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小歌
但她依旧恨上了宋耀——如果宋大柱不是想弄死宋耀,又怎么可能会上山,不上山又怎么会摔下山崖?
所以她认为就是宋耀害死了宋大柱。
宋大柱媳妇也知道自己不能把宋大柱上山的真正目的说出来,干脆就一口咬死了是宋耀把宋大柱推下山的,反正宋耀一个疯子也不可能为自己辩解。
宋大柱死了,她就要让宋耀给宋大柱陪葬!
宋大柱媳妇又哭又闹的不肯罢休,村子里不少人都围过来围观。
宋族长无奈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大柱媳妇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要让宋耀那个凶手给我家大柱陪葬!”
“不可能!”宋族长断然拒绝道,“宋耀已经被你们逼疯了,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我都说了大柱是腿脚不便才摔下山崖的,这是个意外。而且这事真要怪,也得怪你们自己,大柱腿脚不好上山采什么野果?你为什么不拦着大柱?”
这时,围观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我看宋大柱上山未必是去采野果的吧?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宋大柱媳妇心头一跳,慌张的在人群中寻找着说话之人,却因围观之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到是谁开口说的话。
但此人的话却引导得众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宋大柱上山的目的上了。
宋族长问道:“你说说大柱上山是干什么去的?真是采野果?”
宋大柱媳妇咬死了这个说辞:“真是采野果。”
宋族长道:“那你咋不去?你明知道大柱腿脚不便,你咋不拦着他?”
宋大柱媳妇怔怔的道:“我,我……我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拦着他呢?”她又哀哀的哭了起来。
这次她不是为了闹事而哭,是真的伤心后悔哭的。
把宋耀骗到山上去弄死,明明她也可以去做,她为什么就没拦着腿脚不便的宋大柱呢?她怎么就让他瘸着腿带着宋耀上山去了呢?
宋大柱媳妇越想越后悔,越哭越伤心,扑到宋大柱的尸体上大哭道:“大柱啊,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了呢?你这可叫我怎么活呀?”
她哭得真心实意,难免就让人觉得她可怜,宋大柱一死,丢下她和女儿宋大丫孤女寡母的,就算还有一个过继子也是指望不上的疯子。
宋族长叹了口气,也可怜她,不与她计较了,说道:“早日把大柱埋了吧,让他入土为安。你们现在孤儿寡母的,不得靠着宋耀顶门立户?就算他是个疯子,指不定哪天又好了,你好好待他,以后也是你们母女的依靠。”
宋大柱媳妇听到宋耀的名字,用力的“呸”了一声:“老娘就算饿死也绝不会再认这个凶手当儿子的!族长你不能不管啊。”她看看四周的乡亲族人们,“宋耀是个疯子,但正因为是疯子,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拿刀砍人?当初他可是突然又是掀桌子又是打人的,各位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疯子,就算不是凶手,也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宋大柱媳妇这话让围观的村民们议论纷纷起来了,宋耀确实有暴力倾向,疯子的想法谁也不能揣测,万一哪天他突然发疯拿刀砍人怎么办?
这样的不安定因素,让村民们下意识排斥起来。
就有人对宋族长说道:“族长,大柱媳妇这话说的有道理,要不把宋耀带过来问问,他只是疯了,又不是傻子,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来呢。”
宋族长只能让自己儿子去把宋耀带过来,宋耀因为有伤人打人的暴力行为,是被绑住带过来的。
宋族长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宋耀,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宋耀啊,你记得你跟你爹上山后发生了什么吗?”
