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嗯?”老太太弄不懂他什么意思。
“我没有不要自己的亲生女儿,楼上沈娇以前住的那间房已经腾干净了,行李也给她送去了学校传达室。”
老太太面色微霁:“那我孙女回来住哪?住她那间不得堵心么。”
“您孙女住元白那间。”沈霄没说和苏家商量的结果是阿软愿意回来住就住,不愿意依旧留在苏家。
“那元白呢?”
“住青雪那儿。”他又随手把柜门关上,只穿一件衬衫,去桌边提起暖壶倒水喝。
沈青雪傻眼了,下意识问:“那我呢?您要把我赶出家门?”
“怎么会,你是我儿子。”沈霄喝了口热水,不咸不淡瞥了眼他:“你不是舍不得沈娇吗,住她那间房吧,摆设都没换过,睹物思人就没那么伤感了。”
他和大儿子从一开始就是坚定要让沈娇离开沈家,林漪骂他和元白是因为常年不在家和沈娇感情不深,虽然确实也有这一方面原因。
“爸,我不是……”
看这父子俩扯上了,老太太也懒得再听,只要儿子没犯糊涂就行,她继续回厨房炒菜。
“你不是什么?”沈霄重重放下搪瓷杯,桌板都跟着震了一下,他厉声道:“你看看自己最近成什么样子了!在部队训练也敢走神,回了家魂不守舍,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还有半点军人的样子吗?!”
沈青雪顿时脸色涨红,羞愧难当,想说的话卡在喉咙。
“青雪,”沈霄说:“你和娇娇相处了十七年,把她当亲妹妹,爸爸都知道,将近二十年,养只猫狗都会有感情。”
“可你想过没有,当初受罪的是你真正的亲妹妹,你这么多年的愧疚补偿宠爱都用错了对象,享福的不该是她。”在妻子面前温言抚慰的男人,面对儿子却毫不留情。
“有些话我不能当你妈妈的面说,怕她承受不住,你过了年就十八了,大院里比你大一岁的那个陈家小子还有苏家的小儿子都已经当了好几年兵。”
“你不再是小孩子了,儿子。”
“军人应该果敢,最忌犹豫不决。”
留下这句话,沈霄去了厨房。
见小孙子垂头不语,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裤腿上,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爷爷知道,你这段时间心里肯定很难受,听说是你先发现这件事告诉元白来查证的?”
沈青雪无声点头。
“这不做的挺对嘛,你看看,你心里最在意的其实还是亲妹妹,不然当初就会按下这件事不吱声了。”
老爷子收回手,抠着脚丫子:“孙啊,你这孩子就是情感太细腻了,像你妈,爱瞎想。动不动就哭鼻子,这一点可不好啊。”
“爷爷跟你说,这世上羁绊最深的是什么,血缘是不是?你看你哥是不是有什么事都会护着你,你也是哥哥,怎么就不护着妹妹呢。”
“想明白没?”老爷子叹了口气,要给孙子擦眼泪。
沈青雪侧头躲开,瓮声瓮气:“我知道了爷爷。”
“那间房您和奶奶去住吧,我睡书房。”
“……”
苏娉她们下午就到了镇上,把沈娇放在招待所,外语系的带队老师给学校打了电话,让他们来接人。
留了个女老师在这看着,队伍又继续前进。
这一晚她们依旧借宿在沿途的生产队,烧火做饭都是外语系的同学包揽了。
外语系军人比较多,系里的女同学几乎是轻装前进,手里都不用提东西,所以除了累没什么大碍。
男同学就更不用说了,在部队徒步拉练家常便饭,压根不算什么。
别的系想来帮忙也心有余力不足,崴的崴脚,扭的扭伤,树枝划伤、擦伤摔伤,各种大小毛病层出不穷。
中医系忙得不可开交,于原以及其他的老师带着同学们上蹿下跳,到处都是草药味儿。
夏莹在捣药汁,她扭头跟苏娉说:“我怎么觉得于老师还挺高兴?”
苏娉认真观察了一阵:“是很高兴,都是现成的病例,能给我们系的同学练手,还能考验大家的应急能力。”
“考验……”夏莹脑子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她惊呼:“阿娉,月底那个考核不会从现在就开始了吧?!”
“我就说,拉练怎么会让这么多老师陪同,一个队伍随行二十八名老师,他们是不是随时随地都在观察我们的表现和反应?”
“应该是的。”苏娉打开行李袋,把这一路上挖的药材都拿了出来,特别是化瘀止痛的:“这次拉练除了磨练同学们的意志,还和月底的考核有关。”
夏莹嘴巴张了半天,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最后咬牙切齿挤出四个字——
“老奸巨猾!”
