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谢摘星死死盯着他,眼底隐约泛起诡异的红:“你的人抓了她。”
“不可能!”林亦当即否认,“今日除夕,昆仑所有弟子都在内门聚集,无一人缺席,谁能出去抓人?更何况我连你说的是谁都不知道!”
谢摘星却不信他,直接抬手便要抽取他的记忆。林亦看出他要做什么后匆忙出手,两人就此打了起来。
山巅之上的动静很快引来其他人注意,当看清与自家掌门争斗的是谁时,昆仑弟子皆是震惊不已,尤其是原先挑衅过谢摘星的那些外门弟子,更是吓得腿都哆嗦了。
谢摘星发起疯来,确实有将人吓哆嗦的本事,尤其是盛怒之时。相比他的不管不顾,林亦却要为昆仑上下考虑,还手时束手束脚,很快便落于下风。
眼看着谢摘星步步紧逼,已经将山巅毁得一片狼藉,林亦不得不后退叫停:“我以心魔立誓,方才所言绝无半点虚言,否则叫我受天雷刑罚不得超生!”
修仙之人最怕心魔,这誓立得不可谓不狠,谢摘星猛地收手,盯着他看了许久后,才一字一句道:“纵然你不知晓,但抓她之人也定是你昆仑弟子,限你三日之内将她完好地送还背阴谷,若有半点伤痕,我定血洗昆仑。”
说罢,直接甩袖离开,还放火烧了昆仑派正殿。
林亦脸色铁青,却也只能任由他离开,咬着牙咽下这口闷气,扭头看向匆匆赶来的众弟子:“马上通知各大仙门,背阴谷封印失效,谢魔头跑出来了!”
“是!”
谢摘星回到背阴谷时,昆仑山巅的大火已经熄灭,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整个昆仑派都如临大敌,再无人燃放吵闹的烟花炮竹。
背阴谷里静悄悄的,连虫鸣都少了许多,放眼望去一片寂寥,风景还是同样的风景,却与从前全然不同。
牛腩还放在案板上,旁边是几样搭配好的青菜,只等着下锅了,做饭的人却不在。谢摘星静坐在矮桌前,却没有熟悉的身影从帐篷里出来,一边弱唧唧抱怨一边生火炒菜。
他从天黑坐到天亮,一直到光亮驱逐黑暗,才意识到除夕已经结束。
他们的第二个新年,结束了。
谢摘星垂着眼眸,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
接下来两天,他也继续坐在矮桌前等着,直到一阵风吹过,不同于树叶的纸张声响起,他才抬起眼眸,看到了案板下压着的一方字条。
字条本就不大,几乎大半截都压在案板下,所以他一开始没有看见。谢摘星抬手,字条便飞到了掌心,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魔尊大人对不起,我先走一步,将来若有机会,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背面,画了一个哭泣的小人,旁边写着‘不要怪我’。
谢摘星盯着看了许久,笑了,只是眼底一片冰冷。
上空人影窜动,源源不断的灵力朝着封印输入,背阴谷空气颤动,动物不安探头,又飞快躲入山洞。谢摘星烦躁到了极致,一抬手化出一把青柄红刃的长剑,朝着上空封印挥去。
封印应声碎开,一瞬间风云变色、大地震烈,上方所有人都被这汹涌的魔气震得连连后退,等回过神时,谢摘星已经出现在树冠之上。
众人不敢犹豫,连忙持剑杀了过去,谢摘星面无表情,握紧了手中剑。
树冠之下,小溪旁的矮桌上,还放着他从昆仑派厨房拿的番茄,以及顺手带的两串鞭炮。
……
夏日炎炎,万里无云。
一处不知名的山脚,有三五成群的修者席地闲聊,改头换面的萧夕禾混迹其中,默默低着头休息。
“这场大战耗费了三天三夜,各大仙门损失严重,却还是没能拦下魔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昆仑派更是元气大伤,气得林掌门扬言要跟他势不两立……不过势不两立又如何,以谢魔头的实力,哪会怕他啊。”一个散修对着几个低阶修者侃侃而谈,说完之后满足地喝了口水。
其他人见他不继续了,赶紧追问:“那魔头跑出来了,岂不是要为祸苍生、天下大乱了?”
