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山南
秦相皱眉:“你瞧瞧你,举止放浪,口出狂言,还满身酒气,可还有半分女儿家的样子。”
“不知规矩的东西。”
秦相拂袖,沉声道:“婚约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们放肆。”
坏人。
秦小猫儿不开心,她气得想掉眼泪,抬脚要冲出去咬坏人一口,却被秦湫拦住了。
秦湫屈膝半跪下来,抹干小猫儿眼角的泪水,叹了口气:“往往,乖一些,先跟西桥回去。”
“阿兄,我讨厌他,能不能让他走。”
秦小猫儿趴在兄长肩头,委委屈屈掉眼泪,呜呜咽咽的。
“秦慵归,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妹妹。”
秦相皱着眉,居高临下看着两人,十分不悦。
秦湫站起来,把小猫儿挡在身后,对着眼前人打了个长揖,恭敬道:“父亲,自打往往生下来,您并未教养过往往一日,故而她不必守京师的规矩,只须守我的规矩便好。”
“我的规矩,即为往往的康健欢愉是天下第一等要事,旁的都不重要。”
“啪——”
重重的巴掌声。
秦相气得颤抖,咬牙冷声道:“你个孽障!”
青年人长发松松散散披落下来,他偏头,怔忪了一会儿,莹白的脸上泛起红印,秦湫苦笑一声,有些怕小猫儿会被吓到。
他端端正正跪下,把小猫儿揽在怀里,轻声哄她:“往往,别怕。”
第55章 山槐
“阿兄——”
秦小猫儿趴在秦湫肩头, 有些害怕,轻微颤抖,她抽抽噎噎的, 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好孩子,不碍事。”
秦湫的声音难得温柔起来, 他拍拍小猫儿的后背, 吩咐西桥, 平静道:“带往往回去。”
小猫儿却从秦湫的怀里钻出来,步子斜斜歪歪的,她伸出小手,抹干了眼泪,站在秦相面前,固执地仰起小脑袋, 眼眶红红的:“你、你是坏人。”
“阿兄不曾得罪你, 你却打阿兄, 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坏人。”
“坏人!”
“贼、贼王八!”
秦晚妆小脸儿红红的,说话也磕磕巴巴,清莹的泪水顺着瓷白的小脸儿划下,却依旧挡在秦相面前,张开小手护着她的长兄。
“混账。”
秦相皱眉, 审视着这个久未见过的小女儿,心头火起,他扬手正欲教训,手腕一阵刺疼。
小猫儿突然窜上来咬住他的手腕, 尖尖的小牙重重扎入, 留下深深的红印, 滴滴鲜血沾上小猫儿的唇角, 她抽抽噎噎的,却仍旧不肯松口。
“放开。”
秦相声音冷得掉冰渣子,他抬眼,看着石子路上端正跪着的青年人,冷笑:“秦慵归,你好样的,我放纵你带着这混账在外逍遥这么些年,你就把她养成这副模样?”
他拂袖,把小姑娘甩出去。
秦晚妆摔到石子小路上,磕得有些疼,咸咸的泪水沾在唇角,混着血腥气,她打了个哭嗝:“阿兄将我教养得很好,是你坏,我要报官抓你……”
秦相身居高位久了,难得被忤逆,看着地上的小姑娘,心生厌烦,嗤笑一声,冷言道:“尽是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言罢,他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秦湫垂眸,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拢袖站起来,对着小猫儿笑笑:“往往,过来。”
“阿兄。”秦晚妆的嗓音软软的,尾音拉长,好像带着万种的委屈,她从地上爬起来,抹干眼泪,跑到秦湫面前,踮起脚尖,仰着小脑袋望着秦湫。
秦湫不明所以,俯下身子,同小姑娘平视,他长发尚且乱着,松松散散垂坠而下,秦湫笑得清浅:“往往,阿兄带你回去。”
温温软软的呼气声落在石子小道上。
秦湫怔忪一会儿,对上小姑娘水盈盈的眸子。
她瞧起来十分专心致志的,黧黑卷翘的长睫沾了些泪水,映着昼光,她张开小口,轻轻吹起,声音软绵绵的:“阿兄,我帮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啦。”
石子小道边,栽了许许多多的山槐树,枝叶亭亭如盖,漏出星星点点的温煦光影。
秦湫有些恍惚,他轻声笑笑,把小猫儿揽在怀里,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流着数不尽的难过,他重复道:“往往,阿兄无碍。”
往往,我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
我该如何护住你。
*
“漂亮哥哥——”
秦晚妆抱着她新找来的小酒坛子,坐在软榻的角落里,闷闷不乐,低着小脑袋,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
“嗯?”
