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寗
碧芜紧张地攥紧了帕子,就听耳畔男人低沉醇厚的声儿响起,“内子长居闺阁,面皮薄,难免怕羞,还请众位大人见谅。”
话音方落,碧芜就见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掌拢了拢幕篱上的白纱,将露出的缝隙又掩了回去。
他越是不让看,舫内人便越是好奇。
虽看不清楚面容,可光从女子进来时,那婀娜妖娆的身段,盈盈一握的腰肢,众人都能想象到女子绝美的姿色。
这种朦朦胧胧,求而不得的感觉让这些男人心生痒意,很快化作猥劣下流的眼神,似要穿过幕篱,扒去衣衫,将美人儿从头到脚看个透彻。
碧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甚至觉得恶心,止不住转过头去,往身侧靠了靠。
须臾,只听有人无趣地轻嗤了一声,“没想到沈大公子这般爱护尊夫人,竟一眼都不舍得旁人瞧。”
说话的这人是应州府通判何闫,官位仅次于作为瑜城知府的傅昇。
他这话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令舫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
众人本以为到了这个份上,这个姓沈的商人多少会存几分眼力见,毕竟他如今的生意正是倚仗着这几位。
没必要为了个女人招惹这些个大人物。
然片刻后,却见那位沈大公子薄唇抿唇,淡然道:“何大人不知,都说女子善妒,在下看不然,若是让旁的男人多看我家夫人一眼,在下怕是会妒火中烧,恨不得造个金屋将她藏起来。”
碧芜闻言微怔,抬眸便见那人垂首看来,满目柔情,一字一句道:“这样便不会有人发现她,觊觎她,能让她一辈子,从头到尾只属我一人。”
话毕,他缓缓抬首,唇间含笑,在舫内睃视了一圈。
分明是一番深情的言语,讲的是金屋藏娇,可众人不知为何,只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在座不少人脊背生凉,忍不住心虚地吞了吞口水,下意识以为生了错觉。
一个小小的商人,何来这等本事!
而只有坐在男人身侧的碧芜知晓,这不是错觉,男人的笑意并不达眼底,方才他只是小小地撕开了伪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不过刚刚那番话……
碧芜抬眸看向男人清隽的侧脸,若有所思。
他应当是想到了王府中的夏侍妾吧……
见气氛似乎更沉了,喻景彦忙笑着打圆场,“各位大人不知道,在下这大哥是个痴情种,当年为了求娶在下的嫂嫂,干了不少傻事……”
他张嘴就来,眼也不眨地编起了故事,很快便惹得众人开怀大笑,可算轻轻将此事揭了过去。
然舫中,却有一人始终未笑。
傅昇不快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重重砸在案上,随手扯了个舞姬入怀,发泄般在她纤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舞姬嘤咛一声,媚笑着将一双柔若无骨的藕臂缠在了他的脖颈上。
纵然怀中有这般千娇百媚的美人在,可傅昇一双眼睛却仍死死盯着某处,耽耽虎视。
一个时辰后,碧芜才扶着她那位酒醉的“夫君”出了画舫,踏上了岸,留下她那位“小叔”在舫内继续陪众人饮酒作乐。
已是夜深,青菱河沿岸的喧嚣退去,人烟寥寥,连挂在两侧的灯盏都被吹熄了小半,随风飘荡。
离画舫远了,原醉得不省人事,站都快站不稳的男人,双眸顿时恢复清明。
他整理了一番衣衫,又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侧首歉意地同碧芜道:“十一考虑不周,差点让二姑娘身陷危险,本王替十一给二姑娘赔礼。”
碧芜摇摇头,“不是十一殿下的错,殿下当时是想替臣女解围,臣女该向十一殿下道谢才是。”
誉王剑眉微蹙,眸色沉了几分,“傅昇那厮……可是当街冒犯了二姑娘?”
碧芜闻言笑了笑,并不想多提,只道:“他倒是嚣张,竟连官府都不怕……”
说罢她抬眸看向誉王,福了福身,“臣女的马车就在前头,臣女该回去了,今日多谢两位殿下。”
她正欲离开,可还未转身,就觉腰肢蓦然被人揽住,整个人撞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
碧芜双眸微张,下意识要推开他。
却听一阵破空声响起,似有羽箭自她耳畔飞速擦过,旋即传来一声惨叫。
碧芜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有人刺杀!
第21章
暴露
她抬眼看去,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六人,面露凶相,手持刀剑直指他们。
最前头的地上还躺着一人,双目圆睁,却是没了气息,方才那箭正入他的心口,一箭毙命。
碧芜疑惑地蹙了蹙眉,可誉王方才抱着她时并没有动,那这箭又是从哪儿来的?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箭,那群歹人亦是愣住了,可毕竟都是在刀尖上过活的人,何曾惧过这些,相互对视一番,复又提剑一拥而上。
银铃吓得失声尖叫,碧芜亦是面色苍白,可她面前的男人却是镇定自若,一动不动。
“殿下……”
她声儿都在颤,却觉双眼一热,竟是被大掌捂住了眼睛,耳畔旋即响起男人安慰的声儿,“别怕。”
那些人没能冲上来,似有人挡住了他们,兵刃交接的声响和惨叫声交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前世,碧芜从旭儿口中得知,誉王秘密培养了一批暗卫,贴身保护他的安危,但碧芜并不曾亲眼见过。
如今听到这动静,碧芜意识到定是那些暗卫所为。
头顶蓦然响起一阵口哨声,很快“嗒嗒”的马蹄声近,碧芜只觉身子腾空,竟被一把抱上了马背。
誉王亦利落地翻身而上,一手抱住她,一手拉紧缰绳,纵马驰骋而去。
碧芜像是想起什么,惊慌地抓住誉王的衣袂,“殿下,我的婢女……”
“放心,会有人保护她。”誉王淡淡道。
碧芜却是放心不下,她想起了前世与她一同在誉王府共事的小琏,小琏就是在一场刺杀中为了保护她和旭儿死的。
她频频回望,然马行得越来越远,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碧芜来不及多担心,忽又从小道中窜出几匹马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彻底逼停。
誉王揽着身前人的手臂紧了几分,眸色冷沉淡淡扫过几人,“你们是傅昇的人?”