“目前来看似乎暂时不会。”散修故作高深。
旁人忙问:“为什么?”
一旁偷听的萧夕禾也默默支棱起耳朵。
“因为,”散修看一眼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因为他忙着找人。”
萧夕禾:“……”
“找人?找什么人?”低阶修者顿生好奇。
散修看了几人一眼:“好像是一个名叫娇娇的女子,师从长生门,可据我所知,修仙界根本没有叫长生门的门派,也不曾听说谁叫娇娇,我怀疑是那女子骗了他。”
众人顿时哗然:“还有人敢骗他呢?!”
“是活得不耐烦了?”
萧夕禾:“……”谢谢,就是因为活得太耐烦了,才斗胆骗他。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但看他发疯的阵势,估计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散修摇了摇头,“这半年他寻遍修仙界,连凡间都去过几回,每到一处就祸害一处,近来还害苦了合欢宗。”
“怎么又跟合欢宗牵扯上了?”这是萧夕禾没有听过的全新版本,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散修看向她,她顿时心虚地别开脸。
散修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才继续道:“听我一个合欢宗的老相好说,似乎是因为那个叫娇娇的女子只习了合欢之道,身上还带着许多合欢宗的灵药,他这才怀疑合欢宗。”
“难怪都说他近来一直待在合欢宗,我还以为他动凡心了,合着是为了寻仇。”一个修者恍然。
另一个修者立刻调侃:“他那秉性,怎么可能动凡心,要我说肯定是有什么血海深仇,这女子虽不知是谁,但只要落他手里,只怕是要比死还难受。”
萧夕禾:“……”明明已是六月天,她的心却像冰块一样凉。
修仙界一向死气沉沉,鲜少有这样的大八卦,众人聊了半天尤不尽兴,于是继续探讨。萧夕禾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再待下去只会有危险,可还是忍不住继续听。
“所以他去了合欢宗这么久,可是将人找着了?”
“若是找着了,又怎会继续待在那儿?”散修又扫了萧夕禾一眼。
众人认同地点了点头,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修者突然道:“但他要找的人,十有八九是合欢宗的。”
其他人继续认同。修仙界中,也就只有合欢宗的人时常以假身份假容貌示人,更何况合欢宗功法奇特,也就只有合欢宗的人修习,如今那女子透露的信息,每一条都指向她是合欢宗弟子的身份。
“他既然去了合欢宗,想来找到那女子也只是早晚的事,也不知道抓到后会如何处置。”散修说着,又看向萧夕禾的方向,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已经没人了,他顿时愣住。
“看什么呢?”有好事者问。
“没事……”散修一脸怀疑,“我总觉得刚才那女子,就是咱们讨论的娇娇。”
“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我要是她,早藏得死死的了,哪敢跑出来闲聊。”
众人七嘴八舌,只有散修皱了皱眉头。
另一边,萧夕禾一直跑到无人的河边,才猛地松一口气,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急如焚——
怎么办怎么办,谢摘星去合欢宗了,她的真实身份不会要曝光了吧?!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逃离背阴谷半年了。
刚离谷那段时间,她潜伏在边陲的一座小城里,整天吃吃喝喝也算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只是这种好日子没过太久,她便在小城上方看到了隐隐魔气。出于惜命的本能,她当即离开了小城,结果没过多久就听说谢摘星去小城的消息。
