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揽月自照
接着,她又提到了孙齐和几个美人。
“她们年纪都不大,又都长了一副好相貌,回去怕也是被送来送去,我就给留了下来,只是我有些担心,万一她们是幽州安插进来的探子就不好了。”
燕北梧有些好笑,妻子自己年纪也不大,就操心起别人的事来,不过对于内宅之事,他并不插手,至于其他,“若是探子,杀了便是!”
段雀桐:“……”
段雀桐跳过这个话题,转而又说起其他的事来。
她好似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话说个够,叽叽喳喳,好似枝头的雀鸟。
燕北梧偶尔答上一两句,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温馨。
一个时辰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金钏进来提醒时,两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燕北梧:“我回来的可能会晚些,你不要等我,自己先睡!”
段雀桐看着外面闪耀耀的太阳,果然聚会就是浪费时间!
她替燕北梧把衣服整理好,回道:“知道了,你去吧,少饮些酒!否则……”
否则怎样,段雀桐并没有说,只是那样的眼神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燕北梧明悟了,妻子不喜欢醉鬼,若是不想被拒之门外,一会儿就必须要克制。
第79章
段雀桐想象着庆功宴上的情形, 当即笑眯了眼,她觉得自己可真是个贤内助,郎君的军功章定然要分她一半儿的。
可她却不知道, 事实与她预期的截然不同, 甚至还起了反效果。
宴客厅内, 众人随意地说着话, 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庆功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将军也应该快到了。
少顷,门口的位置传来通传声, 大厅里的人自觉起身, 齐齐向门口望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之前想要上前的心腹下属们忽然都停下了脚步, 无他,今天的将军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哪!
燕北梧无视众人的反应,径直向主位走去。
随着他的动作,宴会厅内渐渐没了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移动。
以往将军和众将士在装束上无甚区别,大家也习惯了将军的冷面模样, 倒也没觉得差距有多大。
今天庆功, 将军的面色甚至比往日还要温和些, 可就是让人不敢亲近。
也难怪众人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军营里都是大老粗, 男人么,还真没几个在意穿着的。尤其是生活在这个世道, 能有的穿就不错了!
可即便他们不在意穿着, 至少好赖是能分得清的, 今天的将军穿的就格外好一些,或者应该说是太好了!好到让人觉得将军跟变了个人似的。
燕北梧身上鲜卑血统明显,他肤色白皙,高鼻深目,长身玉立,今日他罕见地戴了金冠,穿着一身内玄外纁的暗纹衣袍,整个人顿时贵气十足。
又因为常年沙场征战,手握权柄,这让他的气质愈发地冷冽、铁血,本来就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现在就更高不可攀了。
段雀桐本来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她忽略了一点,那些将士们在她面前会刻意收敛粗鲁点那一面,可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斯文人,私下里自然不会拘着。
现在她成功地把和大家伙儿一起摸爬滚打的将军打扮成了个贵族郎君。双方就好似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明显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总之,段雀桐的一番心思是白费了。
……
宴会开始,燕北梧照例简短地说上一两句,然后就正式开席。
以往这种时候,大家的糙话荤话就控制不住地往外冒,等到酒酣耳热之际更是放浪形骸。
燕北梧都已经做好被灌酒的准备了,结果,除了平日总在一起议事的那几个,底下的小旗一个过来的都没有。
身为燕北大将军,给他敬酒的还没有马文进他们那儿多,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其实,众人的想法很简单,今天的将军看着就不好接近,那就和身边的人喝好了。
燕北梧手执酒盏,看着下方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的妻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既然如此,那他就少喝一点吧!
至此,段雀桐的计划不仅失败了,还让燕北梧误会了她的用意。
严际中在左首看了半天,发现燕小子还挺能沉得住气的,不愧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他捋须而笑,对于自己发掘了这样一位主公追随而自得。
当年出山的那些师兄弟,眼下看来,还是他的眼光最好。
倪师兄倒是厉害,可他能让东海王叫一声叔吗?
而且,据他所知,如今东海王对他已起了猜忌之心,继续待下去,就算没有性命之忧,怕是多年经营也会被蚕食瓜分,权利被架空后,总归落不着什么好!
出于同门之义,严际中觉着如有必要,他可以拉师兄一把。
他拎着酒壶挪到燕北梧的身侧,看到他的酒盏已经见了底,抬手替他斟满。
严际中将酒盏置于身前,肃容道:“恭贺将军!”随即一饮而尽。
燕北梧也举起了酒杯:“同贺!”
严际中与燕北梧情分非比寻常,当下就坐在这里和他闲谈起来。
说着说着就说到燕北梧今日的穿着上,严际中道:“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可同样的衣服,将军穿起来也比别个气势更足一些,难怪今日这群大老粗都被慑住了,哈哈~还是夫人有眼光啊,就该如此!”
