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小狐
一道灵光闪过,打破思维的迷障。
有了!她知道一个任务,绝对会被系统判为超高危。
“张医生。”祈秋礼貌询问资深同事,“假如有一个病人,他生性残暴,凶残冷酷,于入院当天一言不合肢解想与他友好相处的病友,只因他想交一张病床的医药费独享四人间。其暴行令人发指,恐吓前护士长,恶意抢夺医院财产,破坏公物,无恶不作。”
“最令人发指的是,他竟然意图将三位病友的尸体留下陪.睡,自言病房太黑太冷清,要有人陪伴才睡的安心。”
祈秋问:“你觉得在他的魔爪下抢回三位无辜惨死的病人尸体并换好病床床单,是不是一份充满挑战的工作?”
太是了。
怎么能不是!
听的李罗英心惊胆战,一时竟不知道祈秋是要救她还是要害她。
张医生细细琢磨,祈秋说的每个字好像都对,连起来看也没什么问题,但他怎么老觉得不对劲呢?
“你想把这份工作分担出去吗?”张医生点点头,“我看看,根据工作难度我允许你带……”
张医生一愣,怀疑地在脑内又听了一遍系统判定的答案。
“你可以带走整栋楼一半的病人。”男人迷茫地说,“对,一半的病人。”
系统判定,人数达到这个地步,才有病人生还的可能性。
五楼三区的病人,不是个瞎子吗?
祈秋:他要没瞎,整栋楼的人填上都不够用。
事情顺利得超乎祈秋最好的预期,感谢许渊,感谢她人间凶残的塑料队友,在未曾设想的道路上开辟了新业务。
一个个玩家像被包工头挑中的幸运小工排着队跟在祈老板身后,迷茫无促像跟着妈妈下池塘的小鸭子。
妈妈冷酷话不多,气不喘踩着高跟鞋上五楼,身后拿着扫帚、拖把、毛刷和换洗床单的玩家期期艾艾凑到535病房门口。
盘腿坐在病床上等祈秋回来等无聊到揪床单玩的许渊:???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因爬楼气喘不已的呼吸声混杂,有男有女,人数多到可疑。
许渊有些疑惑,唇边自然挂上笑容。
他大多数时候都在笑,提刀时笑意最深,对将死之人呢喃吐露的亲昵语句胜似爱语,令人毛骨悚然。
并非虚假的笑意,他打心底为此愉快。
闹腾的声音在门口止住,清晰的足音越过吵嚷的嘈杂停在许渊面前。
许渊仰起头看祈秋,瞳孔空荡荡映出她的脸。
他唇角弯弯,看不出心情好坏:“你带那么多人来干嘛?送给我杀?”
开口危险发言,怪不得系统干干脆脆给任务划分到高危级,一点都不掺水。
“一大半是缺胳膊少腿的玩家。”祈秋说,“你好意思欺负人家?”
听到是玩家,许渊兴致消了一半,无趣地撇撇嘴。
他对可以随便杀的大小BOSS热情似火,对玩家那叫一个冷淡,态度天差地别。
“我也是病人。”许渊撑开眼皮给祈秋看,“我好意思。”
失去聚焦的眼睛缺少神采,平日里早早坐不住拿刀四处挑事的人百无聊赖呆在病房里,说话时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他是不是想喝水?祈秋正要拿起床头空置的纸杯,抬起的手凝滞在半空中。
水在中午才有,食物连影都见不到。跟着她走的玩家寄希望于任务奖励的口粮,而许渊……
他同样收到了隐藏任务的提示音。
是其他玩家告诉祈秋的,他们在病房和病友你死我活的时候统一收到系统播报。
“当时吓死了,心想我们去哪里找护士长抢任务,谁知道居然人人有份。”他们庆幸不已,“至少今天命保住了,谢谢谢谢!”
祈秋替他们找到了能让最多人参与进来的任务,只有一位玩家注定不可能参与。
许渊本人。
他在祈秋带着一大群人来535病房时大概已经猜出了真相。
既不发问也不质疑,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玩家的来意只字不提,笑嘻嘻和祈秋你来我往打嘴仗,偶尔侧头偏向玩家聚集的方向,又在意识到什么也看不见后悻悻扭头。
李罗英拉开2号床紧闭的床帘,她早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做足心理准备,还是险些当场脚软,脸色僵硬地开始打扫。
“太黑了,能不能开个灯?”拿着拖把的玩家问。
开灯眼睛会很痛。许渊抓了抓头发,没说话。
他不认为失明是他的弱点,却也不想把缺陷堂而皇之翻出来给人看。
“开灯起码要吓晕过去一大排人。”祈秋言简意赅地说,“看不见比看得见好,不信你凑近瞧瞧。”
说要开灯的人下意识往床帘里看了一眼,顿时没了声。
再没人敢在凶杀现场说话,全都闭嘴卖力干活,吭吭哧哧为一口口粮劳心劳力。
Q小姐像个劳工,许渊悄悄地想。
很黑心很黑心的包工头,领着一群不用她花钱雇佣的免费劳动力来最可怕工作压力最大的地方劳作。劳动力们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干活,她抱臂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看着,眼神扫过之处无人胆敢摸鱼。
“Q小姐是黑心包工头,干活的是劳动力,那我是什么?”许渊琢磨。
劳动力们干的活是为他干的,他无事一身轻呆在床上悠哉围观,所以许渊是——
被黑心资本家包养的懒惰小白脸。
好新鲜的人设,他从来没有拿过这么有意思的剧本!