宋耀忽然抬头看向他,咧嘴笑着道:“上山摘果子!摘果子!摘甜甜的果子!”他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表情呆滞的喃喃自语,“果子……要吃果子……”
宋族长耐心的又问了几遍,宋耀先不理他,最后才突然焦急的对宋族长道:“脚滑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快救人,快救人!”被绑住双手的宋耀一口咬住宋族长的衣服,把他往后山方向拽,神色很焦急的样子。
其他人见状,不禁感慨道:“宋大柱对宋耀不好,但他遇到危险,宋耀还会很担心的找人去救他,他掉下山崖应该跟宋耀无关吧。”
第24章 过继子不孝[24]
众人想到宋大柱掉下山的消息还是宋耀传出来, 让人去山底救人的。于是村民们都不觉得宋耀如宋大柱媳妇说的那样是害死宋大柱的凶手。
只有宋大柱媳妇和宋大丫母女俩心里还怀疑宋耀。
尤其是宋大丫,她一直怀疑宋耀是装疯卖傻,当年宋耀能让她爹摔断腿, 如今也能让她爹摔下山崖。
只是宋大丫一直不敢表露出来,她不敢招惹宋耀这样敢害人的狠人。
宋大丫见其他人都不愿意相信神志不清还记得要救人的宋耀是凶手,轻轻的拉了拉她娘的衣袖:“娘, 算了吧, 我们回家吧。”
她怕她娘再这么闹下去,宋耀会一不做二不休,连她们母女俩也一起解决了。
宋大柱媳妇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什么算了?你爹死得这么惨,你居然一点都不想为他讨个公道吗?”
宋大丫缩了缩肩,小声道:“可是我们又没有证据。”
宋大柱媳妇面露狠色:“没有证据又怎么样?”她能跟宋大柱臭味相投, 自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宋大柱媳妇冲过去抓住绑住宋耀的绳子, 把人拖到宋大柱的尸体前,她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宋耀根本挣脱不了她的拉扯,脸被她按在宋大柱的尸体面前,直接跟血肉模糊的宋大柱脸贴脸, 吓得宋耀身子发抖, 尖叫个不停。
宋大柱媳妇厉声道:“看着他!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你晚上睡觉就不怕大柱他变成厉鬼去找你吗?”
宋耀奋力挣扎着, 被宋大柱凄惨的死状吓得肝胆俱裂。
他上辈子是不信什么鬼神的, 不然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的他怎么会一路顺风顺水的富贵到老,子孙满堂呢?也没见有什么报应。
但这辈子他重生一次,开始信起了鬼神之说,没有鬼神, 又如何解释他的重生?因此宋大柱媳妇这样吓唬他, 倒真是把他吓住了。
宋耀被按住挣脱不开, 吓得屁滚尿流的哭喊道:“不关我的事,是他想推我,结果自己掉下去了,不关我的事啊,就算变成厉鬼,也没道理来找我报仇啊!”
宋大柱媳妇凄厉的笑道:“果真是你害的!你原来是在装疯卖傻!”
宋耀心神一震,冷静了不少,他继续装下去,跟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道:“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想推我才掉下去的,不关我的事啊!爹,娘,救命!”
只是他刚才露出的破绽,叫其他人看见了,心中生疑,即使他很快又弥补了回来,也让人半信半疑的。
宋族长拉开宋大柱媳妇,把宋耀救了下来,他对宋耀试探了又试探,却被宋耀的演技糊弄过去了,找不到确凿证据,只能把疑虑压到心底。
他正想要弄清楚宋耀刚才说的是宋大柱想推他掉下山崖这件事,就听见村口那边有马蹄声越来越近。
管家阿平骑着马飞奔过来,他看着这么多人聚集在宋族长家门口,跳下马,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阿平注意到了躺在地上被白布盖了一半,露出血肉模糊死状凄惨上半身的尸体,心中惊了一惊:“这是谁?”
宋族长上前道:“是我们村里一个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死的族人。”
管家阿平并没有认出地上这具尸体是宋大柱的,但他认出了宋大柱尸体旁面露悲伤的宋大柱媳妇,心里也猜出了这具尸体的身份。
不过他也没有说破,只是神色肃穆的道:“节哀顺变!”
宋族长问道:“不知平管家来我们村里,可是安桦有什么交代?”
管家阿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是来报喜的,我们少爷得中案首,连中小三元,已经是秀才公了。”
宋族长等人听不懂小三元是什么意思,但他们都听得懂后半句,才十二三岁的宋扬这么小年纪居然就已经是秀才公了?那岂不是将来他们宋家村有望出一个举人?
于是众人纷纷围过来笑意盈盈送上祝贺,除了宋大柱媳妇和宋大丫母女以及愣住的宋耀,其他人都来请阿平转告他们对宋扬的祝贺。
一旁宋大柱凄惨的尸体摆在那里无人问津,与这边热闹喜庆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宋大柱媳妇看着连自己娘家兄弟都围了过去,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知道此时她闹也闹不起来了,已经没人关注宋大柱是怎么死的了,大家都忙着给年轻的秀才公送上祝贺。
宋耀呆立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管家阿平的那句话。
宋扬考中秀才了?还是小三元秀才?
