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徐四很快颠颠地跑过来,拿了恭桶也没有废话,迅速出去洗刷。
顾蜜如这才把门关上。走到桌子边上,把肉包子和水,都放在桌子上。
敲了敲桌子,对司献春说:“出来吃东西。”
顾蜜如说完之后,坐在那里等。司献春就只是扯动了一下锁链,并没有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意思。
顾蜜如又等了一会,到嘴边上的威胁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咽回去了。
不能总用威胁这一招。
她想了想说:“过两天你妹妹可能会来看你。你妹妹会把你的状况说给你的祖母听。”
顾蜜如说:“你祖母如果听说你连个人样都没有了,肯定不想见你。”
顾蜜如说完之后,就坐在那里,非常有耐心地等着。
她等的屁股都麻了。眼睛看着外面的阳光估算着时辰。快到正午的时候,司献春才终于从床底下伸出来了一只手。
手挺白的,虽然骨瘦嶙峋,很显然仔细清洗过。
就是指甲有些长……有些已经扭曲,嗯,应该好好修剪一下了。
接着出来的是一个白毛脑袋,白毛都已经炸开了。虽然还算干净,但显然他没有自己给自己梳头发。
顾蜜如有点紧张,咽了一口口水。怕他有心理压力,垂下了视线看着自己的脚边,用余光观察他。
他像个索人性命的白毛女鬼一样,慢慢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他并没有马上朝着顾蜜如这边过来,而是在床边上趴着。缓了一会儿,才一点一点地朝这边爬过来。
顾蜜如皱了皱眉。
他不会连直立行走的能力都没有了吧?
她抬起眼去看他,很快发现他的脸红的不自然。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司献春喉咙发出一声害怕的哼叫。这声音有些像小兽被挤到肚子,又像是无助的羔羊失去了母亲。
他很快转身就要朝回爬!
顾蜜如轻声说:“司献春,你是不是发烧了?”
“你病了。”顾蜜如说:“生病就要看病,你难道不想活了吗?”
司献春往回爬的动作一顿。他想活,没有人比他更想活!
仿佛就因为顾蜜如的这一句话,他所有强撑的意志力都消散了。
像兵败如山倒,像掉进了江中的泥菩萨。
他被冻在外面大半个冬天,靠的是求生的本能。
但是寒冷一旦离他远去,他的肢体恢复了正常的功能。势必会显现出许许多多隐藏的毛病。
他早就病了。
病得一塌糊涂。
强撑着这最后的一点意志力,因为顾蜜如一句算不上温柔的询问——全线崩溃。
司献春看到顾蜜如站了起来,看到顾蜜如向他走过来。对着他伸出了手。
司献春的眼泪从眼角滑落,那是本能的恐惧。
每一次她伸出手,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可是这一次司献春看到她伸出手,却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四肢瘫软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将手伸向了他的脑袋。
司献春闭上眼,眼泪再度顺着眼角划过,晶莹剔透,却饱含着无尽的恐惧。
他的嘴唇在颤抖,他的灵魂也在颤抖。
系统提示他的自毁值在飙升。
但他并没有等到痛苦。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7章 、小奶狗
顾蜜如已经料到司献春肯定会生病,但没想到他会病得这么严重。
新到手的那点银子,打发了家里的仆人之后,请了一次大夫,就全都填在大夫那儿了。
因为司献春的毛病实在是太多了。
寒冷和饥饿,已经彻底掏空了他的身体。他要一边调理,一边治病。还有身上的冻伤也需要调治专门的药膏。
大夫要了很多比较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新阳镇根本没有。顾蜜如带着章钱和徐四出去,辗转了好几个城镇,才把这些药材找齐。
这还亏得新阳镇有一个医术还可以的老大夫,曾经是皇城当中太医院里面的人。
因为年纪特别大了,在宫里头犯了错,帮错了娘娘,受到了连坐。用一生的功劳,就只换回了一条命。告老还乡孤苦无依。
虽然医术还不错,但是权贵们因着他犯的错,没有人敢把他雇佣到家中。所以他就只能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养老,给这周边的镇子上一些民众看看病,混口饭吃。
他价格收得还算实惠,看过了司献春的状况之后,倒也并不大惊小怪。毕竟宫中出来的人,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
他一口答应,只要药材供应得上,司献春的身体他绝对能够调理过来。让司献春恢复这个年纪该有的健康,也不会影响以后。
顾蜜如彻底把心放回肚子,既然要救赎,如果人总是病病歪歪,还治不好的话,难度就会加大不少。毕竟生病的人好脾性的太少了。
家里面的宅子还挺大的,顾蜜如索性就把老大夫接到了家里来住。也不差他那一口饭,一炉子炭。
然后将翠莲安排在家里照看着。她自己则是拿着一堆首饰,跟着找药材的章钱和徐四,去其他的城镇当中转了转。把首饰出手了一些。
