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您身子很好,我是在为自己叹气,”胤祚收了手,也不管张英满头问号,又在上课前溜溜哒哒出了门。
张英还催他:“功课记得赶紧交。”
“知道了知道了……”胤祚脚步更快了。
张英身体好是好事,胤祚自是替他高兴,但也替自己一叹,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几十位大臣有重病的了。
胤祚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身为大夫怎么能盼着有人生病呢?但他很快安慰自己,病与不病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虽然有一点点邪恶的心思,但做的是好事就够了嘛。
然后胤祚就心安理得了,背着手溜溜哒哒往六部衙门去,路上还遇见三阿哥,胤祚见了三阿哥扭头就要跑,被对方眼疾手快扣住肩膀:“你稿子写好了没?”
“……”胤祚反问,“你报社那边准备好了吗,报纸名字取好没?版块内容规划好没?编辑记者都培训好没?”
“你少糊弄我,”三阿哥斜眼看胤祚,“那都是我的事,你的稿子已经拖了好几天了,别逼我叫你拖稿怪!”
胤祚:“……”
这“拖稿怪”一词还是他说的,当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一定按时交稿,决不做拖稿怪,没想到如今被三阿哥用来制裁自己了。
“我是有原因的拖稿啊,你听我说……”胤祚揽过三阿哥肩膀,有气无力地解释,“我是这么想的哈,我是要给你报纸的第一期坐镇的,目的就是一炮打响对不对?那必须得选个有话题度的选题才成,我之前选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好倒是好,不过许多人怕是不会在意,你想啊,一开始看报纸的肯定都是读书人,这些人最是讲究规矩礼仪,食不言寝不语的,他们一般都不会噎食,自然就不会在乎什么噎食急救法,不在乎便不关注,不关注便不讨论,那我们的目的就落空了对不对?”
三阿哥想了想:“倒也是,那你新选题是什么?”
“……还没想好,”胤祚见三阿哥又要着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着什么急,先把前面的事做好了吧,到了报纸印刷时我自然会把稿子给你的,实在找不到新题材我就把海姆立克急救法那篇给你,那个我已经写好了。”
三阿哥撇撇嘴目露嫌弃:“你还是努力选个好题目吧。”
胤祚:……呵呵,一刻钟之前急着催稿的你可不是这副嘴脸!那时候怎么不嫌弃呢?
他轻哼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等等,”三阿哥又拦住胤祚,嘿嘿一笑,“潇湘先生那边……”
“知道了,我回头帮你问问。”胤祚摆摆手就走了。
他来到六部衙门,照样提出要给他们把脉,因为六部人数众多,倒没人觉得他们大范围一起得了重病,只是也未免心生疑惑,胤祚又把在尚书房扯的理由说了一遍,众臣自是感谢皇上天恩,一个个把脉十分积极。
胤祚一个个看过去,这才明白康熙为什么明明可以让太医院请平安脉,偏偏这么简单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原以为他是念着父子亲情,现在才知道自己被坑了。
盖因这些老大人大多保养得不错,或许有些小毛病,但却没什么大问题。胤祚诊了半天,只查出几个患三高的、风湿老寒腿的、上火牙龈疼的……
但也不能凭这些叫康熙给他算功劳吧。
胤祚失望的同时又有些高兴,虽然他得不了功劳,但朝廷股肱之臣健康,却是康熙和大清的福气呢。
故而他真诚地对汤斌笑道:“汤大人保养得不错,再接再厉呀!”
汤斌笑着点点头:“老臣这条老命多亏六阿哥了!”
胤祚摆摆手不多言,转而去看下一个病人。
这人没有专门的工位,胤祚在工部偶然见到他,见工部尚书对他颇为客气便知此人身份不低,又见他年纪颇大,便拉过来凑数。
胤祚给他把脉,此人还笑眯眯同他说话,自我介绍说叫靳辅。
“靳辅靳大人我是知道的!”胤祚恍然大悟。
胤祚还是听太子说起的,这靳辅可是个牛人!
