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只见蜜娘笑道:“有些读书人就是有那个脾气,不愿意入朱门,便是四爷见同年,也只穿燕服,生怕别人说他自视甚高。”
徐氏也知晓儿子现在大了,也有自己的班子,但是家中人多口杂,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在外另外招呼客人。
分家的话,当然不能由蜜娘说出来,父母在不分家,这样于名声也有碍。
那么最紧要的是要让徐氏自己知道,不分家的坏处。
此事之后,家中平静,阮嘉定和定二奶奶都要去岭南,蜜娘去送了一程,说来,她本以为这次回来能时常见到爹娘,不曾想居然她这一回来,爹娘要走。
但人生之事就是如此,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两个弟弟由蜜娘引荐给徐氏行礼,玉恒玉涵都是好相貌,且敦厚老实之辈,这让徐氏很是欢喜的同时又打量了一下蜜娘,这阮家全部的钟灵毓秀仿佛她一个人得了去了。
蜜娘却知晓她这位大弟弟万事均安,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有自己的章法的人,据说他自己和方惟彦道中了也好,不中回家做放牛翁也可。
但玉恒绝对才识不错,方惟彦还道他这样的心态反而好事,一但发轫也不一般。
又说玉涵却不同,他小时候顽皮,长大后,却在科举一途上十分着紧,勤学聪明,但得失心很重。
不过,这两人因家教关系,从不拿官家子的威风,在学里也是和其他学生一般。
见过徐氏后,她道:“他二人都是半年才回来一次,我想就不必接来,好歹也有这么大了,虽然不至于当家理事,但也能立起门户来,儿媳寻常回家多看顾些就好了。”
徐氏自然知晓是为何?府里如今住着俞氏的两个妹子,都是娇花一般的年纪,阮玉恒和阮玉涵此时不结亲,都是为了将来有了功名,能结更好的亲事。
如今,她自己也觉得越来越不方便了。
尤其是常雨珠又拿了账簿过来,大房方惟昌的女儿要出嫁,还是嫁给郭家,这嫁妆自然不能少了。
她愁眉苦脸道:“侄女儿的嫁妆我是巴不得越多越好,只是今秋年成不好,先头老太太的丧事办完,账上好容易缓过来,这一季的收成怕是全要给盛姐儿了。”
“再有六弟的年纪也不小了,他那里倒是可以减一点去。梅姨娘说哥儿要开蒙,要院子住,儿媳想着羡哥儿隔壁还有个院子——”
徐氏默默想着,那可是留给敏哥儿的。
常雨珠管家已经节流不少了,但仍旧不够用,翁老夫人在的时候,徐氏就早已察觉,到如今,却是难办的很。
偏偏,方惟彦在最后也和东安侯还有徐氏说了这个问题:“如今我听说府中已然入不敷出,我们几个大点的成家立业了倒好,可到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将来如何是好?”
东安侯道:“这却不是你该关心的,我和你娘都在,怎么能分家,你们兄弟手足一起,便是日子没以前那么好过,酌情减少一些就行了。”
以一个大家长的角度而言,自然希望所有子女都顾好。
甚至劫富济贫也是应该的,只要一日不分家,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都能依靠这个侯府的名头,嫁到好的人家,这对侯府而言是皆大欢喜。
方惟彦立马起身欠身:“这是儿子的不是了。”
徐氏连忙帮儿子说话:“你也莫怪他,这一回来,房里少了好些物件儿,他和他媳妇儿都是掩着。现在都已经这么着了,将来,唉,岂不是兄弟们反目。”
她已经决意分家才是最好的,分了家,以方惟彦的孝顺,这儿子还是她的儿子,方惟钧的亲兄弟,但若还在这府里,自己儿子反而要为那些小娘养的跑腿。
“还有此事?”东安侯皱眉。
方惟彦叹道:“这树大要分枝,儿子心想现下分了家,反而大家彼此留着体面,总比将来闹的不成样子才好。儿子已然出仕,儿子的那份可以给二房,我和阮氏可以住官房去。再有如今国本之事,越演越烈,请托之人也越来越多,儿子深陷其中,个中滋味难以解啊。”
因为圣上未立太子,方惟彦虽然世詹事府少詹事,但其本职还在翰林院,如今是翰林学士,这样的天子近臣,自然不少人上门,将来郭家、崔家甚至是瀚海公府都上门,这些人哪边得罪都不好。
东安侯见儿子颇为为难,不禁道:“你如今为天子近臣,些许事情你也有分寸,既然如此,就分家吧。只你也不必住官房,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步。”
如今全家官位最高的就是儿子,且他还十分年轻,按照常理,他的仕途至少还有三十年,只要有他在,整个东安侯府就一点都不必怕。
方惟彦跪下来给东安侯和徐氏磕了几个头。
要分家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蜜娘听从方惟彦的话,什么都不争,她知晓方惟彦才是最大的宝贝,人在,比什么都强。
除了常雨珠觉得是好消息外,其他几房都惶惶不安。
大房的俞氏在府上虽然过的不大顺意,毕竟她也不是侯夫人的嫡亲媳妇,丈夫之前是世子爵位没了,还被婆婆的儿子继承过去了,但是婆婆也还算可以,她的娘家人还要她来周济,在侯府也有栖身之处,如今分家,她又如何呢?