首饰换了一些银钱买了药材,但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治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宅子短时间要出手也很难,很容易被人趁火打劫。
顾蜜如在外面奔波了两天。回到家里之后,又把原身的那个账本拿过来翻了翻。
重点看的是两个人成婚的时候,那两个铺子到底是卖给了谁。看完之后,顾蜜如又去那铺子附近转了几圈,心里就有了计较。
正月初八,昏昏沉沉烧了三天的司献春,终于在连着三碗汤药灌下去之后,高热退了。
这些天一直在照顾司献春的是翠莲。
不过贴身的一些东西,比如出汗了换衣服要顾蜜如来。司献春昏昏沉沉偶尔晚上或者早上醒了,要方便什么的,都是顾蜜如打理的。
小炉子上整天整天炖着软烂的米粥,有时候放一些肉糜,有的时候放一些干菜。
司献春偶尔醒过来就给他灌粥,吐了也没关系。吐了接着灌,能吃下去多少算多少。
如此这般几天,大年初八的晚上,烧彻底退下去了。司献春也终于睁开了眼睛,恢复了一些神志。
彼时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身下也是干爽柔软的褥子。被子里面还灌着汤婆子,就贴着他的侧腰,暖烘烘的。
司献春睁开眼睛之后,视线在床顶上聚焦了好久,还恍然间以为自己在梦中。
他这些天都在做梦,一个连着一个的黄粱美梦。
是他母亲没死的时候,是他还小的时候。是他那些仅存的,在没有得怪病的时候,被家里人宠爱的时候。
反反复复都是那一些,司献春沉溺在其中不想醒来。
而此刻屋内灯火如豆,还弥漫着一种熟悉的米粥香味。
司献春慢慢地将视线从床幔的上方转到旁边,然后瞳孔骤然一缩。他也下意识地朝着床里一缩。
因为顾蜜如就坐在她不远处的床边上,正在低头捏着毛笔不知道写着什么东西。
司献春之前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根本就没有发现他和顾蜜如竟然在一张床上!
顾蜜如听到司献春醒过来,在被子里动的声音。她没有转身也没有侧头,而是继续在摊开的纸张上一笔一画地书写。
顾蜜如在写状纸。
她当然不是要告谁,吓唬人罢了。她发现原角色在成婚的时候,有一个铺子是被人给坑掉的。这个坑她的,还是原角色的一个相好。
这个相好在记忆当中,是原角色的表哥,应该是原角色真心喜欢的一个人。只可惜是一个十足十的人渣混球。
骗钱又骗色。现在拿了那个铺子,占了一个绝顶的好地方,结果就只倒卖一些粗制滥造的玉石。
现在那间铺子是原角色的姑姑,也就是那二流子表哥的亲娘在顾着。不死不活地吊着……还不如收回来。
不过她自己肯定是收不回来的,顾蜜如决定明天先去找一趟张老板的婆娘……
司献春看到顾蜜如在,就朝床里缩了一下,紧张地盯着顾蜜如的后背。盯了好一会儿,顾蜜如都没有回头,也没有跟他说话,司献春又放松下来一些。
他盯着顾蜜如后背出神,又觉得自己在做梦。
两个人怎么可能这样和平的相处?顾蜜如怎么肯跟他待在一张床上呢。
顾蜜如说他是个妖怪,是让人恶心的东西。说他只配住狗窝……那些歇斯底里的侮辱言论,现在依旧言犹在耳。
顾蜜如写完了状纸,把笔放下然后吹了吹纸张。等到纸上面的字迹都干了之后,顾蜜如这才把纸张卷起来。
顾蜜如一动,司献春立刻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不仅瞪大了眼睛,还又朝着后面退去。
他一直退到紧紧地贴着床里边,把汤婆子挤到了后腰上。汤婆子上面盖着的布蹭掉了,直接烫在了他后腰上。
司献春轻轻地“嘶”了一声,却根本不敢再动了,因为顾蜜如转过了身。
顾蜜如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掀开被子把手伸进去。
司献春立刻缩成了一只虾子,以为顾蜜如又要打他,结果顾蜜如……抱住了他。
司献春瞪大眼,他的病还没好,虽然高热退了,但现在脑子还像一团浆糊。
顾蜜如抱着司献春,朝着她的方向拖了一下。司献春下意识的剧烈挣扎,结果这一挣扎,司献春才发现——他脚腕上的锁链没了。
这一发现让司献春直接僵住了。先涌上来的是恐惧。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锁链他虽然只带了短短几个月,他却像是已经被驯化的飞禽,失去了束缚之后,也根本就不会飞了。甚至会害怕被丢弃。
因为哪怕被扔进那间四面漏风的屋子,每天都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好歹还有人给他吃的。
顾蜜如每次打过他之后,就会给他吃的,还会给他一些水……
因此司献春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浑身僵硬地愣在那。用一种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顾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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