为首的黑衣男子不屑地冷嗤一声,“沈大公子既然看出来了,不若乖乖将你怀中的女子交给我们,兴许我们一高兴,还会给你留一个全尸。”
碧芜闻言双眸微张,听到“傅昇”二字,她原以为是誉王和十一皇子伪造身份的事情败露,不曾想竟是因为她!
震惊之际,只听男人低沉的声儿在她头顶响起。
“当街谋害性命,抢夺民女,他傅昇真就无法无天了,不将官府,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是吗!”
她抬首看去,便见誉王面色阴沉,眸中浓重的杀意令他整个人犹如炼狱中走出的修罗,阴鸷冷厉,让碧芜不由得脊背发寒。
前世,碧芜见过他这模样两次。
一次是永安二十五年誉王府菡萏院,那场险些让旭儿丧命的大火,还有一次便是誉王登基三年后,温泉行宫之行,承王余党意图绑架储君,要挟天子。
这两场变故都引得誉王震怒,不知有多少人受刑,乃至于血流成河。
“扯什么官府和陛下。”然对面几人却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反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一个富商,死了便死了,谋财害命的贼人多的是,谁会怀疑到我家老爷头上。”
为首的还不忘一脸轻佻地看向碧芜,“小娘子,这种都保护不了你的男人有何用,不若跟着我家老爷,保管你吃喝不尽,珍宝玉石戴也戴不完,过得比宫里的娘娘还要舒坦呢……”
其余人跟着猥笑起来,可方才笑了几声,其中一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抬手摸了摸,却只摸到被羽箭穿透留下的血窟窿,他睁着眼睛,保持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下一刻在四溅的鲜血中从马上跌落。
剩下几人抬首看去,便见那个坐在马上,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商,此时脊背直挺,眸光锐利,不知何时掏出了长弓,羽箭搭弦,蓄势待发。
为首的黑衣男子这才察觉到不妙,正欲抬手示意同伙冲上前,却听接连两声惨叫,左右两侧之人皆已中箭,摔落下马。
不过几息的工夫,只剩下了他一人。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望着这副场景,面色惨白,忍不住拉紧缰绳,往后退了退。
“沈峥,你……你究竟是何人?我家老爷怀疑得不错,你果然有问题!”
“我是何人?”誉王冷笑了一声,慢悠悠从箭袋中取出一箭,“这个答案,你自己下去问阎王吧。”
他缓缓拉开弓弦,目光如炬,全然不似踏青那日的生疏犹豫,箭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直指面前之人。
黑衣男人见此情形,一不做二不休,似是不信他的刀还没眼前这个人的箭快。
他猛夹马腹冲来,一手抬刀直直劈下去。
碧芜呼吸一滞,因刀落下的方向并非誉王,而是她。
她下意识闭上眼,惊叫出声,然下一刻只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开来,她大着胆子睁开眼,幕篱的白纱上溅了几滴鲜血,一双猩红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羽箭正中他的额顶,咽喉处还被插入了一把匕首。
他僵直着身子从马上摔下去,发出“砰”一声闷响。
暗处走出两人,在马前单膝跪下,“殿下,是属下来迟。”
“都处置了。”誉王淡淡道。
“是。”暗卫领命熟练地处理起了尸首。
碧芜挪过眼不想去看,可即便看不见,那副血淋淋的场景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将胃里的恶心感复又勾了出来。
听着怀中人略有些凌乱的呼吸,誉王剑眉微蹙,正想说什么,却见她蓦然俯下身,不住地干呕起来。
他唯恐她摔下马去,伸手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碧芜觉得自己连胃都快呕出来了,身子也越发软弱无力。
少顷,头上的幕篱被一把扯了去,或是瞧见了自己苍白的面色,男人的眉头一时皱得更紧了。
碧芜开始觉得头晕眼花,甚至眼前有些发暗,她下意识攥住男人的衣襟,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来不及吐出一个字,眼前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小琏将她和七岁的旭儿藏在隐蔽的树丛间,嘱咐他们好生呆在此处,莫要出声。
碧芜没能拉得住转身而去的小琏,只能听她的话,一边安慰旭儿,一边心惊胆颤地等啊等,直到誉王亲自带着御林军赶来,救下他们。
她将旭儿交给御林军统领,心急如焚地在尸横遍野中一声声呼喊小琏的名字,最后却是在角落里听见一个极其微弱的回声。
那个与她一起共事六年,爱脆生生叫她姐姐的姑娘,此时身中数箭,奄奄一息,鲜血将她的粉衫染得通红。
但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艰难地笑着安慰她,让她莫要伤心。而碧芜只能抱着那具逐渐冰凉僵硬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
碧芜醒来时,嘴上仍是不停地唤着小琏的名字,睁开眼睛,透过那嫣红的床帐,便见坐在榻边的男人清冷的面容,与她失去小琏的那一回,昏厥后醒来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半梦半醒间,她猛然坐起身,一下拽住男人的衣襟,慌乱道:“小琏,小琏……不,不对,银铃呢,银铃呢?”
看着碧芜满头大汗,神色惊慌的模样,誉王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道:“别怕,她很好,并未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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