把最后一块不能细究的血块塞进黑塑料袋,李罗英长舒一口气。
压力太大了,黑暗暗的房间,埋头干活不说话的陌生人,衣服上血染得洗不掉的护士长安安静静看着他们,坐在她身边的青年笑脸无害,李罗英却记得他的模样。
大大小小的黑塑料袋被搬出去扔掉,离开昏暗压抑的535病房,李罗英旁边的玩家小声说:“我们好像集体作案毁尸灭迹啊……”
李罗英忍不住疯狂点头:真的好像啊!
人生多出一份旁人也许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经历,心情怎么那么复杂呢?
吵闹的房间恢复宁静,伴随滴答一声,未拧紧的水龙头淅淅沥沥淌下几缕清水。
许渊闻声偏头,轻微的风擦过他的身侧,祈秋从病床边走过,把纸杯凑到水龙头下方。
她接了半杯清水,回来送到许渊手边。
“真贴心。”许渊接过纸杯,仰头灌了一大口,问她:“对残疾队友的优待?”
才不是。
祈秋演小白花的时候不比许渊柔弱多了?弱者在求生游戏中得不到任何优待,祈秋完全接受这个事实,无论对人还是对己。
她只是……只是想到如果角色调换,小废物啾啾双目失明,许渊大概会直接把水喂到她嘴边。
“你肚子饿吗?”祈秋给许渊接了第二杯水,在他咕噜噜往嘴里灌时冷不丁问。
“饿。”许渊诚实地说,“今天是我在这儿呆的第二天,刚喝到第一口水。”
“昨天想喝水的时候已经错过中午了。”他摊摊手,“我的病友一点儿都没有主动告知关键情报的念头,不够意思。”
祈秋:“中午他们还活着?”
许渊:“没有,上午七八点就没了。”
那你还怪人家不告诉你?到底是谁的错?
“我没有食物。”祈秋把空纸杯放在床头柜上,“我也饿。”
许渊没理解祈秋的意思,饿了对他说有什么意义?他努力想了想,试探地问:“那,我给你咬一口?”
“可以是可以,但我也好饿。”许渊用商量的口吻问,“我能不能先吃你两口,再让你咬一口?”
他数学学得可真好,祈秋不夸都不行。
“我是指,身为从早上开始工作一刻也没有停歇的兢兢业业勤奋护士长,我竟然没有午饭吃,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完全不合理,没有员工餐补的公司是没有价值的公司,不给员工造食堂的老板是不合格的老板,是要被祈秋抓起来煮火锅的。
“我去找张医生讨个说法。”祈秋站起身,“如果他一味无意义地抵抗,我把他拖回来给你咬。”
Q小姐大方倒是挺大方的,许渊神色古怪的想了半天,决定婉拒。
能不能吃先不提,一想到对象是张医生,许渊一点儿下口的欲.望都没有,只剩满满的反胃感。
“就算快要死了,吃东西我也想挑好吃的吃。”许渊伸了个懒腰,听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层尾端。
祈秋在办公室门口堵到了张医生。
这位劳模庸医白大褂干干净净,祈秋轻轻瞥了眼他黑色的裤脚,那里有一块颜色稍深的布料。
祈秋看了看自己身上泼墨画似的护士装,她好像没有立场指责张医生不注意个人形象。
既然找不到借口威胁他不给饭吃就把他做掉,干脆不找借口,直接上手好了。
“中午了,张医生。”祈秋友好地说,“你饿吗?”
张医生:我不饿。
他的眼睛这么说,但他的求生欲有别的意见。
“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张医生委婉地说,“你忘了?医院食堂午夜十二点开门。”
真·深夜食堂。
祈秋:“可病人是中午十二点开饭。”如果清水也算饭的话。
何况祈秋根本没在这栋楼里找到食堂,一楼是输液大厅兼医生办公室,二楼到五楼都是住院部,食堂在哪个阴间等着她欢迎光临?
闻言,医生面色有一瞬间变得古怪。
“中午不拿水给他们清清肠子,晚上食堂怎么做饭?”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儒雅温和的男人很快噤声,他越过祈秋想离开,新来的护士长却牢牢堵死办公室的门,一副我现在饿得心情暴躁要随机抓个人烧烤你猜猜谁是幸运小宝贝的表情。
张医生斟酌片刻,不情不愿地把口袋摸了个遍。
“这是前一批护士留下的。”张医生把一块拇指大小的巧克力递给祈秋,“前一批只合格了一个小姑娘,她无论怎样都吃不惯食堂的美味,不晓得从哪里搞来了这种垃圾食品,不像话。”
丁点儿大的巧克力,一口能含化,看断切面是从一块整个巧克力上掰下来的。
祈秋几乎能想象巧克力的前主人经历了什么,她幸运又不幸的通过了第一天的护士考核,战战兢兢在前护士长和张医生手下极限求生,饿了一天肚子后被两人带去午夜开放的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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