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是被打了,不仅是被打……鞭子的伤痕有,还有……还有火烧,看着像是烛火……”
沈怀楠猜到了。折邵衣颤抖的道:“真是个畜生。”
姚黄坐在小凳子上,“夫人,她……她好像知道奴婢是去干什么的,没瞒着,脱衣裳的时候速度很快。”
折邵衣以手遮眼,将头埋在手上,道:“对她好些。她不是坏人,没做过坏事。”
“她没错。”
姚黄哎了一声。
她给杨姨娘送了一些去伤疤的药去,“这是我们夫人给的,说是宫里御赐的膏药,虽然暂时不能淡化姨娘的疤痕,但时日久了,总能淡化的。”
杨姨娘拿着漂亮的瓷瓶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点头:“替我谢谢你们夫人,好人长命,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等姚黄走了,沈怀远从被子里面爬出来——他刚刚一直在装睡。
他小声的怯懦问,“姨娘,咱们被发现了吗?”
杨姨娘摸摸他的头,“没有,睡吧,你三哥四哥都是有本事的人,也是良善的,你别怕。”
她深吸一口气,“有娘在呢。”
沈怀远哎了一声,又翻身睡过去了。
杨姨娘将瓷瓶子装进袖子里,坐在床上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见了折邵衣,直接就跪了下来。
折邵衣没料到她敢直接说。
她以为昨天送了瓷瓶子,这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没人去挑白了说。
但杨姨娘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给她磕头。
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将前言后果都说给折邵衣听。
“刚开始,他只是打我,乡下人也打媳妇,我爹就打我娘,我被打了也没多想。”
乡下人打老婆太常见了,侯爷没打她,是她好福气,侯爷不得志,心里有气打了她,也是正常的。
她跟她爹哭诉,她爹告诫她要知足,侯爷对他们一家都是有大恩的。
“他打完了我,还会哄一哄我,将库房的钥匙给了我,我,我当时实在是蠢,竟然就这么应下了。”
折邵衣扶她起来,并没有说什么安慰或者难听的话,她知道,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杨姨娘已经想明白了。
她不需要同情,她现在只需要一条活路。她静静的听。
杨姨娘坐在椅子上,道:“夫人,但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去了青州之后,变本加厉,我一直忍,无论他怎么对我,我还有我的儿,我想着,怎么样也要让他长大了,我才能出这口恶气。谁知道,他,他竟然还想打怀远。”
她低头,看不清神情,“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当时没忍住,用他平常折腾我的烛台一把插进了他的咽喉。”
他死了。猝不及防。
杨姨娘很冷静,没有哪一刻像那时候冷静的。
擦洗屋子,直接放进棺材里,然后要运回来下葬。
其中有人要查,都被她叱退了。
“他在任上,不做人事,不知多少人巴不得他死,竟然没人阻拦我。”
她也想过回来瞒着折邵衣等人的,但是昨天看见沈怀楠的那一刻,当沈怀楠看向她手腕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她曾经被昌东伯打伤过,手腕上留了疤痕,沈怀楠看见过。
杨姨娘想了一晚上,没有打算瞒下去。
“你们给我送了膏药来,我即便在青州,也是听说过夫人的名字都,大家都说您是活菩萨。”
她擦干眼泪,又跪了下去,“夫人,我这条命,你们要拿走便拿走,只愿,只愿不要将我杀夫的事情说出去,我还想要怀东能读书,能考状元。”
折邵衣倒是看得出她没有说谎。她不怕死,她只是怕沈怀远将来没有好前程。
她静静的道:“你敢说,也是知晓我们和昌东伯之间有仇怨,你杀了他,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杀了就杀了,这也没什么。但你不要再有别的心思,今日我会送你们回昌东伯府,你们便好好住在里面,怀东是个良善的孩子,不会给你们气受,但是你不要有别的念头。”
杨姨娘摇头,“我也知你们心里怕我是个毒蝎妇人,所以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们说,我可以跟怀远说清楚,就说我想皈依佛门,我不会呆在府里。”
折邵衣摇头,“不用。”
她起身道:“你敢使坏,我就折了你儿子的手。你要是好好待着,我能保证他能顺顺利利的读书下去,只要他自己聪慧,将来考中了进士,出去做官的时候带着你,你便也能安享晚年了。”
“我说到做到,杨姨娘,你也要做到你说的。”
作者有话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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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二更
沈怀东成了昌东伯爷。兄弟两个喝酒, 沈怀东还说起了另外两个庶兄。他们人不在京都,也没有回来奔丧,只送了信回来, 其他的就没有其他了。
沈怀楠点头,“算他们识趣。”
大家彼此不打扰,那就是最好的,但要是谁敢回来恶心人, 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那两个庶兄, 不是好相处的,都是被昌东伯教坏。
不过那两位从小被偏爱的兄长大了倒是也埋怨昌东伯, 毕竟有了嫡子之后, 就不对他们好了。后来没有养好嫡子,他又想对这两个庶子好,那时候父子相知也好了一些日子。
