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小歌
第68章 弟子攀高枝[10]
济云侯微微摇头, 他若是想选一个寒门进士进行投资,当然更看重比王甄成绩好的张棠,至于张棠的未婚妻, 根本不算什么。
别说张棠还与未婚妻未成婚,就算已经成婚了又如何?弄死个没多大背景的弱女子算什么?
只是济云侯许出自己的女儿,是被王甄所胁迫的。
他谨慎的没有把自己的把柄告诉自己女儿, 而是道:“王甄此人背后有人, 为父想要除掉他,你嫁给他之后就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等为父的吩咐。”
济云侯在找到王甄留下的后手之前,还不敢弄死王甄,一旦等他弄清楚王甄留下的后手是什么, 以及王甄背后势力是哪一方, 就是王甄的死期了。
林三小姐微微蹙眉,道:“父亲,一定要除掉他吗?就不能把他收为己用?”
她虽然很听自己父亲济云侯的话,但不代表她没有半点私心。若是她嫁给王甄后弑夫,她就成了寡妇, 日后再嫁必定更难, 将来的日子不会多好过。所以若是可以, 她当然更希望背靠济云侯府, 掌控王甄,在王家作威作福。
济云侯不满的道:“为父的话你不听了么?我告诉你,王甄必须死!”
林三小姐沉默了一瞬,道:“是, 父亲。”
既然做好了选择, 林三小姐就开始为自己嫁给王甄后弑夫做准备了。
成功威胁济云侯, 即将成为济云侯府乘龙快婿的王甄,此时住在济云侯送给他的三进大宅邸里洋洋自得。
好在他保存的上辈子记忆里有不少关于济云侯府的把柄,其中有不少把柄是他娶了林三小姐之后帮济云侯府干的,顺手留下来的把柄,这些事情还未发生,因此不能用来威胁济云侯。
但他上辈子为了防止济云侯府过河拆桥,也是私底下调查过济云侯府的隐秘,知道了一些他娶林三小姐之前的把柄,如今正好用上了。
至于威胁济云侯,会不会丢掉性命?王甄毫不担心,因为上辈子他可是把济云侯这个岳父了解得透透的,济云侯狠毒又胆小,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根本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济云侯自觉自己这是谨慎,但在王甄看来,就是他太怂,胆小。
王甄故意说自己留下后手,他一死,证据就会被送到郑家人手上。实际上他哪有什么证据?
他倒是知道证据是什么,但他现在没钱又没权势,根本没办法获取证据。他留下的后手就是一旦他死了,就有人把一封密信交给郑家人,让郑家人去寻找济云侯的罪证。
这样的后手其实并不保险,但他只能做到这些。济云侯脑补出他背后有其他势力做靠山,对他忌惮,倒是帮他拖延了时间。待他入仕之后有了自己的人手和势力,就能把自己吹的牛逼变成真的了,济云侯府也将真正被他扼住咽喉。
王甄觉得自己虚张声势得很顺利,成功把济云侯给唬住了,因此一点也不担心济云侯狗急跳墙。
他抓紧时间,趁着会试之前,把济云侯府送来的各种他需要的书籍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都是他缺少的底蕴,上辈子有杨家支持,这些底蕴他不缺,这辈子他失去了杨家支持,就感觉到前期处处受制,他急于补充这些他没能从杨家得到的底蕴。
可惜他记忆残缺,不记得上辈子学的知识,也不记得上辈子科举的考题,否则他必定会参加下一届会试,考曾经考过的原题难道不香吗?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让他有机会重生,却不肯让他带着全部记忆重生,倒是叫张棠这样的小人物抢先占了他的便宜。
上辈子青阳县除了他之外,就没再出过任何一个人才,所以他可以肯定上辈子张棠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这辈子张棠这样的小人物居然截胡他的机缘,走到了会试,实在让他感到不甘心。
王甄埋头苦读的时候,如今外界已经流传起了他与济云侯府三小姐定婚的传言。
之前王甄四处参加文会诗会大肆出风头,倒也在京城认识了不少文人学子。
这些认识王甄的学子们听说来自一犄角旮旯的普通举人竟然傍上了济云侯府,成为了济云侯的乘龙快婿,顿时掀起一片波澜。
“王甄这人我曾见过,他长相寻常,学问也不算出彩,顶多是天赋异禀能够过目不忘,但听闻他出身贫贱,乃是农家子。”
“什么?农家子?一个泥腿子竟然也能傍上济云侯府?济云侯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
说这些话的都是散发着浓浓酸味的寒门学子。
寒门学子实际上是指乡绅地主出身的学子,家里略有薄产,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参加科举。
而真正的贫民是读不起书的,也没那个本事一路科举走到殿试,成为官员。像王甄这样天赋异禀,或者是有贵人资助的真正贫民出身的学子,是极少极少的。
这些寒门学子在面对世家出身或者勋贵出身的高门子弟是自卑的,若是自身不够出色,是不敢幻想有济云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嫁女的。
结果王甄这个学习成绩跟他们差不多,家世却比他们差很多的泥腿子都能被济云侯看中,他们难免会产生“为什么不是我”“我上我也行”之类的嫉妒心理。
很多不认识王甄的学子就想见识见识这个自身平平无奇却能被济云侯看中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奈何王甄躲在济云侯名下的一座宅邸里闭门不出,他们找不到人,于是就找上王甄的同乡。
张棠等人作为王甄的同乡,最近发现有很多学子都来找他们打听王甄的消息,顿时有些奇怪。
跟朋友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王甄竟然走大运的傍上济云侯府,成为了济云侯的未来女婿。
杨氏私塾的这些学生们,除了已经成亲或者有婚约的,那些单身狗都有些羡慕:“这种好事怎么就落到那小子身上了?”