此人自幼读书识礼、聪慧异常,十七岁出仕为笔帖式,不到四十就成了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侍郎,如此年轻有为,可见其人能干。
但这才是开始,之后几年,他辗转从安徽巡抚擢升为河道总督,这才开始颇为传奇的经历。
靳辅出任河道总督时,正是黄河、淮河泛滥极坏之时,他因势利导,随时制宜,采用明代治河专家潘季驯的“束水攻沙”方法,又自创了“寓浚于筑”等方法来治理黄河和淮河。①
他于治河上颇有独到之处,永安河和永安堤修建时,原来工部尚书冀如锡估计需费五十七万,而靳辅仅费九万即完成,效果丝毫不差,由此名声大振。②
此后数年他一直兢兢业业处理河务,他又不怕艰难险阻,不计较个人得失,黄河、淮河在他的治理下好转许多。③
胤祚听太子说起靳辅时他刚被弹劾革职,当时太子就颇为惋惜,此后几年每每提起河务便十有八九要提起靳辅,扼腕之情丝毫不减当年,还几次说出若靳辅回来便好了的话,当时胤祚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如今竟真的回来了!
胤祚笑道:“老大人何时回京的?”
靳辅笑眯眯答:“已经回任上几个月了,半月前进京述职,待事情交代完了便要启程去河上了。”
“老大人辛苦!”胤祚真心夸了一句,靳辅今年可都六十了,河上环境何等恶劣,他却还要拖着年迈的身体为朝廷百姓操劳,实在叫人敬佩。
胤祚不由素然起敬,认真给靳辅把脉,打算趁现在好好给他调养一下,到了河上也舒坦一些。
靳辅见胤祚认真,自己倒没怎么当回事,他素来辛劳,但吃得好睡得香,不觉得身体有什么问题,还有心情和胤祚闲聊:“……上回陕西旱灾老臣曾亲自押运赈灾粮到西安,和四贝勒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他还说日后想去河上瞧瞧呢。”
胤祚听得有趣:“四哥向来踏实务实,对能切实改善民生之事都感兴趣。”
靳辅点点头:“四贝勒雷厉风行,若日后能由他来兼管河务,当是百姓之幸!”
胤祚点点头,听靳辅说一些巡河的小趣事,眉眼也不由弯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靳辅也意识到不对,不由安静下来:“我身体有问题?”
胤祚点点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倒是靳辅脸色微微一变后又放松下来,坦然道:“不必如此,你只说我还有多久可活吧。”
“好好保养的话,或许可长命百岁。”
靳辅松了口气:“那若不好好保养呢?”
胤祚叹气:“以你现在的状态,随时可能毙命。”
靳辅笑道:“我以为好歹也该有几年好活,怎的突然就在旦夕之间了呢,这保养和不保养差距也太大了。”
胤祚:“……”
胤祚无语道:“您还笑得出来?”
“命由天定啊!”靳辅叹了一声,“你且说说,这保养该怎么保养。”
胤祚说:“最重要的就是放下差事,少些思虑,其次就是好好吃饭睡觉,然后适当运动……”
“这第一条我便不成了,”靳辅摇摇头,“河务还有那么多事,我甩手不管怎么成?”
胤祚说:“您该相信汗阿玛,他能找到合适的人处理的。”
靳辅摇摇头,皇上要有合适的人手,也不会起复他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了。再则河务之事他也放不下,总想着倾尽全力,若闭眼之前能见到百姓不为洪灾所害,他此生便不算虚度了。
他对胤祚拱拱手:“还请贝勒莫把此事告知皇上,老臣觉得还撑得住。”
胤祚霸道发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靳辅:“……”
胤祚理直气壮:“你不能怀疑我的专业水准,你身体好不好我比你知道!我既受了汗阿玛之托为你们请平安脉,便不会替你隐瞒此事,我只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他,怎么处置你和他商量去吧。”
胤祚果然把靳辅之事告诉了康熙,康熙听了脸色一变,马上就叫靳辅来说话,他们君臣二人怎么商议的胤祚不知道,只没多久康熙把胤祚叫过去,告诉他靳辅日后将会长居京城,让胤祚好好替他调养身子。
胤祚便知靳辅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差事,当然更大可能是被迫放下。
诊脉的时候胤祚还安慰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人要努力活得久一些,说不定真能见到黄河、淮河被治理得服服帖帖的那一天呢。”
靳辅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吧。”
“肯定可以的!”胤祚给他打气,“您该知道咱们派人出使西洋去了,说不定西洋有什么好法子能治理河务呢,您且等着瞧瞧吧。”
“哦?”靳辅来了兴致,“西洋还能比我大清更精通河务不成?”