燕北如今已是今非昔比 ,将军威严日盛,再如从前那般,有些人难免会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如今日这般刚刚好。
燕北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氅衣,“夫人不喜我饮酒。”
严际中一时有些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不过他到底跟随将军日久,熟知他的性子,明白过来后神情不免有些凝滞。
以他对夫人的了解,夫人还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还拘着将军,不过是几杯酒而已。
现在这情况,将军明显是误会了夫人啊。
为了将军和夫人的和谐,严际中觉得有必要为夫人说两句好话,遂道:“呃~将军,阿梧,依我看,夫人只是想让你穿的隆重些,应是没有别的意思。”
燕北梧指腹摩挲着酒盏,回想出门时的情形,他十分肯定地道:“严叔,夫人属实是这样说的,她让我少饮些酒!”
严际中:“……”行吧!忘了这小子有时候喜欢认死理儿了。
少喝些酒也好,毕竟贪杯误事,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
很久之后,段雀桐知道这件事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郎君的脑回路会如此清奇!
不过,可能真有气运之说,因为这个小小的误解,后来还让他们夫妻二人免于一劫。
严际中说起了师兄倪放之的情况。
“倪师兄是我们师兄弟中最厉害的,比我这个半吊子可强多了,若是能够将之收归麾下,将军定然如虎添翼!”
燕北梧认真道:“严叔不必自谦!”
严际中:“我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唯一能比倪师兄强的也就是运气了。”
他对倪师兄是真的佩服,对他的能力更是十分推崇,倪师兄完美地继承了师父的头脑,除了傲了点儿,没别的毛病。
燕北梧的脑子在正事上十分灵光,他在脑海中模拟着晋朝的局势走向,劝慰道:“你师兄应该不会同意,他在司马越那边投注了太多的精力,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严际中也知道将军说的是事实,不过时移世易,他并不着急,“现在不会,不代表将来也不会,严某只希望,有遭一日,师兄那里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将军能够伸出援手。”
这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严叔也是为了他们燕北,燕北梧自是点头应允。
喝过两轮后,筵席上气氛愈发热烈起来,酒意上头,将军在视野中都变得有些模糊了,此时这些喝高了的哪里还记得之前的那种距离感。
尤其是有些人的神经格外粗,孔天雄拎着酒坛子奔着燕北梧就过来了。
孔天雄大着舌头道:“将军,我敬你!跟着将军打仗就是痛快,我老孔这辈子誓死追随将军。”说着举起酒坛子就往嘴里灌。
其他人看到,也有样学样,燕北梧身边再不复之前的冷清。
这场庆功宴从午后一直热闹到日暮时分,又从日暮延续到了深夜,因为有妻子的叮嘱,燕北梧喝酒时就比以往要克制,等到曲终人散,他的神思尚算清明。
燕北梧跨过阶前东倒西歪的两人,有些明白,为什么夫人不让他多饮酒了。他吩咐人小心照看着,可莫要这么醉死过去。
看到将军离开,轮值的两名亲卫赶忙跟了上去。
是夜,月明如镜,夜空繁星如火,看起来竟是与这人间比起热闹来了。
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大湖的位置,燕北梧看着冰面上的阵阵冷光,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天上的月亮一些,还是冰上的冷光亮一些。
夜风吹来,可他还是觉得胸腔里的空气不够,吐息间,酒气醺然,想起梧桐轩那个娇气的人,燕北梧有些烦恼地想,果然娶了妻就是要麻烦些。
他脚下一转,先去了书房,这边也有浴室,他还是先去去酒气为好。
……
思秋正打算入睡,忽然发现自己的耳坠子没了一个,她赶忙起身,床上床下找了个遍了也没有找到。
迎春看到这一幕,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没了吗?”
思秋气闷道:“耳坠子掉了一只,也不知是丢在哪儿了。”
迎春打了个哈欠,劝道:“都这么晚了,赶紧睡吧!明天天亮了再找也是一样的。”
“可能是掉在外面了,你先睡,我去外面找找。”思秋说着就披衣往外走。
迎春有些不能理解:“都半夜了,哪里找得到!若是被巡逻的撞见,又是一桩麻烦。”
思秋:“没事儿,外边亮堂的很,回来前坠子还在呢,左不过就是落在回来的路上,若是不去看看,我心里都不踏实。”
“怎么这般固执。”迎春嘀咕了一句,自去睡了。
迎春找了一通,到底也没寻到失落的坠子,只是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巡逻的士兵,赶忙找了个隐蔽处藏了起来,却不想来人却是将军!
星光月影下,将军的容颜俊美无俦,直如天神下凡一般,思秋不由得有些痴了。等到人影消失在视野中,思秋这才发现,将军并未回正房,而是进了书房。
想起之前夫人说的话,难道将军今夜不打算回去了吗?
被压制的念想瞬间破土而出。
夫人善妒,防她们这些丫鬟跟防贼似的,偏又骄纵任性,平日里没少折腾将军。
将军在外拼杀,何等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了,竟是连个酒也不让喝个痛快。
男人哪有不喝酒的,更何况是将军这般的英雄,竟因为这么点子小事儿就不能回房。
思秋实在是替他不值。