二房的于氏更是哭哭啼啼,丈夫被流放,她就已经很苦了,平日里好歹还有侯府照应着,她们的日子好过许多,将来这一分家?儿子们该如何是好呢?
女儿又怎么和人家家中说亲。
更不用提那些还未娶亲还未嫁人的侯府子女,这些人都生怕分家之后,自己被扫地出门,还是徐氏出来道,还未成家的,都跟着他们过,等找到媳妇了,再分家出去。
其实以蜜娘的角度而言,她自己也是望族旁支出身,她很清楚,被分出去之后,若非自己这一支高祖父和父亲能够科举出仕,恐怕也不过是田舍翁,像阮十一那样帮着老家看祖坟和祖产的都已经是混的相当好的族亲了。
固然,大家都可以一家子混在一起,但将来怕是嫡支都被庶支啃干,大家一起玩玩。
不当家不知道财迷油盐贵,于氏这一房当年都被开除出族谱,她自己觉得耗费小了,可实际上就冲她这一房一个月吃的补品,够庄户人家过一辈子了。
“蜜娘,我想我们刚出去住,若住太大的宅子,反而不美,就这个宅子如何?小三进,正好够我们一家人住。”方惟彦道。
分家也是男人分,女人压根都不能去参与。
他是提前和自己商量,是他提出要分家的,那肯定在明面上就会分的少一些。
蜜娘笑道:“这有什么,咱们住这个院子也好几年了,我倒是觉得挺好的。你不必担心我,自古弱肉强食,谁能保证谁一辈子,我们也有我们的路要走,她们若要怪,就怪这个世道不公吧。易地而处,我们可能还更惨。”
若方惟彦没什么出息,今日是方惟昌做世子,哪里还有她们的活路?
第132章
要分家,就不是小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分开的,但是这对于常雨珠而言,她是很乐意操心这种事情,侯府财产,袭爵者占七份,还有三份分给庶支,现如今家中还有未出嫁和未娶妻的小姑子和小叔子,那么自当扣下一成半,余者只分大房、三房和四房一成半。
这些分出去难免肉疼,但是比起平日这几房花钱似流水一般,这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料,方惟钧却心情有些不好。
常雨珠按捺下心底快意,端了热茶递给他:“世子这是怎么了?”
自从守制后,方惟钧身上的差事没了,他自己倒是愿意从五城兵马司做起,但娘又觉得如今时局混乱,与其出去乱闯,还不如在家中。
反正那差事也不是挺好,方惟钧这个年纪的人,常在家中不免觉得无趣。
好容易想走四哥的路子,这大雍以文御武,四哥随意在漕运和海运打一声招呼,他就能得个油水丰厚的差事,谁会不卖这个面子呢?
偏偏现在要分家了。
他不禁道:“好好地,不知道怎么要分家了。”
常雨珠心底暗道他不当家不知道开口七个字,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可贵的紧。
但她面上还道:“侯爷也说树大要分枝,人大要分家,如今除了底下的小弟弟妹妹们,哥哥嫂嫂们都已成家,各家子女也多,要再这般,家里哪里住的下去。”
方惟钧素日也是听常雨珠说过的,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他感叹:“旁人倒也罢了,只四哥是我的亲哥哥,我们兄弟向来要好,侄儿们年纪还小,他们出去,我很是舍不得。”
这就是方惟钧的优点了,他看重手足之情,甚至让刚生下来的儿子和方雅晴的女儿岁岁结了亲。
常雨珠自然知道他的为人,故而道:“我听说分家这事儿就是四哥提的。他现下居翰林学士,将来门人弟子不少,在侯府到底觉得拘谨。”
这倒是可以理解,方惟钧也释然了:“不管如何,分了家,四哥也依旧是我的四哥。到时候走动起来,也许还更亲近呢。”
既然是四哥的前途为重,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常雨珠还笑:“正是呢,将来你们兄弟一文一武,都为国效忠,岂不是很好?”
