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揽月自照
段雀桐心下感叹:六年生了仨,这也太辛苦了些!不过这个时候讲究多子多福,怕是他们家还嫌孩子少呢!
她转而又问织锦:“你看着织画有儿有女就不羡慕?”
织锦没说话了,她怎能不羡慕,可让她借种她又着实不愿,所以夫人问她可愿来到这里时,她才顺势逃脱了那个家。
段雀桐一看就知道她是想做母亲的,当下就替她拿了主意:“回头我给母亲去一封信,你和段福生的婚事就此作罢,以后婚嫁自主。”
此话一出,梅雪妍先就不干了。
本来嘛,李氏把个婚姻不幸的女人给女儿做陪嫁她就不大乐意,可织锦和女儿情分不一般,看在她伺候女儿多年的份儿上,她也就忍了。
现在,女儿的意思分明是让织锦改嫁,这话传出去可不大好听,对女儿的名声有妨碍,绝对不行!
看到姨娘发怒,织锦伏在地上,只说能在小姐身边伺候是自己的福分,她绝对不会改嫁,就差赌咒发誓了。
段雀桐看了娘亲一眼,只一眼梅雪妍顿时就哑火了。
她看娘亲消停下来,这才用团扇抬起织锦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如果我一定要让你嫁呢?”
小姐不说不笑的时候最是吓人,旁边的几人都被她身上的气势镇住了,当下大气都不敢喘。
段雀桐收回团扇,看着娘亲慢悠悠地说道:“娘,你觉得阿蛮如何?”
梅雪妍乖乖地答道:“挺好的!”
“阿蛮和忍冬的事儿您知道的吧!”
梅雪妍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女儿大了,一点都不体谅她这个当娘的心。
一旁的金银二人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
段雀桐瞥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眼织锦,留下一句:“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先去歇息吧!银锁陪我去空屋子那边看看嫁妆。”说完就领先一步走了。
银锁赶忙跟上,临走还不忘给金钏打眼色。
金钏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等到人出了院子,梅雪妍在这儿也待不下去了,她看着织锦道:“你们小姐疼你,你可要惜福,莫要将来后悔。”说完拧着腰也走了。
织锦刚才被母女俩吓到了,若是因为她让小姐和姨娘生了嫌隙……
织画到底和织锦是多年的姐妹,金钏和银锁又是她们亲手带出来的,当下就问金钏:“小姐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本来就是小姐留下的任务,就算两位姑姑不问她也要说的,金钏当下就道:“两位姑姑请随我来,咱们到院子里说。”
……
梅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阿蛮正在那儿做新鞋子,看那大小就知道是给男人做的。
她定定地看着,阿蛮察觉光线被遮挡,抬眼看到她回来,忙问道:“老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梅雪妍:“阿蛮,你和忍冬什么时候成亲?”
阿蛮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怔怔的,她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叹了口气道:“忍冬怕他哪天像张进一样没了。”
梅姨娘知道张进是她原来的相好,只是在与拓跋部的交战中受了重伤,后来伤口溃烂,又发了高热,人就没挺过来。
“那你俩就这么拖着,若是哪天有了孩子怎么办?”梅雪妍问道。
她最不满意的就是胡人面对婚嫁的态度,特别是那个继妻制,简直枉顾人伦,怪道都说他们是蛮子呢!
阿蛮十分看得开,“有了孩子到时候再说呗!忍冬他难道还敢不认?”
梅雪妍无语了,“你脖子上的那个是摆设?是显你个高的?”
简直是个狗脑袋!
阿蛮还是听得出好赖话的,当下就问道:“老夫人,要不,您给我拿个主意?”
梅雪妍戳着她的脑门,气急败坏地道:“还拿什么主意,直接嫁给他啊!就白让他占便宜啊!你这样连个妾都不如,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他要是不想娶,你就赶紧找下家!”
“男人的花花肠子多着呢,他不娶你指不定是想着勾搭谁呢!你不和他成亲,那别的女人就总有机会接近他。”
“和你们夫人学学,见面第一天就把阿梧拿下了。婚姻对于女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必须得过明路,明白不?”
梅雪妍发泄了一通,心里也变得敞亮了。
阿蛮这样和私通也没甚区别,她见怪不怪,也只当没这回事儿。可女儿想要让织锦和离再嫁她却只想着反对,难怪女儿会觉得她双标。
梅雪妍看阿蛮一脸感动的样子,心里得意:看吧!还得老娘点醒你!
“你今儿就去找忍冬摊牌,他要是答应娶你,你就让他趁着现在天气好,赶紧起个房子,你也算是将军府的人,别给将军府丢人知道吗?”
阿蛮将老夫人的话一一听到耳里,当天忍冬就挨了一顿收拾,在他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想勾搭别人后,阿蛮一高兴,两人当晚就在陆欢等人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忍冬乐的都没边儿了。
梅雪妍听说这件事儿后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儿!
……
眼下,梅雪妍想明白了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也不管自己的话对阿蛮的影响有多大,独留她自己在那消化。
“夫人的嫁妆放在哪儿了?带我去瞧瞧?”她问门口的小丫头。
两边离得并不远,梅雪妍走到门外时刚好听到女儿说:“这个娘亲肯定喜欢,到时候摆在她屋子里吧!”