只是去了县城里, 跟杨姨娘生下沈怀远之后,便又厌恶了这两个庶子,没有为他们打算,只娶了两个乡下姑娘。
说他们没有怨恨, 便是不可能的。这些年, 他们过得越惨,也是埋怨昌东伯,埋怨他守着昌东伯府的东西不给他们,只给沈怀远。
早就没有父子之情了。便巴结老三和老四,他们两个一个是嫡子, 一个如今声名鹊起, 巴结他们总比巴结昌东伯强。
然后说话就好听了。写信回来也写得诚恳, 恭祝沈怀东做了昌东伯。
沈怀东想起这个就笑着道:“这个家, 总算是安稳下来了。”
死了爹,大家都高兴。
他道:“五弟被教养得小家子气,我准备送他去鹿山书院里面读书。”
王雨还在鹿山书院里面,还能保得住他不受欺负,等他长大了,便也能自己立起来。
沈怀楠很是欣慰,“你长大了。”
有一家之主的相了。
他回家之后经过铜镜之前特地照了照镜子,将脸庞凑近了镜子看,然后道:“我也大了。”
长平十九年,沈怀楠二十一岁了。
这一年,倒是有两件大事发生。
一件是太子后院的宁美人怀孕了。宁美人便是宁国公家的庶女,被太子接进宫跟太子妃打擂台的,只不过因整个东宫只有她一个妾室是处心积虑争斗,其他都吃吃喝喝围着太子妃,后来连太子也不那么站在她那边了,她活得颇为不好。
如今终于有了孩子,太子很是高兴,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皇天不负有心人,为了怀孩子,她付出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有了孩子,跟之前的性子倒是有些反了。她之前都是柔柔弱弱暗地里使绊子,现在却是有些嚣张起来。
之前见了折邵衣,还会装装客气,现在虽然也不会明着骂人,但开始阴阳怪气了。
折邵衣很是不理解的问太子妃,“还没有三个月,胎相还不稳,按照她的性子,应该是小心再小心,怎么会如此……由此沉不住气了?”
太子妃笑着说,“这也怪不得她,实在是这些年她活的憋屈,整个东宫里面,都在排挤她,太子又不敢真的跟我翻脸,于是我骂完了她,太子还要回去骂一遍,你说她心里多憋屈?”
折邵衣听了这话有些想笑,道:“这么多年来,她难道还没有明白么?太子殿下在这一方面上确实靠不上,怎么还没有投靠您?”
太子妃捏了一颗瓜子剥,“你以为她没有想过吗?她自然是想过的,但你想,太子是为了什么纳她进宫的?如果她没了跟我作对的勇气,太子第一个饶不了她,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折邵衣纠正她,“是个可怜的小人,瞧着吧,小人得志了。”
小人得志就喜欢欺负人,太子妃很快就被其他的小美人们求去安慰了。这个说宁美人把大厨房的金丝燕窝都拿走了,那个说宁美人不让她们在院子里面赏花。
说的是严重,但其实也没什么,宁美人只不过是多拿了一份金丝燕窝,多带了几个婆子去小花园里面罢了。
那些婆子是太子亲自赏赐给她的——主要是防止她这胎不稳或者被人算计。
尤其是太子妃。
婆子一多,宁美人眼神再稍微嚣张一些,其他人便有意见了。
太子妃笑眯眯的不插手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但她会赏赐一些东西给这些受了委屈的美人们。
折邵衣看见过两回,然后就学会了,在路上碰巧遇见了宁美人之后,她第一反应是退避三舍,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就等着挨骂。
宁美人可不敢骂她,依旧是阴阳怪气的讥讽,折邵衣认认真真听,回去就给太子妃学,然后得了一扇大屏风。
两个小太监抬着在后面跟着她走,路上还遇见了太子其他的美人,众人也是有认识的,折邵衣便大概的说了说这扇屏风是如何被赏赐的。
她也不能直接说,说的特别委婉,“在路上碰见了宁美人,跟她交谈几句,回去告诉太子妃,许是太子妃娘娘听臣妇说起宁美人,想到她那一身温婉之气,便联想到了这同样温婉的屏风。”
美人们笑嘻嘻,“太子妃娘娘还是最疼你,这么大这么好的屏风,我们可不敢要,只敢要些珠宝首饰,说起来,太子妃那边还有一对红宝石的耳环我特别喜欢,不如咱们去小花园里走走,说不得就能碰见宁美人。”
“是啊,宁美人跟红宝石也很配,一样的明亮动人。”
折邵衣就知道她们很懂,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当事人永远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宁美人很快就知道了有人把她当做是一个去太子妃那里拿宝贝的“跳板”。
她恨得咬牙切齿,桌子上的碗筷被她一把扫在地上,直接碎掉,太子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宁美人瞬间又变得哭哭啼啼,梨花带雨,道:“太子妃娘娘其心可诛,她想要妾身的孩子生不出来。”
太子以为太子妃做什么了,连忙问,“她干什么?”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会。时至今日,太子虽然对太子妃十分防备,但是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情。
再者说,河洛和朝朔都是太子妃养大的,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的闪失,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子妃对两个孩子好,两个孩子也亲近她。
而且,太子妃这个人吧,你跟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虽然脾气有些大,不服他的管教,但心肠确实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