这话取悦了方惟钧,他拉起常雨珠的手道:“将来府里就多劳烦娘子打理了。”
方惟钧生的一双桃花眼,世上的女人最喜这种有些坏坏的样子,常雨珠任凭有多少抱负,婚后也沉溺在这双眼眸里。
她忍不住娇羞道:“我为世子夫人,这些本应当是我做的。”
方惟钧摸了摸她的肚子,很有些意味深长道:“三月已过,你也该让我沾些荤腥了,总不能一直让我清汤寡水吧。”
常雨珠更是害羞了。
要说方惟钧妾室通房自然常有,但是对她的尊重却是少有,她能在有身孕时,还保持对男人的吸引力,这也说明她的魅力。
不得不说,方惟钧在经历过丁姨娘的事情之后,他虽然也有偏房,但是正主子只认常雨珠一个。
一时,云雨初歇,方惟钧起身去找方惟彦,常雨珠懒洋洋的,卷碧和紫红都捂嘴偷笑,常雨珠道:“你们两个小蹄子,就会取笑我。”
“世子夫人,奴婢看世子是去找四爷了。”卷碧连忙道。
常雨珠难得提起四房不介意,反而道:“都要分家了,世子娶看看嫡亲的兄弟也是好的。你们也知道,世子向来最重感情。”
反正都要走了,也不影响他什么。
方惟钧倒是真的舍不得方惟彦,方惟彦也有一番话嘱咐他:“分家后,你就要独掌一门了,世族人家若没有族学,又算什么世族,我到时候捐两百亩田供族学,你切记要好好地培养族内子弟,若有一个有出息,就不枉咱们办这个族学了。再者读书明理,也不至于日后游手好闲。”
“哥哥总为我着想。”方惟钧很是感动。
方惟彦笑道:“兄弟俩个,怎么还外道了。再有,你的差事,我在回京的路上已经和登州卫打好招呼,那里海运发达,你去那里,也好生历练。”
“四哥……”方惟钧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方惟彦在登州经营三年,那里他留有眼线,他过去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且海运的油水是谁都知道的。
故而,方惟钧更是感激不已。
方惟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和大哥差的就是历练,此次过去,一定要好生办事。你自己立住脚了,谁能把你拉下来。”
见哥哥桩桩件件事情都想的这么周全,方惟钧不禁自觉汗颜,但他从袖口摸出一张银票递给方惟彦:“哥,你拿着吧,你是清官,这一出去,各项交际应酬是少不了的,你放心,这是弟弟的私房钱,没人知道。”
方惟彦哭笑不得:“你放心,我手里有钱,不必你如此,你自个儿留着吧。早些年,你不是爱雕刻,拿去买些上好的玉石就行。”说完又语重心长道:“如今你也大了,我的话也未必就是对的,遇到事情先思量一二。”
“好,不过哥哥放心,我还有体己,这银票你就收着,这也是弟弟的一片心意。”
“嗯,你真的是长大了。”
方惟彦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以前那个瘦弱的弟弟,也慢慢懂事了,这是好事啊。
回到家,他就把银票递给蜜娘,蜜娘一看面值二百两,不禁道:“怎地这么些钱?”
“惟钧给的,让我们出去外面敷用。”
听说是方惟钧给的,蜜娘不禁点头:“他倒是不错。”
“他年纪小,又不得历练,如何成事?只心还不坏,这府里一大家子也就他和我是同母,感情自然也不比旁人。”方惟彦知晓这家是自己要分的,弟弟羽翼还未丰,家就分了,将来还不知道如何,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蜜娘也很能理解,他连爵位都肯相让,毕竟是待这位弟弟不一般的。
比起别的女子来,蜜娘更觉你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若没有能力,就是金山银山给你,你也未必守的住,故而,她对钱财这些看的不是那么重。
在她眼里,方惟彦就是最大的宝贝,可不能买椟还珠啊。
方惟钧的差事下来的很快,家还未分,徐氏得知方惟彦替他争取下来的,倒是很高兴,远离京中,去油水多的地方当差,这是一件大好事。
当然,方惟彦也是有言在先:“登州卫做满三年,到时候换防我再想送他去旁的地方,怎么着都要历练才是。”
因为方惟钧是小儿子,以前有他在前,方惟钧难免有一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想法,现下他是世子了,就不能再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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