在场这么多人,大概只有宋耀听懂了管家阿平说的小三元秀才意味着什么,这可是读书人的一大荣誉!
能拿到小三元,就证明宋扬有角逐乡试解元的本事。
宋耀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宋扬怎么可能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比他强这么多?
宋耀想到自己上辈子考中童生之后院试受挫,落榜了一次才考中秀才,排名还是中等,连李进都比不上。乡试更是连考好几次才考了个吊车尾,侥幸得以中举。
李进这个可以过目不忘的神童在他看来就是个不可逾越的鸿沟了,而他敌视的宋扬,却轻而易举的跨越了这道鸿沟,形成一座让他永远只能仰望,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巍峨高山。
“哈哈哈哈!”宋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大声喊着,“我才是秀才!我还是举人!我当官了!我有钱了!我是大人物!”
他手舞足蹈的朝远方跑去,神色癫狂又兴奋。
什么宋扬?没有宋扬这个人,考中小三元秀才的人是他宋耀,他还中了举,他还会高中进士,他还能风风光光的当官作宰,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要跪舔他!
宋安桦是他爹!
方秀才是他的老师!
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宋耀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神情兴奋无法自拔,疯疯癫癫的跑掉了。
宋大柱媳妇神色不定的看着宋耀跑开的身影,宋大丫小声道:“娘,宋耀他可能是真的疯了。”
管家阿平从宋家村回来的时候,给安桦带来了不少消息。
宋大柱媳妇怀疑宋大柱是被宋耀害死的,拿着砍柴刀去杀宋耀,却被宋耀反杀,不过她也砍伤了宋耀的脚踝,以后宋耀也会变成一个瘸子。
宋耀现在已经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了,但他杀了宋大柱媳妇,即使是宋大柱媳妇想杀他在先,宋家村也容不下他了。
宋族长把宋耀逐出族谱,赶出了宋家村。
从此以后宋耀就消失不见了。
失去父母的宋大丫好在已经长大成人,她与邻村的一个猎户互生好感,可惜宋大柱夫妻俩一直想把她卖个好价钱,不肯答应那个猎户的提亲。
现在宋大丫父母双亡,那个猎户也没有毁约,依旧愿意娶她为妻。
她带上家里仅剩的遗产当做嫁妆,嫁给了那个猎户,过上了清茶淡饭平凡日子。
安桦朝宋家村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的道:“既然讨厌的人不在了,以后多回去几次也未尝不可。”
他把这些消息同王氏分享了,王氏也没有幸灾乐祸什么的,反而有点惆怅:“唉,大丫这孩子,可惜了……”
如果不是摊上这么一对奇葩父母,宋大丫绝不会落得个拖大年龄嫁给一个猎户的地步。
猎户看起来不错,能打猎,偶尔能吃到肉,实际上只有没有田地的男人才会去当猎户,在山里跟野兽搏命,不是女人眼里的好归宿。
安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可未必。”
只要有心经营,还怕过不好日子?嫁给一个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总比嫁给年纪能当她爹的有钱人做小妾,然后被正妻磋磨死要好吧?
王氏没跟他继续谈论这些人,她忽然想到自己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老爷,小宝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他相看起来了?好姑娘要早点相看,不然都被人提前定下了。”
安桦对宋扬的婚事没什么想法,姻缘这种事,该来的自然就来了。
“小宝还小呢,不用急,等他考上了举人,考中了进士,他的选择层次也更高,娶个官家千金,将来他当了官,他媳妇也能帮到他。”
王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把自己想马上为儿子选媳妇的念头给压了下来。
不过这媳妇还没见着一根头发,她就开始发愁:“要是小宝以后的媳妇出身好,看不上我们咋办?”
虽然他们家现在发达了,有钱了,但泥腿子出身改变不了。而且现在商人身份又怎么跟官家出身的媳妇比呢?
王氏开始忧虑以后媳妇看不上她这个出身低没见识的婆婆该怎么办了。
安桦看得好笑,安慰道:“臭小子以后真要是娶个这样的媳妇,那咱们就不跟着他们小夫妻俩去京城了,我们就待在老家过日子。反正以后陪你到老的是我,那个臭小子管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