那会儿她才知道,谢摘星一直在找她,而且不仅自己在找,还召了魔界的人一起找,只是碍于修仙界和魔界的微妙平衡,只叫了几个得力部下,而不是带上十万魔军……她怀疑他是想带的,只不过亲爹不答应。
也就是那次差点暴露的事,让她意识到作为一个修者,想隐匿在普通百姓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她用了醉容颜,也无法改变身为修者的气度,反而如鹤立鸡群更易暴露,因此她不得不重回修仙界。
可回修仙界容易,想隐匿身份却难,毕竟这里大部分人都有门派来历,只有她一个人说不出个来处,总用‘无名散修’来介绍自己的话,难免会遭人怀疑,毕竟如今也有不少修仙人士想在谢摘星之前抓到她,以她为要挟同谢摘星换取好处。
虽然她不觉得谢摘星会接受要挟。
这段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就差找个山洞躲着了,但能避开各大仙门耳目的山洞似乎也不好找,她只能继续提心吊胆,尤其是今天听说了谢摘星去了合欢宗,更是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他之前说,要是她敢逃走就做什么来着?对了,腿打断,然后扔万魔渊。
万魔渊,传说中世上最凶恶之地,长年聚集着至恶至凶的怨灵魔魂,活人一旦被扔进那种地方,从身体到魂魄,都会被那些东西一点点啃噬干净,简直比灰飞烟灭还惨。
萧夕禾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必须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待着才行,最好是能给自己找个合法的身份,又不会轻易怀疑她的来历、关键时候还能护住自己的地方。萧夕禾仔细回忆一下原文,隐约有了合适的选择。
日落西山,夜晚来临。
合欢宗内灯火通明,门内所有弟子都战战兢兢地聚在一个院子里,院子四角被魔将把守,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正厅门前,一把玄木盘龙椅摆在正中央,直接拦断门厅和院落之间的路。谢摘星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人在合欢宗弟子中穿梭,最后来到他面前。
“少主,没有您要找的人。”魔将恭敬开口。
一旁的合欢宗宗主忙道:“魔尊大人,如今还在门内的弟子全在这儿了,还有几十余人如今正在外头试炼,我也不知都去了哪……”
“名册。”谢摘星冷淡打断。
宗主顿了顿,赶紧叫人将弟子名册递了上来,谢摘星却不接,她不敢上前,只好看些旁边的魔将。
“将所有近三年没回合欢宗的弟子,单独列一张纸上。”魔将吩咐。
合欢宗宗主连忙去做。
一刻钟后,列了二十多个人姓名的名单便出来了。
魔将看了一眼:“这些人中,有谁刚刚筑基?”
“她们许久没回,我也不太清楚,”合欢宗宗主为难,“倒是有一些出宗门前就筑基的。”
“那便先将她们的名字划去。”魔将将名单还她。
合欢宗宗主闻言照做,对他们要找的人是什么修为心中有了计较……还以为谢摘星这般大费周章,要找的是个什么人物,结果只是个刚筑基的人?一个刚筑基的人,又怎会有机会得罪他?
合欢宗宗主思绪万千,不妨碍她刷刷划掉名字。
能出去试炼这么久的弟子,大部分都是资质不错的,所以这一下就划去大半人名,最后只剩下七八个。魔将接过来看一眼,双手呈给谢摘星。
谢摘星神色清冷:“将出宗门前修到炼气的也划去。”
宗主应了一声,又划去五个名字,这下名单上就只剩下三人了。
谢摘星抬眸,第一眼便看到了最中间的名字——
萧夕禾。
合欢宗宗主察觉到他的视线,顿时流露出一丝嫌弃:“您要找的人绝不可能是她,她资质奇差,更没有什么慧根,不可能三年时间就修成筑基。”
是吗?看来找到了。谢摘星面无表情,周身充斥肃杀之气。
第17章
“阿嚏!”萧夕禾抖了一下,疑心重重地回头看一眼。
……没人跟着,那怎么感觉后背一凉?她按了按太阳穴,只当是最近听多了谢摘星去合欢宗的消息,有点草木皆兵了。
她轻呼一口气,放平心态后看向前方略显寒酸的大门,知道自己找到了理想的庇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