银锁看到外面的人影,抿唇一笑。
梅雪妍本来还暗自欢喜,刚好看到银锁的动作,当下又开始气哼哼:“好啊!你就是听到我的脚步声才特特说这样的话来哄我!”
美人生气也别有一番韵味,段雀桐只是看着她,眉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明显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梅雪妍:“……”真是个坏丫头!
“我且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合我的心意,就饶了你这一回!”梅雪妍极力端着亲娘的架子道。
段雀桐用团扇一指身后的屏榻,“喏,就是这个了,娘亲可还满意?!”段雀桐说话时语气里带着笃定和调侃。
梅雪妍探身去瞧,紫玉珊瑚的屏风,还有配套的紫檀雕瑞兽花卉罗汉床,打眼瞧去,满屋子的家具就属这两样贵气。
梅雪妍看的自然是高兴,刚想应承下来,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大合适,嘟嘟囔囔道:“这是你母亲为你准备的,搬到我屋里算什么事儿啊!”
“放心吧!这是隔壁大伯母给我的添妆,大堂哥也没个姐妹,他家的又是个小侄子,一时半会也用不到。既然给我送来,自然就是由我做主的!”若是嫡母给的,摆在娘亲的院子里确实不妥当,可隔房送的东西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梅雪妍听到这话,眼神立马变得不一样了。
她又看了屋里的其他摆设,看完后心下也是服气的,李氏这个嫡母当的实在称职,这么多的好东西也舍得!
梅雪妍看过一遍,十分满意。随即又提起了先前的事来。
银锁机灵地去外面守着,让母女二人在这里安心说话。
梅雪妍有些抱怨地道:“我也没说一定不让织锦改嫁,偏你脾气大,当着丫鬟的面就那般……”
段雀桐上前挽了娘亲的手,“娘亲~我错了!你就原谅女儿这一回吧,好不好?”
“这个时候知道卖乖了?晚了!”梅雪妍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可神情却是十分受用的。
段雀桐觉得得给当妈的留点儿面子,也不拆穿她,只是道:“娘亲,若是我遇到织锦这样的情况,你也让我死扛着?”
“呸呸呸,哪有这样咒自己的!”
段雀桐只是嘻嘻地笑,梅雪妍最后一点儿脾气也没了。
梅雪妍:“桐桐,娘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若是让阿梧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
“知道啦!以后这样的话我再也不说了!”段雀桐正色道,刚才是她欠考虑了。
梅雪妍看她这样才放下心来,“你向来是个主意大的,只是你以前也不会这样干涉别人的家事儿,如何这次却这般果决?”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虽然之前是话赶话僵在了那里,可梅雪妍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
“娘亲也看到了,织锦她明显是想要当母亲的,既然她想生,那就光明正大地生,何苦弄得偷偷摸摸的!”
“她还年轻,模样又俊俏,性子也是难得,可你看看,今天她那副惊恐畏缩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的伶俐?”
梅雪妍想到织锦在逐香苑的那几年,凡事都管的明明白白,桐桐也被照顾的极为妥帖,也是心有戚戚。
“我与她主仆一场,她困在局里走不出来,我就帮着推一把,也不是一定就让她改嫁,只是先与那边彻底断了,她以后也就没了牵绊,都说再嫁从己,到时候端看她自己的想法。”
梅雪妍感叹:“织锦还是有福气的,至少夫人和你都为着她考虑。”
她又将自己与阿蛮说的话与女儿讲了。
段雀桐听后,一脸赞叹地看向她,她娘若不是生在这个时代,肯定会有一群小迷妹。
段雀桐知道织锦的遭遇时,脑海中就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现在听到娘亲的话,思路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现在这里的人日益增多,如果还像以往那样搭伙过日子,早晚得闹出事情来,等郎君回来,得和他商量一下,定一个章程出来,正一正这里的风气。
人都是有私心的,感情是一种最无私也最自私的存在,男女之情尤甚,组成一个家庭对这里的安定至关重要。
“娘,你就是我的智慧女神!”
“又开始说胡话!”梅雪妍笑着嗔道。
……
晚上燕北梧回房的时候,就看到银锁正在给妻子通头发,黑发如瀑,上面还带着水汽,散发着幽幽香气。
看他进来,段雀桐先是眸含秋水,盈盈一笑,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把扭过头去。
燕北梧:“……谁惹你生气了?”
总不会是我吧!燕北梧开始回想这一天的经历,和往常也没甚不同啊!
不过妻子生气了,总是他的失职,他当下就将银锁打发走了。随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梳子,继续给妻子通头发。
段雀桐:“……”
这就是传说中的求生欲?
没想到在她家这个大直男身上也能看到,不过她猜郎君反应这般快,更大的可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直觉。
段雀桐不知道,她真相了!
段雀桐看着镜子里男人英俊的五官,现在郎君这张脸白皙干净,心情不好时看上几眼,烦恼顿消。
她就把织锦的事儿和他说了。
燕北梧静静地听着,他的注意力全在指间的黑发上,眼神专注又认真,比对待他的佩刀还要珍视。
“你有没有听啊!”半天没个动静,如果不是镜子里的人会动,她还以为在和空气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