张棠毫不羡慕,说道:“济云侯府固然位高权重,但却属勋贵之流,王甄做了济云侯府的乘龙快婿,只怕将来想融入清流文官之中就极难了,日后仕途也不会太顺利。”
其他人纷纷点头,颇以为是:“张棠师兄说的不错,等王甄被清流排挤以后,他难道还能在武官之中混迹吗?”
清流与勋贵分属文武,如今正是太平盛世,文贵武轻,武官升官极难,上升通道基本被勋贵把持住了。文官势大,压制住了武官,双方关系有些泾渭分明,不对付的意味。
王甄一个科举入仕的文官做了勋贵的女婿,就难以融入文官集团里,又被武官集团排斥,在朝堂之上就容易被边缘化。
这些朝堂上的势力党争,安桦早已在他们考中举人后,细细与他们分说过。
因此张棠等人没一个目光短浅的,都看得出王甄是表面风光,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有人笑道:“说不定王甄是觉得自己可能会试落榜,抢先抱上济云侯府的大腿,就算只是一个举人,也一样能走济云侯府的关系去补个官职。”
“哈哈,说不定还真是这样想的。他在乡试中的名次可不怎么理想,会试可是汇聚了天下各州府的举人,想脱颖而出,难难难!”
即使在杨氏私塾里的这些学生们,除了张棠,也没人敢说自己百分百一定能考中进士的。
张棠道:“好了,我们都各自回去复习吧,王甄这事与我们无关,没必要为了他耽误了自己的复习。”
众人各自散去,回住处复习去了。他们复习也有安桦整理出来的一套套真题模拟卷,都是相当珍贵的学习资料,其他学子都寻摸不到的好东西。
就是有点太多了,多到他们做卷子做到秃头,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要不是先生还有神奇的生发膏送给他们,他们只怕一个个都要年少早秃。
会试如期而至,如今经历一场无硝烟的战争,有人被从‘战场’上抬出来,生死不知;有人节节败退,虚弱无力;有人斗志昂扬,旗开得胜……
会试考完之后,就是焦急的等待放榜的时间。
这是十多年来寒窗苦读的最后一道关卡了。
因为殿试只排名次,不刷人,会试是最后一关,若是榜上有名,最差也是个同进士,功名板上钉钉了。
但会试落榜,就只能等三年之后再来了。不知多少举人一生庸庸碌碌,考得头发都白了,都没能考中,只能在到了限定的年龄之后黯然放弃。
放榜那日,即使是被安桦培养得心理素质很好的张棠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他坐在茶楼里等着自己去看榜的书童回来报信。
但透过茶楼二楼的窗户看着张榜处的人头攒动,那种紧张感也传染给了他,茶杯都空了他还不停的往嘴里倒,嚼了一嘴的茶叶,也没回过神来。
“少爷!少爷!少爷你中了!你是会元!少爷你考中了会元!”
书童咋咋呼呼的惊喜声在茶楼的一楼大堂响起,还坐在二楼窗边位置的张棠顿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中了!还是榜首会元!
这座茶楼离张榜处较近,因此坐满的客人几乎都是等待放榜的考生及其家人。
在听到书童的报喜声,这些还不知道自己成绩的举人们一个个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看到书童奔向张棠,他们才知道这一届会元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少年郎。
羡慕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但这些人也纷纷朝张棠道喜:“恭喜恭喜!恭喜高中会元!”
