上的江曲荆往旁边踢了踢, 抬眸:“孤身体康健, 活得很好, 倒是皇叔——”
他顿了顿, 笑得善良:“面带死相,大抵不长命。”
“来人!”江镇业大怒高呼。
四下寂静,只有风声。
鹤声轻讽地笑笑,慢悠悠在院子里晃荡,凉凉睨了那主仆二人一眼。
福生脸色惨败,瘫倒在地,大喊:“没听见王爷的话吗?来人啊!快来人!”
“……”
鹤声随手把花枝扔到假山上,接过小厮手里的伞,走到江镇业身边轻轻斜了斜,站在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着江镇业愤怒的眼神又笑,把伞递给江镇业。
看着江镇业恨不得把他吃了的表情。
鹤声道:“皇叔想谋害储君吗?”
江镇业双目似有火烧,但还是压着怒气,咬牙切齿:“太子殿下多虑了……”
鹤声又笑:“是了。”
语气温温柔柔,像个十分体贴长辈的好子侄:“近日风大雨大,皇叔当心受凉。”
*
“稻玉姐姐。”秦晚妆坐在榻上,神色严肃,小手贴上稻玉的侧脸,轻轻蹭了蹭,“我当真定亲了吗?”
她今晨路过小厨房时,偶然听见有人在说她定亲的事,小姑娘气呼呼跑回来,生了一上午的气。
小姑娘生气的方式很古怪,在锦被里缩成一个小团团,谁叫都不出来,但若是没人叫她,她又在锦被里滚来滚去,变成一只左右乱晃的团团。
稻玉叫了她半晌,端了玉籽糕才把小猫儿引出来。
稻玉看着床上正襟危坐的小猫儿,颔首。
秦晚妆的小脸儿塌下来。
“同什么人定的亲?”
“何时定的?”
“我可曾见过?”
“我不同意——”
稻玉道:“小姐放心,那是位品行端方的郎君,生得又好,小姐会喜欢的。”
“才不会。”秦晚妆生气地站起来,站不稳又晃了晃,被稻玉扶住了,“我是要和漂亮哥哥成亲的,待我及笄,我要娶漂亮哥哥的,才不会喜欢什么品行端方的郎君呢。”
小姑娘觉得自己的品行受了严重的玷污,盯了稻玉许久,小嘴一瘪,气得掉眼泪,抽抽噎噎的。
气死啦。
她见不到漂亮哥哥就算了,阿兄还给她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你们若是让我定亲,我就娶不了漂亮哥哥;我若是娶不了漂亮哥哥,我便是没法子给漂亮哥哥一个交代;我若是给不了漂亮哥哥交代,我便是天下第一的登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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