少年人乌发高束,停下手中的笔,早在秦晚妆来时,他就换了身月白长衣,浑身干干净净的模样,像刚刚从仙山上走下来一样。
他背对着小姑娘,起身,长身鹤立,清瘦修长的手搭在宣纸上,慢慢折起来。
他把宣纸递给天三,微掀眼帘,嗓音温凉,压低声音不让小姑娘听见,语气却漫不经心:“都杀了。”
天三心下一惊,垂首应是,恭恭敬敬的。
他走出屋子,带上门。
屋内亮亮堂堂的。
即使是白日,屋子边角也放了许许多多的夜明珠,温和的光晕淡淡流转,是纯粹的莹白,映着昼光,为屋子添了几分温煦。
小猫儿瞧着她的漂亮哥哥,有些好奇,歪了歪小脑袋,嗓音绵绵软软的:“漂亮哥哥,我觉得你同先前很不一样。”
少年人走到她身边,坐在软榻上,低头瞧小猫儿,笑得温温柔柔:“如何不一样?”
“我也说不明白。”
小猫儿往后一倒,抱着她的小酒坛子在软榻上滚了滚,嘟囔:“自打上次我找你睡觉之后,你就很不寻常,漂亮哥哥,我觉得你想把我关起来。”
“往往为何会这样想。”鹤声把她的小酒坛子拿过来,小猫儿拧了拧小眉头,也跟着她的小酒坛子一起,“扑通——”一下撞进鹤声的怀里。
少年人揽着她,又笑:“往往是听话的好姑娘,我怎么会把往往关起来呢。”
“当真吗?”
小猫儿有些不信,她缩在她的漂亮哥哥怀里,心里涌现出些奇奇怪怪的情绪,她仰起小脑袋:“漂亮哥哥,我现下瞧着你,有些害怕。”
鹤声垂眸,拈着小猫儿一捋浓黑的长发,眸光晦暗。
再对上秦晚妆懵懵懂懂的目光时,先前眼底的恶念悉数消失,少年人又变成干干净净的模样:“往往,你应当是喝醉了。”
“唔——”
是、是么。
她喝醉了吗。
小猫儿瞧着漂亮哥哥的脸,迷迷糊糊的:“那、那我应当是喝醉了。”
她想着想着,又觉得奇怪。
她觉得漂亮哥哥真的同往常大不一样了,漂亮哥哥往日看着她,眸子都很醉人的,像灌了春风一样;可是她现下瞧她的漂亮哥哥,小猫儿总觉得,漂亮哥哥想要把她锁起来。
但、但既然漂亮哥哥说她喝醉了,那她应当就是喝醉了。
漂亮哥哥这么好看,说什么话都是有道理的。
嘿嘿。
小猫儿耳尖红红,低下小脑袋,又轻轻抿了口青梅酒,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齿间炸开。
秦晚妆半阖着眸子,晕晕乎乎的,又往鹤声怀里倒了倒,重重点头,重复道:“漂亮哥哥,你说得很是,我应当是醉了。”
“只是、只是。”秦晚妆伸出小爪子,蹭了蹭少年人的侧脸,“漂亮哥哥,你倘若真是这个模样,也很好,你先前总是不开心,总是在害怕,现下却没有了。”
“虽然你让我有一些害怕。”
她细声细语的,又道:“但是我不介意呢,漂亮哥哥往后是我的新娘子,新娘子的欢愉自然很重要的,漂亮哥哥,倘若你真是这个模样,我也很欢喜你的。”
小猫儿说着说着,又深深为自己骄傲起来:“漂亮哥哥,我是不是很好的姑娘,你先前同我睡觉,很不吃亏呢。”
少年人低头,哑然了好一阵儿,才低低笑出声,瓷白的指尖搭上秦晚妆沾了青梅酒的唇角,他慢慢把酒渍抹干净了:“是,往往自然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小姑娘听着,耳尖又悄悄红了,她想往软榻上躲,自个儿找个角落慢慢开心,却被少年人拦住了。
哎呀。
漂亮哥哥想做什么呀。
秦小猫儿的计划被打断了,有些不高兴,她又喝了青梅酒,这会儿迷迷糊糊的,试图跟鹤声讲道理:“漂亮哥哥,我们还没有成亲,你不能太黏着我呀。”
冰冰凉凉的指尖触上额头,柔滑的脂膏抹在泛红的伤痕上,少年人神色有些不虞,没应她的话,嗓音有些冷:“这是何处得来的伤?”
第56章 头疼
“唔——”
漂亮哥哥的手总是很冷, 他轻轻按着小猫儿额头的红痕,秦晚妆有些疼,想往旁边跑, 却被鹤声抓住了,只得乖乖坐在她的漂亮哥哥怀里。
她抱着小酒坛子, 稍微清醒了些, 有些委屈, 乌黑浓密的长睫轻轻颤抖:“漂亮哥哥,我先前来寻你时,遇见个很坏很坏的坏人。”
“他把我甩在地上,我、我撞上石头了。”
小猫儿磕磕巴巴解释着,有些怕鹤声担心,又绵绵软软道:“漂亮哥哥, 不碍事, 我现下已经不疼啦。”
“嗯。”少年人低着头, 慢慢帮她抹着药,清癯白净的手指触上泛红的伤痕。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厌烦,恶欲如枝桠般疯长,他想听哭声,想听绝望的哀嚎, 想看刀尖刺入温热的肌肤、鲜血喷涌而出,想看遍地尸骸上飘着的猩红血气,他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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