张棠笑呵呵的回礼:“同喜同喜。”
之后的报喜的书童小厮一个接一个的,也有垂头丧气回来的,落榜的考生只能黯然离去,金榜题名的考生则是无比欢喜。
而与张棠一同参加会试的杨氏私塾的学生们,一个个全都榜上有名!
这些高中的杨氏私塾的学生们虽然名次不同,但籍贯全都是青阳县的,排列在榜单上极为显眼醒目。
就有落榜的学子闹了起来:“居然有这么多青阳县的举人高中,肯定是作弊的,有人泄题!”
然而主考官很快露面澄清此事:“此次考题为陛下亲自出的,在开考前一天才出的考题,连本官也是在开考时才知道考题内容,根本不可能泄题。”
在张榜之前,统计上榜名单的时候,是要写上考生姓名籍贯的,在那个时候主考官等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有十几个金榜题名的考生都是同乡?
他们当然有提前调查过,泄题之说是无稽之谈,作弊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在私底下调查之后他们发现,这些考生能全部高中,不是作弊,而是他们有一个牛批的老师。
主考官拿到了安桦为张棠等学生整理的各种真题模拟卷,惊愕的发现这些真题模拟卷几乎将历年来的会试考题全部囊括在内,还进行了拓展和延伸,非常详细与全面。
可以说只要是考生把这些卷子上的题目都吃透,金榜题名根本不是梦。
这样牛批的老师竟然隐居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县城里?
主考官不敢隐瞒此事,将此事报给了皇帝。
这一届会试出题人是皇帝本人,他对会试成绩很关注,尤其是这一届会试的会元,竟然在之前的科举考试中也是次次拿到了榜首,只要他再在殿试上把这位张会元点为状元,那么这一届科举就会诞生本朝第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
这等大喜事,岂能让皇帝不注意?
然后皇帝也知道了,这个堪称是文曲星下凡的张棠,竟然是他曾经欣赏的一个臣子杨安桦教导出来的学生。
皇帝看着张棠那篇在会试中写的十分出彩的策论,又把主考官呈上来的一整套厚厚的真题模拟卷简单的翻阅了一遍,惊叹道:“杨爱卿在教书育才方面,竟有如此本领!”
然后皇帝就给远在青阳县陪伴妻儿的安桦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的速度比官差报喜的速度要快多了。
安桦还没有收到张棠高中会元乃至状元的消息,就先收到了皇帝下给他的圣旨。
皇帝宣他入朝重新为官,封他为太子太傅,入上书房教导皇子。
安桦:“……”皇帝还没立太子,上书房里就只有四个还年幼的小皇子在上学,六个已经成年的皇子都在朝堂上参政了。
他这个太子太傅不是被皇帝架在火上烤吗?
没有太子,他这个太子太傅就名不副实,但在某些喜欢揣测上意的人看来,皇帝此举说不定是对六个参政的成年皇子不满,想从四个未成年的小皇子当中选立一个太子。
不然为什么突然封一个太子太傅,还让太子太傅教导小皇子?
而实际上,可能只是这些人想太多,皇帝可能就是觉得安桦教学生很牛批,于是单纯的给安桦封了一个看起来很牛批的虚职,让他帮忙教儿子。
但这真相说出去也没人信啊,安桦只能带着妻儿一起回京了。
杨家在京城是有一座府邸的,虽然原主辞官归隐,但杨家在京城的府邸却是没有卖掉,因为里面承载了不少回忆,杨李氏舍不得卖。
回到京城,杨府顿时热闹了起来,三天两头的就有亲朋故旧上门拜访,很多自原主辞官后就不再走动的人家也腆着脸主动上门想恢复走动。
安桦把这些人情交际都交给了杨李氏,自己入宫去面圣。
皇帝见到安桦这张脸时,微微愕然,道:“杨爱卿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起来一点也没变啊。”
当年原主高中状元的那一届科举,正是当今皇帝初登基开恩科的那一次,作为自己点的第一个状元,又如今年轻俊美,皇帝当然印象深刻。
后来原主为官十年多,政绩不少,被提拔为三品大员,当然也少不了在皇帝面前露脸。
原主受党争困扰,不想看见官场黑暗,意气辞官归隐。年纪轻轻居于高位却辞官的官员太罕见了,皇帝又对原主加深了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别人一提起原主的名字,皇帝马上就想起他来了。
现在再见到安桦那张属于原主的脸,看着他比当年辞官时还要年轻一些的面貌,皇帝有些唏嘘感慨:“杨爱卿还是这么年轻,朕却老了许多。”
安桦沉静的道:“微臣辞官后隐居于青阳县,不再劳心伤神,每日只教导学生,自然就显得年轻了。陛下却要每日每夜为国家大事操心,为天下苍生忧心,一刻不得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