“那也说不定呀,在我之前,许多人也不知道西洋医术那般有用不是?说不准那边就有什么技术、或者什么东西对河务有帮助呢,到时候还要您给掌眼呢,否则换了谁汗阿玛都不能放心的!”胤祚笑道,“再则您调养好了,再回去才能干更长时间不是?即便不回河上也不要紧,您这一身本事若没个学生传人多可惜,回头给您在我那学院开个班,招上几十个学生,您好好教导他们,然后让他们替您去河上干活,如此薪火相传生生相息,才能代代不灭,做出更多事情来,您说是不是?”
靳辅这才露出一个笑来:“贝勒爷说得有道理。”
胤祚当即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您先好好调养身体,日后想做什么都方便。”
胤祚给他开了药,日常起居和饮食方面也严格要求,靳辅想开了些,倒也非常配合,果真抛开了公务认真养病。
胤祚每隔一天来给他诊脉,靳辅一生清廉,住的地方也偏远。胤祚倒不嫌跑得麻烦,一则在病人不好劳累的情况上门诊治是大夫应尽的责任,二则为了靳辅这样的清官,这点奔波不算什么。
再说为了靳辅的病,康熙还给了他一成功劳呢!
如今已经十成的标准已经有了九成,只要再有一个病人就可以圆满了,可惜这最后一个怎么都找不出来!
胤祚用几天时间给朝中重臣们都检查了一遍,无伤大雅的小毛小病是尽有的,只是一个大病都没有。胤祚也不知该不该高兴,只跑去和康熙商量:“他们病虽小,数量却大,我给他们都调养好了,汗阿玛给我算一成功劳吧?”
康熙对胤祚呵呵一笑,在胤祚期待的目光中无情拒绝:“不行!”
胤祚:“……”
唉!他就知道,康熙肯定不会放弃坑他的。
胤祚心知此时和康熙纠缠无用,但又有些发愁,眼瞧着没几个月就该选秀了,这么耽搁下去可怎么成?
就在胤祚发愁的时候,德妃派人请他过去。
因为胤祚请安极勤快,德妃很少需要专门派人来请他,猛地这么一回胤祚还有些疑惑。
到了永和宫发现宜妃也在,胤祚便更疑惑了,给德妃和宜妃请了安就问德妃:“额娘找我有事?”
德妃指了指宜妃:“是你宜额娘找你。”
胤祚好奇地看向宜妃,宜妃起身微微屈膝给胤祚福了福。
胤祚连忙避开看,又连连还礼:“您这是做什么?”
德妃也道:“您是长辈,这般客气岂不是折煞了他。”说着亲自扶宜妃起来。
二人拉着手重新坐了,宜妃便道:“一则六贝勒救了小九,我还没当面好好谢过。”
这可就是客气了,且不说手术前宜妃就谢过胤祚,之后也送了极厚的礼,这已经足够了。
但他也没多说,只等着宜妃后面的话,果然宜妃犹豫了下,咬牙道:“再就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六贝勒看一看小十一。”
德妃奇道:“好好的怎的突然提起这个?”
十一是胎里带来的体弱,比当初的胤祚还厉害,这些年调养着倒也一直平安无事。
宜妃说:“原一直细致养着,虽不见好,倒也没变坏。只是前些日子暑日贪凉受了寒,病了一场后就不太好了,整日咳嗽,说是心慌气短,吃也吃不下,晚上也睡不着,才两三个月,人都快熬干了,前两日……”
宜妃顿了一下,眼泪不由从脸颊滚落,哽咽道:“……前两日他……咳血了!”
德妃吓了一跳:“怎会如此!太医怎么说?”
“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才厚颜求六贝勒出手,如今怕只有你能救十一了!”
德妃也是有孩子的人,最是见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惨事,不由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不过她也不会替胤祚做决定,只等着胤祚的反应。
胤祚的反应……当然是答应她了!
且不说他是大夫、是兄长,能救人时自该全力相救,还有就是——
功劳这不就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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