在极端疲惫下更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学校考核不仅仅只是能力,还有人品。
不过她想不通:“不就一个交流学习的听课机会吗?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这得什么课啊,听了就能茅塞顿开啦?不能吧。
“不知道哎。”苏娉也不太清楚,“我们先去给别的系同学包扎伤口吧。”
“好嘞。”
她们在生产队休整一晚,第三天继续绕着北城走。
一直到十一月二十二号,才回到学校。
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有受不了这个苦装病的,也有临阵脱逃要回家的,甚至有起哄闹事怂恿同学们不继续拉练的。
这些都被随行的老师一一拿笔记下,他们刚进校区,循着广播的声音在操场集合时,老师们手里的本子也纷纷递给了副校长温如许。
站在主席台上,身穿青布长衫温文儒雅的银发老人翻看着手里的小本子,随后又把目光落到操场上东倒西歪神情疲惫满身泥污的同学们身上。
这些同学有年长的,也有年幼的,他脸上温润的笑容不变,合上本子。
“同学们,辛苦了。”他嗓音轻缓:“欢迎回到北城大学。”
“学校给大家准备了热饭热菜,从现在开始放假一天,同学们可以分批去食堂吃,吃完了好好休息,养养精神。”
同学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队伍中传来阵阵欢呼。
“还有一件事。”温如许笑道:“请接下来念到名字的这些同学出列。”
同学们摸不着头脑,被点到名字的也照做。
看着操场前站着的一百三十二人,温如许遗憾道:“你们吃完饭,洗个澡,收拾东西,回原籍吧。”
全场静寂无声,似是不敢相信从这位温润如玉的老校长嘴里说出的话。
回原籍……这不是强制退学吗?
很快,寂静被打破,操场上一片哗然。
去食堂的路上,同学们都无精打采,蔫头耷脑。
一是因为累,二是北城大学校规过于严苛。
他们心有戚戚。
“阿娉。”夏莹却没有陷入这份沉默,她自问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校规,中医系的同学们也没有一个被退回原籍的,所以语气很轻松:“你猜猜我刚才看到了谁?”
“谁呀?”苏娉顺着她的话,问道。
“沈娇。”
“这不稀奇呀,”苏娉笑了下:“她肯定比我们先回来。”
“不是,我看到她跟一个男同学往花坛那边去了。”夏莹神秘兮兮道。
苏娉无奈,眉眼疲倦:“你要去看呀?我不想去,我想回宿舍。”
第40章
花坛边上,有同学从这过去,看到舒邰,笑着打招呼:“在这请教沈同学问题吗?”
“是啊,”舒邰笑容清朗,一双黑眸像是被水洗涤过,清澈见底:“沈同学在外语系是出了名的勤奋好学,有些语法我不太明白,想问问她。”
路过的同学也没说什么,向学习好的同学请教问题很常见,只是沈娇最近好像不太搭理人,他可能要碰钉子了。
不过这俩人不是一个班的,也不知道舒邰怎么会想到向沈娇请教。
大家都赶着去吃饭,也没空多问。
等这边几乎没什么人了,沈娇才冷着脸开口:“你刚才说上次野外拉练是你扔的蛇咬我?”
她想不通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做了还说出来,不怕她去老师那儿揭发吗?
学校校规很严苛,犯了错误就可能被退学,更别说这种故意伤害同学的。
要是被退了学就会回原籍,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在学校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不能理解。
“对,是我扔的。”舒邰坦然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啊沈娇。”
“为什么?”沈娇表面镇定,实际拳头已经攥紧,眼底几欲喷火。
她也是这两天才想通,野外拉练和月底的考核有关,而她因为受伤错过去东城大学听课的机会。
“为什么?你不应该问你自己吗姐姐?”舒邰唇角笑容恶劣:“你要是在沈家待一辈子或者老老实实跟着徐思远过,我也懒得找你麻烦。”
称呼一出,沈娇就知道他是谁了。
“因为你,妈妈和大姨进了监狱,她可真是爱你啊。”
“以前为了你把别人家的孩子换了,现在为了你的户口又跟我爸闹翻。”
舒经业差点就进去了,最后是舒老爷子一个人扛了下来,他爸也被工厂停职接受审查。
而他因为是在这件事发生以前进的学校,受影响不大。
除了放假回去被人嘲之外。
沈娇算是弄明白他要干嘛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怪自己,所以要报复。
……
半个小时后,沈娇伤没好,她一瘸一拐去食堂吃饭。
想到刚才舒邰说的“这只是开始”,心里憋屈又愤怒。
本来想去找老师说,转念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有证据,也没有目击证人,说了舒邰也不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